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章晟一愣。然而緊跟着,他便一下子眼睛一亮。倘若能就此說動這位趙王世子,顧家便玩不出什麼幺蛾子來,到了那時候,妹妹便無需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可以痛痛快快跟着母親和弟弟去保定府。想到這裡,他剛張口要說話,可緊跟着,外頭的簾子便被人一把掀開了來,旋即進來的卻是表情清冷的章晗。
“有勞世子關切,只有我娘和我弟弟去保定府,我還得在武寧侯府住一陣子,一來乾孃的孝期尚未滿,二來我瑜姐姐的身體我不放心。”
“哦,原來如此。”
陳善昭這輕描淡寫的話讓章晟爲之大急,他幾乎不假思索地開口說道:“世子,你別聽我妹妹瞎說,其實是……”
“大哥,外頭爹爹正叫你呢!”
見章晗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凌厲的光芒,章晟愣了一愣,還想再開口爭取爭取,可思來想去,他終究怕鬧僵了,一跺腳就出了門。趙破軍看看章晗,又看看章晟,心裡沒底,當即也追了出去。這時候,章晗方纔對陳善昭和扭頭看了過來的陳善嘉襝衽行禮道:“家兄素來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若今後有失禮之處,還請世子和郡王能夠寬宥一二。”
“沒事,我最討厭那些繁文縟節!”
陳善嘉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可吃大哥眼睛一瞪,立時扭過頭來埋頭吃麪,再不多說話了。而陳善嘉咀嚼着剛剛章晗的話,還有章晟那種明顯不甘心的表情,再加上他手邊上的那些消息情報,他哪裡還有不明白的,一時笑吟吟地說道:“這麼說來,今後我和章姑娘還有的是見面的機會。”
章晗這才醒悟到,儘管趙王的朝覲已經結束,這一回又要帶兵去遼東,趙王妃等人也要回保定府,可身爲世子的陳善昭卻要繼續留在京城。同樣是至親分離孤零零一個人——京城那些所謂的皇親雖多,可哪能比得上親生父母兄弟?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但轉瞬間這一絲異樣就被她壓在了心底。
他是天潢貴胄龍子鳳孫,處境終究和她截然不同!
“世子說笑了。”
聽到這麼謹慎的話,陳善昭不禁又笑了起來:“不是說笑。而且章姑娘如今名頭不小。只怕宮裡也是要經常去的,就那麼大的地方,大家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看到章晗立時面色就變了,他便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你如果後悔還來得及。”
“沒什麼後悔的。”
章晗把心一橫,終於將那些患得患失的情緒都從腦海中趕了出去。顧家人最看重的永遠都是家名,別看太夫人彷彿看重她,甚至不惜爲了顧銘向家裡提親,可那都建立在她不會脫離掌控的情況下。倘若她真的一意孤行。那麼顧家人未必不會用更激烈的法子。她不是早就決定了麼?只要父母兄弟都能夠平平安安,她一個人留在京城又算什麼!
“好決斷,好魄力!”
陳善昭嘴裡迸出了六個字。彷彿沒瞧見陳善嘉回過頭來詫異地看着他倆。他便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如此,將來若是有什麼消息,你不妨對我通一通氣。要知道,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各式各樣的流言謠言沸沸揚揚,唯一欠缺的便是真正準確的消息。有時候。一個消息比千金還珍貴。”
在武寧侯府住的這幾個月,章晗已經深深體會到了陳善昭所說的話確實是至理名言,而他此刻提出的這件事也讓她着實無法拒絕。要知道,父兄調入趙王中護衛,母弟跟着趙王妃回保定府,可以說,章家已經幾乎登上了趙王府這條船,她幾乎沒了其他選擇餘地。因而,她幾乎沒有經過太多的考慮,便擡起頭來說道:“好!”
儘管只是這區區一個字,但陳善昭仍是分外滿意。可他滿意,陳善嘉就有些慍怒了,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叫道:“大哥,你是要讓章姑娘給你刺探武寧侯府的消息?”
“刺探?錯了,我只是讓她留心聽一聽別人告訴她的事情,必要的時候給我捎個話罷了。”陳善昭彷彿對待小孩子似的摸了摸陳善嘉的頭,隨即笑眯眯地說,“當然,我要是在宮裡聽到什麼風聲,也會告訴了她知道。這種事情,叫做合則兩利。”
“什麼合則兩利,你太會詭辯了!”
