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心決難改(求粉紅票)
神寧以爲,凌學武和凌雨裳都是錦衣玉食,含在心口、捧在手裡長大的,不過使性子和她鬧上一鬧,可第二天一早,大丫頭又來了。
“公主,小候爺昨兒就喝了幾口茶水,旁的什麼也不吃,直說要是不給送齋飯,他決不動那些葷腥。”
桂嬤嬤小心地審視着神寧,一天沒吃了。
神寧道:“且讓他再餓一天,一日三餐,照了最好的送。”
凌學武盤腿坐在牀上,不吃糕點,裡面包了牛羊肉;不吃餅餌,那是拌了豬油、雞油做的。大丫頭們將膳食捧上桌,他甚至看都不看,只聞了一陣,便不再說話了,繼續盤腿坐着,念着不知道從那兒尋來的幾頁經書,一遍又一遍地讀着,兩天下來將幾頁經書背得滾瓜爛熟。
這日夜裡,趁丫頭們睡去,凌學武起身坐到桃紋銅鏡前,尋了刮鬍須的刀片,又拿出剪刀,“咔嚓”一下,長長的頭髮便落到了手裡,只餘了齊耳的短髮,他搖了搖頭,寶相寺的僧人不與他剃度,他可以自己剃度,無論如何,他當定這和尚了,不僅是爲玉靈兒母子,也是爲了他。
他不要死後墮落地獄,他不要玉靈兒母子死後再受煎熬。
凌學武拿起刀片,自己摸索着把滿頭的青絲給剃了下來,剃罷之後,發現一張腦袋像個癩皮梨,又重新用刀片颳了一片,終於變得光亮奪目。
原來,沒有了頭髮的他是這個樣子。他愣愣地看着,腦海裡掠過的都是夢裡的畫面,那個夢太真實,真實地看到玉靈兒在火焰中求救,聽到他們的孩子在哇哇大哭,玉靈兒那樣善良,怎麼就落到了這個下場。
他闔上眸,又再見那幕。
一大早。兩名大丫頭跌跌撞撞地進了玉鳳殿,哭喪着臉,“大公主,不好了!小候爺昨晚偷偷自個剃度了……”送來的不家一截三四尺的長髮。那是凌學武頭上的黑髮。
神寧直覺如雷霹中,身子一顫,整個人軟癱在貴妃椅上,指着兩名大丫頭:“你們……是怎麼服侍的,怎不盯着她。”
大丫頭重重一叩首,“大公主,小候爺已經兩天不沾米粒,再這樣下去會受不住的。他還是隻要齋飯,否則他就不吃。”
神寧只覺胸口壓了重大山,咽喉裡堵了團棉花。
桂嬤嬤與另一名嬤嬤交換眼色。桂嬤嬤壯着膽子道:“大公主,還得另想他法才行。再這樣拗下去,小候爺萬一有個好歹……”
“這個孽子,身體髮膚授於父母,他竟自剃爲僧了……”傳揚出去。又成了滿城的笑話,這可是她神寧的兒子,在偌大的京城多少人等着瞧她的笑話。
斷髮剃度,這不像是說說,這是真的。
神寧只覺天快要塌了,她辛苦拉扯大的兒子居然要去當和尚,這不是要斷了她下半輩子的指望。
桂嬤嬤道:“先給他做了齋飯送去。小候爺和大公主鬧。不外乎是因爲玉靈兒死了,心裡氣不過,不就是一個美人嘛。”
神寧一聽,正是這話,難不成還真放他去當和尚。這可是她唯一的兒子,她的下半輩子可都指望他身上。“對!對!讓大廚房給他做了齋飯送去。”好歹保住他的命。難不成真要活活餓死他,還真沒想到,這凌學武和凌雨裳根本不是一樣的性子,凌雨裳怕痛、怕捱打,可凌學武似乎都不怕。
大丫頭領命退去。
神寧吐了口氣。“來人,把歌舞坊裡最漂亮的姑娘都挑出來,府中上下再挑十個美貌的丫頭,不就是一個女人,他要多少,本宮就給多少。”
桂嬤嬤笑道:“大公主這麼想就對了。”
兩個時辰後,玉鳳殿便是美人云集,能歌善舞的藝伎,乖巧伶俐的丫頭,統一的都穿上了最漂亮的衣裙,更有的人得了消息,打扮成玉靈兒的模樣,站在偌大的大殿上,神寧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
“你們都聽好了,不論你們是誰,只要得了小候爺的歡心,本宮重重有賞,本宮可以許你們貴妾姨娘的名份。”
只要凌學武不當和尚,讓她做什麼都行,就算在凌學武未娶妻之前就納侍妾,她也不顧什麼體面、人言,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留住他,讓他安安分分地呆在她身邊,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滿殿的鶯鶯燕燕齊齊應聲。
神寧擡手道:“把人送到桂堂去。”
