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我叫輕微。”由於輕微體弱,所以跟蘇小小一起坐在攆轎裡。
“姑娘好,我叫紫苑。”
“紫苑姑娘。”
“我叫小紅。”
“小紅姑娘好。”
“我可當不起這個姑娘,我是個下等人,天生伺候人的命。”
“姑娘此言差矣。天下蒼生皆女媧娘娘所造,哪有貴賤之分。唯一能分的不過人心的貴賤善惡了。”
“好了,我們也不要姑娘前姑娘後的了。既然公主都不跟我們論名分,我們何不也以姐妹相稱?”
“紫苑姑娘的提議好,你們是小小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以後就是自家姐妹了。”
“還紫苑姑娘呢?小紅,你可願意?”
“兩位姑娘不嫌棄小紅是小紅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求之不得,哪還敢不願?”
“那好,輕微你今年多大?”
“虛歲20。”
“那你是大姐了,我是二姐,小紅是小妹。”
“紫苑妹妹,小紅妹妹。”
“輕微姐姐。”
“輕微姐姐跟莫城主是……”小紅欲言又止,輕微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輕微年幼時慘遭滅門之災,是莫城主救下輕微,並收留了輕微。不過輕微跟城主是純粹的兄妹,絕無半點男女之情。輕微當城主是救命恩人,是仁愛的兄長。”
紫苑:“那輕微姐姐覺得公主跟莫城主可有什麼?”
輕微:“依今天的情形來看,小小怕是喜歡上焰了。不過她自己可能並不知道。”
小紅:“不如我們來做一次紅娘可好?”
紫苑:“可是看莫城主今天的樣子,對我們公主似乎沒有什麼心思。”
輕微:“焰之前對小小都很好的,只不過昨天連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焰突然就對小小冷淡了。”
紫苑:“男人都這樣,薄情寡性。”
輕微:“焰絕不是那樣的人!”
小紅:“輕微姐姐你太單純了,像我們這種在煙花柳巷混久了的人,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事見得可多了。”
攆轎內三個女人聊得不亦樂乎,氣氛一派祥和,攆轎外卻氣氛僵冷。
莫焰只騎着馬前行,表情依舊冷冷的酷酷的。
玄曳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段冷聊着天。
“聽說段將軍是公主的師兄?”
“玄教主消息真是靈通。”
“段將軍生在侯門將相之家,怎麼會變成小小的師兄?據我所知,小小可是在人跡罕至的谷里長大的。”
“這是段某的家事,玄教主未免太過關心了。”段顯在段冷說話之前搶先回答。
“玄曳只是一時好奇而已。”
段冷:“獄冥教乃域朝第一大教,玄教主若不嫌棄可否歸順朝廷一同爲百姓謀福?”
玄曳:“段將軍那隻眼睛瞧着獄冥是爲百姓謀福了?還以爲獄冥是朝廷的心頭大患,只欲除之而後快,沒想到段將軍如此通情達理。玄某感激不盡。”
段顯面露尷尬:“獄冥雖是邪教卻也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況且玄教主把這麼大的一個獄冥教管理得僅僅有條,可見是大將之才,何不與段某一起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玄曳:“哦?段將軍真有這種想法?”
段冷:“玄教主的雄韜偉略過人智慧,段某早有耳聞,若有朝一日同朝爲僚,以我二人之力,肯定名震朝野。打得邊界那些野蠻之徒落荒而逃。”
玄曳放聲大笑不看段冷卻盯着段顯說:“既然段將軍如此賞識玄某,不如咱們齊心協力,謀朝篡位如何?”
段顯橫了他一眼,轉向別處,段冷見玄曳似有所指,忙表明立場說:“段某兩代爲臣,竭心盡力效忠陛下,絕無半點私心。玄教主此言切不可亂說。”
玄曳:“段將軍果然忠肝義膽,玄某佩服!”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諷刺,段冷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微微點了點頭。
又走了一段路,再無人講話。
日落西山時,浩浩湯湯的隊伍才停下來。
蘇小小還在昏睡,輕微等人只好小心翼翼地將她扶進上等客房。
小紅替蘇小小蓋好被子說:“輕姐姐回房睡吧,這裡有我跟紫苑就好了。”
輕微這一日來顛簸着也累了便起身說:“那要麻煩兩位妹妹了,輕微就偷個懶先歇着了。”
紫苑:“姐姐這就見外了,是公主救我們脫離苦海,照顧她也是我們分內之事。”
輕微點點頭,跟兩人告辭後,便徑直回去了。
紫苑剛坐下,就見一個宮女躲躲閃閃地在門外探頭,小紅也看見了就心直口快地說:“有事進來說,畏畏縮縮地幹什麼?”
