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 儲君妻
謝玉本笑道:“紀大人愛惜屬下,定會保我平安。”
雲羅緩緩點頭,“家裡我會照應,大哥可以放心。”轉而又道:“大哥與韓大小姐原訂在五月末的親事,怕是要耽擱了。”
昨兒一抵京,便無意間說起謝玉本和韓金秀的婚事來,又有云羅幫忙說情,大謝氏直誇是門好親事,兩家就初訂了五月末成親,只等着請了算命先生幫忙選期。
“五月末不成,還有六月。”他笑容淺淡。
雲羅取了帶來的創傷膏遞給謝玉本,“記得給舅舅也抹些,改日我再來探望。”
主僕出了大理寺,雲羅舒了口氣。
袁小蝶一臉沉思,方問:“門主真打算什麼也不做?”
她已經答應了謝玉本,暫不過問告狀、打官司的事。
雲羅道:“你性子靈活,住到謝家保護上下。”
袁小蝶的嫂嫂、侄兒現下也住在謝家,只等袁宅拾掇好了再搬過去,抱拳道:“屬下遵命。”
主僕上了車輦,雲羅一瞧袁小蝶那樣兒,問道:“有什麼話不妨說出來。”
袁小蝶猶豫一番,雲羅能看她的心事,很多時候她也能瞧出雲羅的心事,經歷這麼多,她和雲羅也越發親近,“凌駙馬欲借大理寺之手想毒殺謝老爺父子,門主不妨把這消息給放出去,凌駙馬既然敢做,他就得承擔這後果。”
雲羅頷首同意,令車輦停駐在謝宅門口,領着衆人去上房探望。
謝家知道謝如茂父子中毒的事,韓金秀與楊氏正面帶憂色,謝玉基坐在一邊,強打精神地寬慰着,“娘放心,父親和大哥一定會沒事的,公孫先生精通藥理,定會設法解毒。”
下人稟報道:“太太、二爺,公主到了。”
雲羅步入花廳,各自見了禮,分賓主入座。
雲羅道:“我去過大理寺監牢,舅舅和大哥無虞。小蝶想留在這兒住幾日,也好讓她與袁奶奶母子敘舊說說體己話。”
袁小蝶對這個說法很滿意,這樣一來,謝家人就不會覺得她留下來是爲了保護他們,抱拳道:“謝太太、謝二爺,往後要叨擾幾日了。”
楊氏笑道:“瞧這說的都是什麼話,往後就拿這裡當家裡。”
倪氏來報,“太太,大理寺派捕頭上門,是來送信的。”
謝玉基忙道:“快請!”
略爲寒喧幾句,捕頭抱拳道:“五月十六辰時一刻,大理寺審理凌駙馬殺妻滅女案,請各位準時到大理寺公堂。”
送走了捕頭,雲羅少坐片刻告辭回宮。
一邁入歸鴻齋,便見慕容禕與慕容禎二人坐在花廳吃茶,茶水已經沖淡了,易嬤嬤領着錢慕兒又新沏了茶。
慕容禕輕喚“雲羅”,眸含柔情,直瞧得雲羅一陣莫名。
慕容禎語調輕柔,擱下手中的茶杯,“今兒皇上沒立儲君,先立了一位儲君的嫡妻正妃。”
雲羅整個人呆住了。
易嬤嬤欠身行禮:“老奴恭喜公主,賀喜公主!”
一音落,整個歸鴻齋都是一片道喜、恭賀之聲。
她只覺天地變色,驚得結結巴巴地道:“這儲君的嫡妻正妃是……”
慕容禎睃了眼慕容禕,一語道破:“是你。”
昌隆帝今兒與羣臣議立儲之事,之前只有慕容禎與慕容禕,後來提的人選越來越多,各親王最得意的兒子,無論嫡庶都被扯出來,一潭水越攪越渾,聽得昌隆帝頭昏,昌隆帝突地廣袖一擡,對大總管道:“宣旨!”
羣臣靜默,以爲是宣佈儲君人選,未曾想,當大總管響亮的聲音迴盪,說的卻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之義女雲羅,才德雙馨,恭仁賢惠……”在無盡誇讚之後,話題一轉,竟是“當立爲儲君嫡妻。”
這天下間還有沒有比更離奇的,雲羅立在一邊,頓感自己被烤得外焦內嫩,昌隆帝也不帶這樣的吧,居然把她給推了出來。雲羅驚道:“父皇這是什麼意思?”
小譚子喜道:“皇上誇公主鳳儀、可母儀天下,當爲儲君嫡妻。”
小鄧子也一併跪在地上,看着屋裡屋外的恭賀道喜的宮人,雲羅的兩根眉頭連成了一線,愣在一邊久久回不過神。
她近來很煩,也不帶這樣戲人的。
她已經很煩宮裡的生活,這宮牆太高,讓她覺得悶,宮時原房子建得太多,讓她覺得自己像只金絲雀……好處說不出幾條,這不喜的地方卻能說出一大堆。
雲羅一轉身,“我找父皇收回成命!”
不等她出花廳,慕容禎伸手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皇上當着滿朝文武宣的旨,那聖旨是一早備好的,定是考量許久方纔做的決定,你現在去求會有用麼?”