凌學武盤腿坐在榻上,誦讀佛經,轉着佛珠,卻有一羣打扮各異的美貌女子競相進入。
“小候爺,你想吃什麼,奴婢給你取,來!來!吃塊板栗糕……”
一個美貌的丫頭伸出纖纖玉指,拈了塊糕點送來,正要送入他的嘴,凌學武手臂一擡,毫不憐惜一把將他推開,丫頭不妨,重重跌倒在地上。
一時間,捂嘴竊笑的、面露鄙夷的,更有人譏諷地道:“不會服侍就別來,瞧你,惹小候爺不高興了吧?”說話的府裡的舞伎,此刻笑盈盈地扭着腰姿跳着誘人的舞蹈。
凌學武合眸,聲若寒冰地道:“貧僧一心向佛,各位女施主請到別處吵鬧。”
美人,他也曾有過。那就是玉靈兒,除了她,他無法再喜歡別人了。玉靈兒還在地獄受苦,他怎麼可以喜歡上別人。
他不要她們母子沉淪地獄難以解脫,他更不要百年之後也下地獄。
又有大膽的丫頭試着近了凌學武,還沒坐穩,一掌就被凌學武重重的推開,沒有半分的憐香惜玉。
兩個受了冷遇的丫頭,面露窘色,不再主動討好,而是退至一邊。
一名大膽的舞伎嘴裡叫嚷着“熱,今兒好熱呀……”不顧廉恥開始寬衣解帶,雖有鄙夷的,可大公主發了話,誰得到小候爺的歡心,就能一躍成爲主子,怎不讓她們歡喜若狂,爭相巴結。
凌學武閉着眼,根本不願多瞧,腦海裡依舊玉靈兒的模樣,是他們在青?樓成親那晚的點滴。
神寧正切切地等待着桂堂那邊傳來消息。
桂嬤嬤出去打聽了一番,回稟道:“有幾個要近小候爺身的丫頭,被小候爺推倒在地。藝伎們寬衣解帶,他亦只作沒瞧見,即便吵也好、鬧也罷,全作沒見。二十個美人都受了冷落,有膽大的近了身,就被他無情的踹開、推開……”
這可不像是說說,而是越來越像真的。
“爲了個青?樓女子,便要出家做和尚……”神寧想要大罵,但見眸光一閃,“桂嬤嬤,你去把全城最漂亮、最有才藝的青?樓姑娘都請到府裡來,告訴她們,無論是誰,只要能入小候爺的心,本宮讓她們贖身從良。”
一定是這樣,凌學武喜歡青?樓女子,玉靈兒就出身青?樓。
次日一早,神寧府門前很是熱鬧,全城十幾家或有名氣、或稍有名氣的青?樓頭牌們雲集一堂,而她們都是應神寧大公主所邀前來服侍凌學武的,成了能贖身從良,做凌學武的侍妾,不成每人可領二百兩銀子回去,怎麼算都是一筆賺錢的買賣。
從早到中午,每一位女子都進了桂堂內室一試,但很快一個接一個地出來,有的滿是怒容,“還當真是做和尚了,任奴家說什麼都不搭理人,一句話也不說,瞧也不瞧一眼。”
最後進去的,是一個叫紅牡丹的青?樓名妓,她亦是百花樓的姑娘,早前與玉靈兒相熟,算是姐妹。
她看了眼盤腿坐在牀上的凌學武,輕聲道:“玲瓏姐姐已經沒了,你還這麼年輕,要是玲瓏姐姐在天有靈,瞧你這個樣子……”
凌學武這才啓眸,冷冷地看着面前一襲紅衣的美人,“你不是靈兒的朋友,走吧。”
紅牡丹莞爾一笑,百媚橫生,落在凌學武的眼裡,卻如同看到一朵最尋常的花兒,“凌小候爺,你這又是何苦呢?”
“滾!”他提高了嗓門,“青?樓女子雖多,卻再難有一個像靈兒那樣的人,她冰清玉潔,堅貞不屈,你們……連給她提鞋都不配,還妄想替代了她去。靈兒死了,我出家心決,誰也不能更改!”
凌學武闔眸,再不理紅牡丹。
來之前,紅牡丹就想好了,到時候就打“玉靈兒好姐妹”這張牌,也許能讓凌學武對自己不同。
他棄下了華貴的錦袍,就如一個真正的僧人,不知從哪兒弄了一套半新舊的僧袍、僧鞋,拿着佛珠,誦着佛經。
紅牡丹正要發作,可玉靈兒得遇這樣癡情的男子,便是她也是羨慕、感動的,身爲女子所求不過是一真心人,然,天有不測風雲,原本的一對神仙璧侶,卻被棒打鴛鴦,生死相隔。玉靈兒死了,凌學武的心也跟着死了。
紅牡丹吐了口氣,“瞧來你是真的拿定主意了?你真的要放下尊貴的身份、自小的榮華富貴?”
“貧僧主意已定,再無更改,請女施主離開吧。”他雙手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
紅牡丹欠了欠身,道:“你保重,我出去了。”
桂嬤嬤站在院門外,只期望還有一線可能也好,紅牡丹進去有一陣了,不像其他人,只眨眼的工夫就被趕出來,然而,當紅牡丹出來時,桂嬤嬤徹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