宮女硬着頭皮走進來:“姑娘有所不知,公主不喜歡睡覺的時候有人在身旁,昨日我們幾個才討了罵的,想着姑娘纔來,提醒着姑娘一點。”
紫苑拉她的手坐下:“我們同樣是服侍公主的,只是關係跟公主更近一點罷了,以後要是有什麼錯,還望姐姐多擔待一點。”
宮女有些受寵若驚,畢竟是公主親自帶回來的自然跟她們這些宮女不一樣:“姑娘客氣了,以後有什麼用得着的地方儘管吩咐就是了。”
紫苑點點頭對小紅說:“那我們就先出去吧,看樣子公主酒也差不多醒了,只是身子乏睡了。”
門被輕輕合上,月色漸濃,窗外一個黑影沒入屋裡。
莫焰看着牀上熟睡的小人兒,手不自
覺地撫上了她的額頭。轉瞬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觸電般縮回手。
是第一個掛念的人,是母親的女兒,是仇人的骨肉,是第一個愛上的人。
蘇小小睡夢中問道莫焰身上熟悉的味道,頓覺安心不少,手自然地往外面伸想抱住他。
莫焰皺了皺眉,輕輕拉住了她的手,柔柔軟軟的,好像沒有骨頭一樣,蘇小小依賴地把頭放在莫焰手裡,嘴裡喃喃道:“莫焰,不要走嘛。”
心裡漏掉半拍,縱然是違背倫理的愛情也無法決絕地斬斷。
疼惜與無奈蔓延在心底,沒想到他莫焰也有這種時候。
苦澀地扯扯嘴角,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按着某種似有似無的軌跡在進行着。看起來既自然又不正常。
蘇小小感覺頭快裂開了,昨天真不應該喝那麼多酒。
看看空無一人的房間,難道是她出現錯覺了嗎,昨晚明明感覺他在的?那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是縈繞在鼻尖一晚上了的,所以她才睡得那麼踏實。
鬱悶地穿上衣服,推開門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小小,早啊。把這個吃了。”玄曳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塞給她一顆藥。
“玄大哥?你怎麼在這?”蘇小小吃下藥,感覺清爽了不少,頭也不痛了。
“昨天可是你答應我同行的,這麼快就忘啦?”
蘇小小錘了捶腦袋,還真沒什麼印象,她就記得莫焰不理她,然後她很不開心地喝酒了。
“不記得也沒關係,反正咱們會一同回宮就對了。”
因爲聽紅袖說過他的故事,所以蘇小小對他多了份同情,也不在乎之前他的無禮了。
“莫焰!”眼前的笑容突然消失,玄曳無力地扯了扯嘴角。
蘇小小興奮地挽着莫焰的胳膊,要是以前莫焰肯定會眼底露笑,但是今天卻一如昨天般冷淡:“公主,請自重。”
冷淡,疏離,是蘇小小從未感受過的,從前她都是被衆人捧在手心。
“小小。”輕朗輕聲低喚。
“輕朗,輕姐姐,左大哥,你們都在啊?”蘇小小瞬間從失落的谷底爬出來。
“昨天醉成那個樣子,頭還疼嗎?”輕微替她整理了一下頭髮。
蘇小小揚起頭露出大大的笑容:“剛剛玄大哥給我吃了藥,現在已經沒事了。”
輕朗:“他?小小你怎麼可以亂吃他的東西?”
玄曳:“怎麼,小兄弟覺得我的藥有問題?”
輕朗:“哼!誰知道又下了什麼毒在裡面!”
玄曳:“在用毒高手面前,玄某還不敢班門弄斧。”
左書:“玄教主乃一教之主,不屑與我等計較,可否將輕微所中蠱毒的解藥給我們?”
玄曳:“蠱毒本就無解。”
輕朗:“你這個卑鄙小人!”