儲君沒定,先定儲君嫡妻,這是什麼概念,這不是把她推出去,讓這些儲君來搶奪,是不是說誰得到了她,誰就可以登上九五至尊的帝位。
慕容禎勾脣一笑,“你當是怎的,今兒這事一出,整個朝堂都知道,說你三歲那年隨蕭家人入京,得遇泥菩薩批命,‘梨花之貌、女中至尊,你的父母家人皆可因你而名留青史’,欽天監又道:‘你乃九天綵鳳轉世,是母儀天下的命格。’皇上封你爲儲君嫡妻,乃是順應天意民心之舉。”
雲羅抱住頭“啊”高呼一聲,“父皇這是怎了?好好兒的,怎就下了這樣的聖旨。”
昌隆帝是皇帝啊,他要做什麼事,需要與人商量麼?
“我得找父皇問過明白。”
她一轉身,飛快地奔出歸鴻齋。
慕容禎朗聲道:“你們還不好好服侍公主,她若少了一根毫毛,可有人饒你們不得。”
小譚子忙應聲:“來人,快跟上公主。”
雲羅一路快奔,這幾日發生了太多的事,多到連她都反應不過來。
剛近太極殿,便見大總管站在殿門外,兩側立着一干宮娥太監。
雲羅輕呼一聲“大總管”。
大總管道:“貴妃娘娘正陪着皇上,不許人打擾,中午時分,蜀王世子已押送冰狐入京。”
有了冰狐貴妃的頭風症便能痊癒,連她的心疾也能好。
雲羅道:“我想與父皇說話。”
大總管審視四下,輕聲道:“老奴好幾年沒見皇上與貴妃娘娘這麼說話了。”雲羅面露失望之色,以爲是大總管要阻她。大總管低聲道:“公主可轉至偏殿。”
雲羅隻身兜轉半圈繞到偏殿,殿上空無一人,透過珠簾,能見大殿上相擁而坐的昌隆帝與鄭貴妃,就如尋常百姓家的恩愛夫婦一般。
鄭貴妃面含憂色,“皇上,不是與你說了,道觀練的丹藥不能多吃,你今天怎吃了三粒?要是皇上有個好歹,妾也不要活了。”
“瑩兒啊……”昌隆帝長嘆一聲,緊緊地摟着鄭貴妃,“朕已着太醫尋找服食冰狐的法子,你吃了冰狐肉,頭風症就能痊癒。”
鄭貴妃的病好了,再不用受這頭瘋症之苦,“妾要皇上好好的,皇上病得這麼重,爲什麼不讓妾知道?”
昌隆帝語調裡是少有的溫柔,“朕不是不讓你知道,是不能讓大臣和親王們知道,要是他們知道朕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這朝堂還不得亂成一團。”
“妾曾一度希望廣平王爲儲君,可妾也明白,他不如豫王世子。只要皇上好好的,妾什麼都聽皇上的。”
雲羅聽到這兒,渾身一僵,難怪昌隆帝突然議起儲君事來,聽說上回是在五年前,那一議之後,魯王世子調戲後宮嬪妃被廢,之後又有親王留在京城的質子接二連三的出事,或被彈劾欺男霸女,又或是犯了重罪被罰,相繼失去競逐儲君人選的資格,最後只留下慕容禕與慕容禎二人。
昌隆帝悠悠輕嘆:“慕容禕背裡算計魯王世子、陷害齊王世子,不宜爲儲君。”
鄭貴妃驚愕,“他做的一切皇上都知道?”
昌隆帝微微點頭,“他與禎兒比,到底是棋差一着,就以此次讓他們二人奉旨前往豫、蜀兩郡徹查官商勾結案來說,禎兒行事就比他要高明得多。”
在暗處聽到的雲羅心下暗暗吃驚,昌隆帝這話分明就是更矚意慕容禎,五味陳雜,一方面希望勝出的慕容禎,這樣她就能嫁他,卻又害怕是他,她着實不想做皇帝的女人。
鄭貴妃道:“皇上把雲羅推出去了,難不成你真要她一個小女子來定誰爲儲君?”
昌隆帝狡黠地笑道:“瑩兒也太小窺她了,你以爲她當真只得百樂門一處生意,朕以爲整個大燕的商人都被她捏在手裡。”
雲羅以爲做得隱秘的事,昌隆帝竟是一早就知道的。
昌隆帝低聲道:“她送你的那枚玻璃珠子,是她自己的玻璃作坊所造,還有杜家酒坊,她可是大東家,江南雲緞山莊也有她的份……”
鄭貴妃面露驚色。
昌隆帝吐了口氣,“她年紀雖幼卻已懂得經營之道,若不是九天綵鳳轉世,哪來的這等本事,朕相信她,會助真正的明君登基。”
鄭貴妃輕聲道:“妾聽聞她並不喜歡宮裡,否則豫王世子不會遊說皇上要爲她建公主府。”
“正因她不貪權勢,朕才這麼做,朕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總得爲這江山多想幾分。”
兩個人說着情話,又說着些旁的閒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