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譽之扭臉在一邊,所以沒有看到如羅剎的公儀昶,卿淺淺見公儀昶這個架勢,終於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傳聞中公儀昶箭術了得,卻沒說他箭術如此了得。
卿淺淺吞嚥了下口水,把劍寒舉過頭頂:“你想要這把劍是吧?我給你啊。”
拜託,你能稍微有一點節操好不好?
公儀昶冷冷的看着卿淺淺,這就是他那個三弟喜歡的女人,他總以爲能讓他三弟喜歡的女人有什麼過人之處,卻原來,不過如此,不是什麼高風亮節之輩,如此的貪生怕死!
所以公儀昶就更加的震怒了,就是這樣的人,她怎麼可以配擁有劍寒!
公儀昶沒說話,手指鬆開,三支箭齊發一齊射向卿淺淺,普天下能接住這劍的人只有兩人,龍傲天和公儀珩,所以卿淺淺剎那間色變,蘇譽之也聽出來聲音不對勁,他扭臉看過去差點被那三支箭嚇死。
蘇譽之想都沒有想第一反應是要去接劍卻被卿淺淺一腳踹開了,關鍵時刻總是拿自己去墊背,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偉大了?
卿淺淺心想,她怎麼也能接住兩箭,如果必須要中一箭的話,那她也沒有辦法,反正生死有命,她已經活過兩世了,所以,死就死吧,死了,或許就真的能見到那個人了。
於是卿淺淺面帶微笑,直挺挺看着那箭朝自己射來。
箭破空,只差十釐米的距離就要射中卿淺淺了,卿淺淺也懶得去接箭了,反正都是要死,三支箭和一支箭一樣的,所以她閉上眼睛,想死得好看一點。
一道墨色人影從天而降,在衆人都要張嘴驚呼“寨主”的間隙裡,輕鬆的截住了箭,三支,一支不少。
然後衆人瞪圓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連公儀昶都有些不可置信,雖然早猜到那人可能是詐死,所以暗中派人去確認,見不到屍體他無法安心,若不是花娘的死,他也不會發雷霆之怒,將一切都改變了。
“三公子!”人羣中不知道是誰一聲驚呼驚醒了所有人。
來的人,是公儀珩,那個傳聞中已經死去的三公子公儀珩!
卿淺淺猛然睜開眼睛,漆黑的眸中涌動着很多情緒,四目相對,一個淡然自若,一個卻溼了眼眶。
從來不哭的卿淺淺,竟也有這樣的時候。
公儀珩於是挑了挑眉,“怎麼,這麼久不見我,夫人這是激動得要哭了?”
卿淺淺深吸口氣,一腳踹過去:“王八蛋,誰激動了,誰要哭了!”
公儀珩也沒去抱腳,就那麼笑着看着卿淺淺,好似這刻別的都不重要了,她在自己面前,他就很開心了。
本來這樣的時刻接下來就是你儂我儂了,可惜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公儀昶臉色陰沉,眼中一片陰鷙,很好,他那個弟弟既然沒死,不過沒死又能怎樣?現在這南唐已經是他的了,他就讓他們,一起死!
“來人,給我把這羣亂臣賊子都抓起來!”公儀昶下令,絲毫沒有要顧忌公儀珩是他弟弟的意思。
公儀珩於是攤攤手:“沒法,還有事要處理,夫人要罰回頭再罰我好了。”
卿淺淺鄙夷的哼了聲,“誰
稀罕了,滾一邊去。”
“不好吧?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叫我怎麼好意思。”
“叫你滾一邊去……的意思就是快去。”
“是,夫人。”
於是公儀珩轉身,望着公儀昶,神色一如既往的輕佻,“二哥,到了這刻,只要你認輸,我可以既往不咎。”
到了這刻,他還是喊他二哥,敬他重他一如以往,只要他肯認輸,他就真正可以既往不咎,賜他封地良田,讓他安度餘生。
可是,這不是公儀昶要的,假若他要的只是這個,就不會有今天的造反。
所以他冷笑,“如今南唐都在我手中,我不怕你。”
公儀珩看着公儀昶,看着自己這個二哥,從小大哥就排擠他,因爲公儀良偏愛他一些,要不是祖宗規矩不能廢除,那麼公儀良一定會立公儀珩爲世子的,所以公儀瀾怕自己地位不保,所以一直忌恨公儀珩。
但是他這個二哥卻不一樣,二哥待他很好,每次他闖禍二哥都替他背,他受了委屈也有二哥安慰……
難道,那一切都是戲麼?可就算是戲,他也心甘情願的去沉淪相信,人一輩子總難免要爲一些人任性,所以到得今日他還是願意去原諒去挽回。
“二哥,爲什麼?”終於他問,聲音裡有些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倦意。
公儀昶大笑起來,“爲什麼?到得今日你來問我爲什麼?阿珩,你不必再演戲了,你我都一樣,只不過我沒你那麼厲害,能把所有人都騙過去。”
公儀珩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二哥……”
“被廢話了!今天從這裡活下去的只有一個人,你既然回來,我就不可能再放你生路了。”
“二哥,爲何你不肯認輸呢?”