玄曳:“當初是輕姑娘自願服下蠱蟲的,與在下何干?”
輕微全身發抖,嘴脣慘白:“四娘只道是一般毒藥,卻從未說過是這等險惡的蠱毒!”
玄曳:“輕姑娘好像也沒有問過吧,自始自終都是姑娘一廂情願,若要硬怪在在下頭上,實在是冤枉。”
輕微本來身子就弱,聽他說得在理又咄咄逼人,身體有些發軟。
莫焰一隻手搭在她腰上,扶着她往房間走。
輕微詫異地看着他,又看着左書,自己盼望多年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卻不是自己現在想要的。
左書低下頭,安慰自己,命中無時莫強求,只是那份酸楚已經在心中醞釀了十幾年,時不時就會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蘇小小見此情形也感覺怪怪的,說不清道不明,只是莫名地煩躁。
“公主快到屋裡梳洗一下吧,丞相已經吩咐備好飯菜了。”小紅見蘇小小怔忪在那,拉了拉她的袖子。
紫苑也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輕微離去的方向,本以爲她中意的是那個小將軍,沒想到卻是莫城主。
小紅一邊幫蘇小小梳頭髮一邊說:“公主,你不要灰心,那輕微哪點比得上你,莫城主只是一時被她迷惑了而已,說不定他心裡喜歡的是你呢!”
蘇小小看着鏡子中的小紅:“你怎麼能這麼說輕姐姐呢?她是好人,輕姐姐喜歡了莫焰十多年,現在莫焰終於懂她的心思了,我替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紫苑取過一件碎花外套替她穿上:“那公主覺得高興嗎?”
蘇小小皺着眉頭:“不高興,可能是天氣慢慢熱了,覺得好煩躁。”
紫苑:“看吧,又賴到天氣頭上了。這是你自己心中有千千結,打不開,所以煩躁。”
蘇小小:“什麼千千結?”
小紅:“就是你喜歡莫城主咯。連我們都看出來了。”
蘇小小詢問地看着紫苑,紫苑點點頭說:“昨天相處了以爲輕微姐姐中意的是左先生,沒想到卻是莫城主。”
小紅:“女人爲了男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欺騙一下我們有什麼大不了。”
蘇小小:“不,不會的,輕姐姐那麼善良怎麼會故意騙你們呢?”
紫苑:“那玄教主所說的自己服下蠱毒是怎麼回事?”
蘇小小:“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人都會犯錯的呀。娘說知錯能改就好。輕姐姐已經改過來了,不會再做壞事了。”
小紅:“一個人賭上了自己性命去搶一個男人,怎麼會輕易放手?況且她的毒現在還沒解。”
蘇小小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紫苑沏了一杯茶給她:“總之以後提防着
一點好,不要那麼輕易就相信別人了。”
六七個貌似毫不相干卻又有千絲萬縷關係的人圍在一桌,氣氛難免有點尷尬。
因爲剛纔紫苑她們的分析,蘇小小不時地拿眼瞄莫焰,自己真的喜歡他嗎?莫焰卻似沒看見,自顧自的吃飯。
“小小,多吃點。”輕微夾了一筷子菜給蘇小小,蘇小小欣喜地點點頭。
小紅卻在後面冷哼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輕微聽得到。
“小小,來,你喜歡吃的魚。”輕朗夾了一塊魚在蘇小小碗裡。
“各位還是各吃各的吧,這樣倒顯得奴才們不懂事了。”小紅話裡有話地說。
一時間桌上的氣氛更尷尬了,一頓飯吃得了然無趣。
關於莫焰的事情,蘇小小一直沒想明白,不過她有個好習慣,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何必把自己過得那麼不開心。
“公主心情怎麼又好起來了?”小紅看着興致勃勃地欣賞窗外風景的蘇小小低聲說。
紫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紅無奈地聳聳肩。
因爲莫焰不想騎馬,所以輕微並沒有跟她們坐一頂轎子,而是跟莫焰一起。
蘇小小在轎子裡呆不住也要騎馬,段顯陰沉着臉:“公主,您現在是大域王朝的象徵,應該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
蘇小小看了一眼馬上的段顯,雖然已經步入風燭殘年,但風姿卻不減,依舊看得出年輕時的意氣風發。
“域朝的王室就只會躲在轎子裡安享其成嗎?一代君王如果連基本的騎馬射箭都不會,如何讓百姓臣服?”