“那有什麼辦法?誰讓你大哥沒有你的萬夫不當之勇,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要是你沒有這三寸不爛之舌,你大哥還不得給人生吞活剝了去?”說到這裡,不等東安郡王反駁,他便又似笑非笑地說道,“還是說,三弟你願意留下來給我做個伴幫個手?要知道,這一回秦王世子繼續留在京城,洛川郡王可是要留下來和他做伴的。”
“這……”
儘管陳善嘉對京城那些繁複的規矩禮儀以及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厭煩透了,可聽到陳善昭這一席怎麼聽怎麼有些可憐巴巴的話,他的額頭漸漸暴起了一根青筋,最後忍不住攥緊拳頭氣急敗壞地說道:“好,我回頭就對父王和母親去說,留下陪你!”
章晗見這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良久,不知怎的竟覺得沉甸甸的心情陡然之間一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這一笑,彷彿感染了陳善昭似的,他也一時之間放聲大笑,最後在陳善嘉惱火慍怒的注視下,他方纔止住了笑容,卻是重重拍了拍陳善嘉的肩膀。
“好弟弟,你的長處不在京城這種詭譎複雜的地方,而是在戰場上!跟着父王橫刀立馬縱橫沙場,那纔是你的去處!記得多殺幾個敵人,就是你惦記我這個大哥了!”
“大哥……”
“世子,郡王。”
就在這時候,外間便傳來了章鋒的聲音。陳善昭側頭看了一眼章晗,隨即便笑着說道:“章副千戶進來吧。”
章鋒一進屋子,就看到陳善昭一隻手按在了陳善嘉肩膀上,而那位素來以武勇著稱的東安郡王,則是臉色很有些不自然。他忍不住又看了章晗一眼,見其嘴角的笑容尚未斂去,但神情卻有些怔忡,他一時更鬧不明白剛剛這屋子裡發生什麼了。然而,他剛剛和章晟趙破軍在外頭商量了好一會兒,最終全都覺得一定要趁此機會把章晗從顧家接走。
可他還沒開口,陳善昭便欣然坐下說道:“章副千戶,令嬡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顧家再留一陣子。你們也不用擔心,母親對於趙王護衛的家眷素來是最在意的,我到時候少不得定期派人去顧家探問一二。”
章鋒不想陳善昭竟是說出了這樣的話來,一時間滿腔請命全都被堵在了喉嚨口。見章晗屈膝告退了出去,他忍不住又開口說道:“世子……”
“章副千戶,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容易。”陳善昭斜睨了一眼看着章晗的背影的陳善嘉,似笑非笑地說道,“尤其是有人好心辦了壞事的情況下。你也不用氣餒,須知來日方長,不要計較此時一時的得失。要知道,不能和家人團圓,心裡最難受的原本就是令嬡。”
章鋒被陳善昭這番話說得爲之一愣,但很快就約摸明白了過來。要知道,陳善昭據說也是十二歲便孤身進京進文華殿讀書,頂多是過年時親藩朝覲和父母見一面,恐怕章晗是怎樣的心情,他確實能夠體會一二。即便如此,作爲一個父親,要把親生女兒丟在虎狼窩中,他仍然覺得難以忍受。
“世子……可小女只是一個姑娘家,我實在是不放心。”
“既然你們都已經是趙王府的人,那她也是趙王府的人,所以,不用擔心!”
今日被父兄接了回來,章晗原本是想索性對家人陳明自己的打算,可沒想到竟然陳善昭和陳善嘉兄弟兩個竟到了家裡來,而陳善昭還主動提出了交換條件。儘管對這位趙王世子一直感覺捉摸不透,可身在京城,有這樣一個強有力的外援無疑幫助巨大,所以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可回到廚房心不在焉忙了沒多久,父親章鋒就進了門來。
“芳草,碧茵,你們先出去。”
見芳草和碧茵連忙洗手避了出去,章鋒這才面色複雜地上了前,直到章晗面前半步遠處,見妻子亦是滿臉緊張地上了前來,他方纔停下步子長嘆一聲道:“丫頭,你既然下了決心,我也勉強不了你。你從小就要強,這是好的,可遇事逞強卻不好。你要記着,倘若沒了你,就算咱們一家子都飛黃騰達,那咱們也寧可不要!”
章劉氏這才一下子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一時心如刀絞。她一把緊緊攥住了章晗的手,聲音顫抖地說道:“晗兒,你……”
見母親只吐出這三個字便說不出話來,章晗忍不住一把將母親緊緊抱在了懷裡。面對這一幕,章鋒忍不住背過身去,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章晟正拉着章昶站在門口,一大一小都是面色怔忡。,下一刻,章晟狠狠捏着拳頭,突然重重一拳擊在了門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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