“阿珩,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能輸。”
“我也不能輸,因爲我有很多自己要保護的東西。”
“好,你我兄弟一場,無論如何我會留你個全屍。”
公儀珩不說話,眼中劃過抹哀傷,畢竟是自己最敬愛的二哥,可是這一日,遲早會遇到的,所以他很快收斂好情緒,神色自若,“誰勝誰負尚未可知,二哥你說這句話真是太早了。”
“這裡幾千將士都是我的人馬,你覺得,你能勝嗎?”公儀昶冷冷問道。
公儀珩微微一笑:“二哥,你真的覺得這幾千將士,都是你的人嗎?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你什麼意思?”
“你聽得懂我說的話。”
“我不懂,也不想懂,來人,給我拿下這羣亂臣賊子,取公儀珩首級者,本王封他爲相!”公儀昶高聲喊道,可是沒有人動。
他身後一片死寂,呼吸可聞。
公儀昶咬牙,冷冷道:“你們想做什麼?造反嗎?”
“他們不是要造反,他們只聽命於我,二哥,認輸吧。”
公儀昶冷冷盯着公儀珩,原來真正的陰謀家是他這個一直看似浪蕩不羈的三弟,所有人都以爲他縱情酒色,不可能追名逐利,可是今天看來,他們都錯了,他這個三弟,纔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公儀昶拔劍,劍尖對準公
儀珩,“就算他們都聽命於你,就算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可是有一樣,你卻沒法算計。”
“什麼?”
“人心。”公儀昶輕輕吐出兩字,縱馬朝公儀珩而去。
公儀珩看着公儀昶,雖然早就想過有朝一日會遇到這樣的場面,也做好了心理預設,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天,他去覺得,要下手真的很難。
公儀昶必須死。
這在最開始的計劃裡,是公儀昶最後的結局,可是,公儀昶畢竟是他的二哥,是他曾經敬重的人,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公儀昶是唯一一個與他姓氏相同的人了。
真的,捨得嗎?
沒有別條路可走,走到如今這個局面,誰生誰死都容不得對方了。他們本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本該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手足,可是,爲了王位權力,步步算計走到如今不能回頭的地步。
真的,值得嗎?
公儀珩趁空,扭頭對卿淺淺問了句:“可不可以借下你的劍?”
劍寒,花娘的劍。
公儀珩想,既然有些事不能挽回,那麼也許死在花娘的劍寒下,也算是對公儀昶的彌補了。
卿淺淺當時有點愣,卻還是將劍寒遞給了他,公儀珩順手握了劍,望着公儀昶。
二哥,再見了。
萬語千言最終只化成這一句在他心頭響起,他不能死,如他所說,這世上有他珍視保護的東西,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死。
公儀昶的劍術其實並不好,充其量就和高大人有得一比,這樣說的話,高大人肯定會跳腳,不過這也是實話。
所以比劍術公儀昶其實是在找死,卿淺淺一眼就看出來了,可是她沒阻止,因爲阻止了也沒有用,任何人都救不了一個求死的人。
也許他是真的很愛花娘,所以花娘死了,他已經失去了理智,哪怕是以卵擊石也要去拼。卿淺淺突然覺得,那個死去的花娘,她也很幸福,可是爲什麼這麼相愛的兩個人,到最後卻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愛對方?
相愛,不就是要在一起嗎?爲什麼要生生的分開?一生一世,有時候這樣短,卻爲什麼要去爲了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放棄最珍貴的愛情?
假若你愛着的那個人不在了,那麼你就算得到一切得到全天下,又有什麼意義呢?
爲什麼還能在一起的時候,偏偏要因爲很多事放棄?
她大哥和公孫月是這樣,如今的公儀昶與花娘也是這樣,那她和公儀珩呢?
不逃了,反正就再賭這一次,不開竅就不開竅吧,反正也沒有下次了,假如她賭輸了,也不過就是賠上條性命罷了。
一劍,公儀珩只用了一劍,便直接刺中了公儀昶心口。
公儀昶手裡握着劍,刺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傷到公儀珩,他這樣做,不過是在求死。
鮮血一滴一滴順着劍寒往下滴,公儀昶丟了手裡的劍,徒手握着劍寒,劍身一寸一寸的沒入他手指,他突然笑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要笑,好像這樣纔不會太痛不會太難過。
劍寒九州,他想起當日他送花娘這把劍時,花娘很高興,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