段顯顯然沒想到她能說出這般話來,一時被堵得無話可說,只好快馬加鞭往前走了。
蘇小小興奮的騎上馬,看起來也英姿颯爽。
段冷:“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父親被氣成這樣,記憶裡他總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從來事情的發展都按着他的計劃進行,可是小師妹好像是個例外。”
蘇小小:“師兄過獎了,不過你應該不在意我對付你父親吧。”
段冷:“哈哈,他就是個老頑固,早就該有人來修理修理了,師妹可是幫我出了一口氣了。”
段冷五歲那年就被蘇言帶進羅剎谷,一直到十五歲纔出來,學了一身本領,對這個父親卻沒有太多的感情,在他眼裡,他只是對他發號施令的人罷了。
蘇小小眼睛笑成了月牙:“那就好,咱們可是統一戰線上的,你可不能背叛我。”
玄曳不知什麼時候趕上來:“聊什麼呢?那麼開心?”
蘇小小:“玄大哥!我們再說丞相那個老烏龜呢。”
玄曳挑眉看了一眼段冷,段冷皺了皺眉:“師妹,家父雖然嚴厲了些,可也不許惡語中傷他,畢竟他是我的父親。”
蘇小小吐吐舌頭:“剛纔還說是同一戰線的,現在就變卦了。難怪小紅說男人都是花心的。”
花心?花心跟這個扯上什麼關係了?
玄曳:“你到說說什麼叫花心?”
蘇小小:“花心就是輕易許下承諾卻又不能遵守,一會兒又變卦一會兒又變卦那種。”
玄曳揶揄地看了一眼段冷:“沒想到段將軍還是個花心大少啊。哈哈哈……”
蘇小小見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唯獨段冷滿頭黑線,面露菜色。
“小小,快去看看,姐姐又發作了。”輕朗滿頭大汗地騎馬過來,顯然輕微的情況十分不妙。
“我也去!”玄曳也跟了上來。
馬車本就不大,只能容下四個人,因爲毒是玄曳下的,大家覺得他太危險都不讓他進馬車。
左書和輕朗只能在一旁乾着急,玄曳倒也無所謂交給蘇小小一粒藥丸:“實在不行就用這個幫她止痛。”
莫焰按住輕微的身體,蘇小小在不同的穴位上施針,不一會情況稍微穩定了一點,蘇小小再把玄曳給她的藥喂輕微吃了下去。
輕微就這樣躺在莫焰懷裡,蘇小小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不自覺地嘟起了嘴。
莫焰嘴角隱隱有了笑意,從桌上端了一碗水,示意蘇小小坐過去。
蘇小小疑惑地坐在他身邊,莫焰輕輕把輕微放在一邊,拉過蘇小小的手在手指上輕輕劃了一個口子,滴了一滴血在碗裡。
蘇小小差點叫出聲,在莫焰警告的眼神裡,生生給嚥了回去。
莫焰又劃開自己的手指,又一滴血滴在碗裡,看着慢慢暈開的兩滴血,莫焰第一次覺得緊張。
蘇小小聽過滴血驗親的事,卻不明白爲什麼莫焰要跟她滴血驗親,他們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呀。
兩滴血最終沒有融合在一起,莫焰鬆了一口氣,仰頭把血水喝了,他可不想段顯發現他在懷疑他。
莫焰高興地把蘇小小拉在懷裡,擔心了這些日子,總算確定她不是他妹妹了。
蘇小小想說什麼,莫焰只能用嘴堵住她,一番纏綿之後,莫焰滿意地看着蘇小小紅透的小臉。
蘇小小躲開他炙熱的眼神,也不敢再說話,莫焰放開她,塞給她一張紙條,蘇小小便出了馬車。
“公主沒事吧?”一進客棧小紅就拉着蘇小小問。
“我是去給輕姐姐治病,又不是去殺敵,哪能有什麼事啊?”
“那可說不定。”小紅故意眼睛瞟了一下輕微,輕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紫苑倒是拉了拉小紅的手,對輕微笑了笑。
蘇小小一蹦一跳地往樓上走,因爲莫焰給她的紙條,她一整下午都很高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