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姑見陳善昭一副要和章晗說正事的樣子,當即衝着碧茵招了招手,兩人知情識趣地退了出去,將這議事廳偌大的地方讓了出來。而章晗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兩人的退走,從乍聞消息後的震驚之中一回過神,她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攥緊了陳善昭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不是說淄王殿下韓王殿下他們全都要就藩了麼?”
“就不就藩,都在皇爺爺的一念之間。況且十七叔和我一樣,都是愛書的人,而且他出口成章人盡皆知,這種文治上的事,若是有皇子皇孫領銜,自然也是佳話。”陳善昭解釋了兩句,感覺到章晗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他便苦笑道,“我從小就愛看書,到了京城之後,很少有我能做的事情,對書就更加愛好癡迷了,更何況這樣的大好事若是我還往外推,那書呆子的封號更是就該換人了。只若這麼一來,我早出晚歸恐怕都是輕的,把你一個人留在府裡,我真的不放心。”
“你該不放心的是你自己,擔心我幹什麼!”章晗突然側頭看着陳善昭,見他那亮晶晶的眸子注視着自己,她便索性站起了身來。她也顧不得理會陳善昭那依舊按着自己肩膀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太平堤的那一場戲,是衝着你來的;這一次太子殿下說要編什麼大典,也是衝着你來的。要說不放心,也該是我不放心你,更何況,你的身體……”
陳善昭盯着章晗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把伸手將妻子攬在了懷裡,卻是輕笑一聲道:“我已經對你說過了,我在別人面前是書呆子,卻不是隻有那些書呆子的手段。至於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有數……本想不告訴你的,可我知道你從回門那天后就一直星星念念惦記着。沒事。只是我小時候在一次陪着父王打獵的時候,一個刺客暴起行刺,卻誤中了在旁邊的我。”
儘管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他還是剎那間就感覺到懷裡的人一下子僵硬了下來。他少不得把人緊緊摟在了懷裡。又輕聲說道:“刺客被當場格殺,但身上查不出任何標記,父王暗地裡讓人搜索良久也沒有所得。恰逢太子過世,皇爺爺病了一場,雖知道了這麼一件事大爲震怒,但這種事情那時候傳得沸沸揚揚不好,就只能按了下來。所以京城少有人知道那一次的事。大夫們靜心調養了我一年半,那一年半,我幾乎都沒離開過臥榻,一本接一本囫圇吞棗地看書,也就是那時候才愛上這個的。”
“你爲什麼不早說……”章晗低低地吐出這麼一句話,聲音中不知不覺露出了幾許哽咽,“你如果早說,我怎麼也不會任你強撐着來迎親。又強撐着……來日方長,你怎麼這麼傻!”
“書呆子久了,自然而然便有幾分傻氣。”陳善昭微微一笑。寵溺地箍着妻子不盈一握的纖腰,隨即輕輕地湊到了她的耳畔,“如果真的醒不來也就罷了,可既然醒來了,我怎麼能撂下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那兒?至於洞房之夜,更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生中最要緊的時刻,哪怕行了那天晚上的周公之禮,這些天都要苦苦忍着,可我不後悔。”
“傻瓜……笨蛋……”
章晗忍不住重複着這兩個簡單的詞,直到耳畔那股溫熱的氣息撩撥起了她這些天壓在心頭的所有柔情蜜意。她終於忍不住從他的懷中掙扎出來,竟是主動踮起腳,在他的脣邊落下了一吻。面對妻子這樣的主動親近,陳善昭一怔之後,自然低頭湊了上去。這一次,卻不像當初洞房花燭夜中有陳善嘉打擾。直到彼此都有些透不過氣來,兩人方纔倏然分開,章晗固然是臉上嬌豔欲滴,陳善昭卻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一吻換那幾聲傻瓜笨蛋,我還是賺了!”
陳善昭笑着打趣了一句,見章晗忿然輕哼了一聲,他方纔說道:“所以,此事我答應下來,不過也透了話過去,再留我在家裡休養幾日。總得你這邊都安定了,我出去才放心些。忍了這些上躥下跳的傢伙這麼多年,難得你這次用這麼好的藉口大動干戈,誰也挑不出錯處來,就讓他們羨慕我有這麼一個威震八方的世子妃吧!”
“世子爺你書呆子的名聲既然能名揚四海,還不許我當一個威震八方的厲害媳婦?”章晗白了陳善昭一眼,但最終還是仔仔細細地給他整理了一下剛剛那番舉動弄亂的衣襟,隨即才低低地說道,“太子殿下既然如此着緊你的事,是不是對父王也是……”
不等章晗這句話說完,陳善昭便打斷了她道:“你心裡有數便好。”
見章晗倏然擡起頭看着自己,陳善昭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無奈,緊跟着便輕嘆了一聲:“父王從前爭過了,就不能和從沒爭過的十七叔一個樣。他是雄心勃勃不甘平淡的性子,既然如此,無論異日登基的是太子殿下也好,其他人也罷,都很難容不下他。否則,我這個書呆子世子怎麼會讓這麼多人惦記着?說起來,我當初是救了你,也讓你父兄母弟從別人手裡掙脫了出來,可如今你們一家人都上了趙王府的船,若有那麼一天……”
“別說了!”
