這時,青柳又推門進來了。
“小姐,這是哈維派人傳出去的消息。”
一目十行地看完整張紙,佟雅萱也不得不讚道:“這齊王手下還真是能人倍出,隨便一個往常並不得用的小廝都能寫一手好字,想來文采也定然不斐。”
青柳眼神閃了閃,立刻就明白了佟雅萱的話外之意,遂上前幾步,輕聲道:“小姐,派去打探哈維身世消息的人回來了。”
“讓他們進來。”
青柳應了聲,再次叮囑了候在門外的兩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後,纔將這兩人放了進去,並且暗示候在門外的丫環婆子退到院子中央的地方。
房內,佟雅萱的目光在兩個老人家身上打了一個轉,並未錯過兩人看見房內擺設時眼裡流露出來的貪婪。
凡是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這,是佟雅萱重生以來堅信的信條。
此刻,她就端起茶杯,抿了口水,藉着嫋嫋的茶煙遮擋住眼底的那抹譏誚。
房間裡一片靜謐,而到了這時,這兩個老人家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那原本打算利用哈維身世這個消息而訛詐佟雅萱這個看着就身份高貴,嬌身慣養,沒有受過多少苦,一幅天真嬌憨模樣的貴女的心思也立刻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去。
“小老兒見過小姐。”老頭子顫巍巍地行了一禮,一旁的老婆子也順勢而爲,兩人那極爲標準的禮儀動作,令佟雅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恰好於此時,兩人齊齊擡頭望向佟雅萱,一瞬間,只覺得自己猶如被一條咧開了嘴。露出嘴裡毒牙的毒蛇給盯住似的一動也不敢動,任由那絲顫慄的痠麻和恐懼由頭頂漫延到全身各處。
“起吧。”佟雅萱收回目光,擺了擺手,問道:“你們是哈維的叔叔和嬸嬸?”
“是的。”兩人顫聲回答道,即使佟雅萱收回了打量兩人的目光。兩人也不敢再小瞧眼前這個嬌弱的大力一推就能推倒的女子了。
“這麼說來,哈維並不是他的真名?”
“是,哈維是小老兒大哥爲他取的字。只可惜,還未等到爲這孩子加冠的那一天,李府衆人就被一郡突然出現的蒙面黑衣人屠殺乾淨。”說到這兒時,李老頭臉色慘白,身子抖如篩糠,嘴脣再次張大,眼前也仿若出現了那幕血火滔天的場景。
“老頭子。”一旁的李婆婆見狀。忙伸出手輕拽李老頭的衣袖。一臉關切地喚道。
即使這幕悽慘的場景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每次想到自己當年和夫人回孃家,才能僥倖逃得一死,但兩個留在家裡的孩子卻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就只令李老頭憤怒不已。但,這麼多年來,無論他如何打聽消息。依然未能探明李府究竟得罪了誰,才讓對方派來江湖殺手滅了他們滿門不說,還放火燒山,以至於李府一百餘口人的骨灰都收不起來,全部立了衣?冠。
爲李家無辜慘死的親人報仇,已經成爲了李老頭和李婆婆兩人畢生的信念。若菲如此,即使佟雅萱拿出再多的金銀珠寶也無法“收買”他們,更不用說將他們接來此地和哈維來一場實打實的對質。
畢竟,再怎麼說,哈維也是他們老李家的後代!
“小姐的大恩大德,李某今世無法回報,來世願爲小姐做牛做馬。”李老頭顫巍巍地下跪,雙手置於膝前,額頭抵在手背上,微闔的雙眼裡快速地掠過一抹暗光。
一旁的李婆婆也跟着跪下,磕頭道:“待到老婆子回到家後,定當一日三柱香,讓菩薩保佑小姐一世康泰,平平安安。”
佟雅萱雙眼微眯,慢吞吞收回打量李老頭和李婆婆的目光,對於兩人的言論,心裡輕哂,嘴裡卻道:“想必小丁已經告訴過你們,我之所以接你們到這兒來的用意了吧?”
“是。”李老頭應了聲,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自於佟雅萱身上的威嚴,這樣的威嚴,已幾可以和他們那個小縣城的縣令相比了。也因此,李老頭立刻就將剛纔腦子裡浮現的那個念頭掐滅,以免“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道:“李某願意一切聽從小姐的吩咐,只要小姐能在事後略幫我們一個小忙即可。”
佟雅萱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李老頭,嘴裡卻毫不猶豫地拒絕道:“你們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本。”
李老頭只覺得自己猶如被一條張開了嘴,露出森嚴可怖毒牙的劇毒毒蛇給緊緊盯住似的,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蛇口,身子再次抖如篩糠,臉上的血色盡褪,嘴脣更是抖個不停。
一旁的李婆子見狀,忙伸出手重重地掐了李老頭一把,嘴裡也罵道:“你這個糟老頭都在胡說些什麼,早就告訴過你,這位小姐是我們的貴人……”
一連串的訓斥話語不帶一句重複的,而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信息,也令佟雅萱再次眯起了雙眼——不愧是沒落世家,即使再如何將自己僞裝成鄉野粗婦,但骨子裡依然有着無法磨滅的傲骨。
眼下,李婆婆就及時在佟雅萱心生厭煩之前頓住了話頭,訕笑着解釋道:“對不起,小姐,老婆子也是乍聽得李家後人的消息,所以一時失態,還望小姐原諒則個,小姐的大恩大德,李府衆人沒齒難忘!”