這一次卻換成了章晗脫口制止了陳善昭。儘管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格外厲害,甚至有一種幾乎要迸出嗓子眼的感覺,可她還是強行壓下了那種心悸和恐慌。
從她八歲那一年開始,她便懂事了。乾孃顧夫人用父兄要挾她入府,她向張昌邕爭取陪着張琪入京,顧府大難之際她從太夫人那兒接了那樣一個要命的任務……包括此前的賜婚,她從沒有第二個選擇。然而,儘管這樁婚事從不是她意料之中的,這樣一個身爲皇孫的丈夫,也是她從前不曾想過的,而且如今又聽到這麼一番話,可她卻生不出什麼懊悔的情緒來。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遇上你便是我的緣分,將來不管遇到什麼,不過是禍福與共罷了!”
聽到這斬釘截鐵的話,陳善昭只覺得擱在心底的最後一塊大石頭轟然崩塌成了無數碎片。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伸出手去摩挲了一下章晗額頭上那塊已經淡下些許的淤青。
“昨日你不管不顧挺身而出,我就知道了。晗兒,你放心,我不會負了你!”
乾清宮東暖閣,當皇帝聽太子說完了編纂大典的事情之後,他便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吟。良久,他方纔淡淡地說道:“這是古今少有的盛事,且讓朕再琢磨琢磨。十七郎和善昭那兒,你也不妨去提一提,看看他們兩個愛書的是怎麼個想法。當然,若是真的要編,光是他們兩個領銜卻還不夠,你這個太子也責無旁貸。”
“是,兒臣遵旨。”太子早就想到了皇帝會有這樣的打算,躬身施禮後便畢恭畢敬答應而來一聲。等到皇帝吩咐其告退,他從東暖閣中小心地退了出來,嘴角便露出了一絲微笑。
而坐在書案後頭的皇帝等到太子一走,卻是使人去叫了李忠來。等到人進了屋子,他把其他人都屏退了下去,旋即饒有興致地問道:“今日趙王府中有什麼動靜?”
“回稟皇上,趙王世子妃昨日處置過那三個人之後,今日卻是沒什麼動靜。只聽說宛平郡王支了二百兩銀子,上馬市去挑馬去了。”
“她倒是知道一張一弛。”
李忠知道皇帝說的是章晗而不是陳善睿,卻是沒有吭聲。直到見皇帝彷彿出起了神,他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據奴婢所知,洞房之夜後,這幾日世子爺和世子妃雖說每夜一塊安寢,但似乎……似乎不曾同房。”
“打聽這些私隱幹什麼!”皇帝沒好氣地眉頭一皺,見李忠連連請罪,他便漫不經心地吩咐道,“趙王府中的人你不要再佈置這麼多了,門上留兩個就行了。省得那呆子的厲害媳婦把他們一個個都清理了,卻是浪費人才。”
“皇上說的是,奴婢也沒想到,趙王世子妃昨兒個回去後竟是那樣雷厲風行。”
“雷厲風行也沒什麼壞處,那呆子不理會府裡被人安插眼線,但他身邊的人又不是個個傻子,既然他媳婦因爲他的事情直接鬧到朕這兒來了,少不得要清理掉那最最不安分的幾個。”說到這裡,皇帝便若有所思地笑道,“那呆子是得有個厲害媳婦輔佐。”
聽皇帝的口氣分明是對這皇孫媳十萬分滿意,李忠自然不會不湊趣,當即笑道:“雖說趙王世子妃霹靂手段,卻也是心思細膩的人。昨兒個奴婢奉旨送她回去,她還賞了奴婢一對暖耳。論理這都是大臣們服用的,奴婢不敢僭越,可終究心意難得。”
“她既賞了你,你戴着就是。”皇帝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隨即若有所思地說,“那些莊田,你儘早把地契送過去,今年的年租也直接送去趙王府吧。另外,去太醫院看看有什麼清淤消腫的藥膏,給那呆子的厲害媳婦送去,免得回頭落下疤痕,那呆子和朕抱怨!”
ps:和大家再透個氣,沒大意外的話,基本上這本書的字數在一百二十萬字左右,同時簡體繁體出版都已經簽出去了。
但這本書在網上的成績遠不如朱門冠蓋,也及不上正在更新的奸臣。可不得不說,陳善昭這個男主是我一直想寫的,所以寫得很舒心很爽快。夙夜春宮冠蓋,其實我每次選男主都猶豫不決,可每次選擇理性都佔了上風。這次乾脆不讓任何人跟世子同學搶戲,終於讓他奪得美人歸!禍福與共四個字,說說容易做做難啊(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