話落,李婆婆就一連磕了三個響頭,那用力之大,待到她再次擡起頭時,額頭處已是一片青紫。
佟雅萱心裡爲之一秉,微微偏頭,移開目光,吩咐道:“文嬤嬤,將哈維喚來。”
文嬤嬤應了聲,迅速離開。
很快,穿了一襲藏藍色長袍,長髮以一根同色髮帶繫着的哈維就大步走了進來。
他目不斜視地走到佟雅萱面前,行禮道:“見過小姐。”
“二福!”李老頭和李婆子齊齊擡頭,異口同聲地喚道,一瞬間,兩人皆淚溼衣襟,看着哈維的眼眸裡滿是久別親人再次重逢的興奮和激動,而隱藏在這些情緒之下的……
接着,不待哈維反應過來,兩人就迅速起身,跑到哈維身旁,一人拽住他一隻胳膊,然後就是一迭聲關切詢問的話語,且,也不知這兩人是故意的,抑或是其它的,總之,每每在哈維想要出聲打斷他們兩人的話語時就勢淚盈眶,一臉疼惜地看着哈維,更是毫不猶豫地點明這麼多年來,他們爲了尋到李府後人哈維而付出的努力。
佟雅萱端着茶杯,時不時輕抿一口,笑盈盈地瞧着眼前這一幕難得一見的“認親”場面。
待到李老頭和李婆婆兩人將該講的話全部講完後,兩人才拽着哈維,硬按着哈維給佟雅萱下跪,紮紮實實磕了三個響頭,嘴裡也說道:“二福,我們能這麼快就找到你也有小姐的功勞,快,快跟小姐磕頭……”
佟雅萱無需刻意探查,都能察覺到哈維眼眸裡一閃而逝的羞憤和惱怒。不過,她一點都不在乎。事實上,今世,在哈維離開齊王府,奉了齊王杜偉澤的命令而抄近路跟上他們一行人,並且在“因緣巧合”之下救下長公主和佟候爺兩人的那一刻起,即使哈維付出再多的心血和精力,即使哈維忍耐性再好,但,他也永遠無法達到前世的“高度”,更無法利用齊王杜偉澤這坐靠山來爲李府,也爲他自己一報血海深仇了。
“不過是一件小事,無需行此大禮。”佟雅萱擺了擺手,道:“我這個人最爲善良不過了,生平最見不得的就是那些做了壞事,卻將自己僞裝成一個受害人的惡人。”
“其實,即使我不告訴你們,相信這麼多年過去了,憑着你們私下裡探詢到的一些消息,也早就懷疑滅了你們李府的人和杜府有關了。”
李老頭和李婆婆兩人忙不迭地擺手,道謝,嘴裡也說着謙虛的話,而一旁終於得閒的哈維心裡則生出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說起來,我記得有人曾跟我提起過齊王和江南的杜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話,點到爲止,可,李老頭和李婆婆兩人卻是立刻就明白了佟雅萱的話外之意,而哈維則驚訝地瞪回了眼,滿臉的驚駭和不可置信:“什麼,不,這不可能!”
“對,這絕不可能!”哈維搖了搖頭,看着佟雅萱的眼眸裡有着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惱恨,爲的不過是佟雅萱竟然一點也不顧及他的臉面,當着衆人的面就戳穿了他心裡最後一絲念想:“大梁誰人不知,‘戰神’齊王出身鄉野之地,幼年時跟在獵戶身後歷經千辛萬苦才學了一些打獵的技巧,才能讓自己免於餓死之苦,更在和野獸的拼鬥中總結出一套適合自己的練武技巧,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偶得一本神秘內功手抄本,從而習得一身高深內功。在齊王參軍後,他依然毫不猶豫地衝在最前線,並且勤於檢討自己的得失之處,學習所有比自己官職高的人的長處,再結合衆家之長總結出適合自己的行軍打伏的經驗,最終在短短十年時間裡,就由一個普通的士兵,一路升遷到大將軍,縱然如此,在每場戰場裡,他依然身先士卒,衝在最前線,最終,在三年前被陛下親封爲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