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淺淺冷笑一聲,“是。”
公儀珩素來知道卿淺淺脾氣,知道她下了決心的事,很難翻盤,不由有些急了,皺眉沉聲道:“容公子年輕氣盛,難免意氣用事,不如……”
卿淺淺卻已經冷聲道:“是,在下怎麼比得上王上你的城府,在下自愧不如,所以今宵在下就祝王上你,春宵一刻值千金。”
卿淺淺說罷轉身就走,也沒管衆人已經相當難看的臉色,公儀珩仍舊端坐,任何人都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可他手中的酒杯已經被內力捏得粉碎,這世間上有一個人能讓公儀珩動這麼大的怒火卻又偏偏不能發作,這個人,就是卿淺淺。
蕭輕臣等人已經很自覺的俯首,再俯首,俯首到腦袋都快埋進飯碗裡了,段子明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好一同當鴕鳥。
卿淺淺這時已經走到樓下,安如雪仍舊不動的站在原地,卿淺淺走到安如雪身邊,摺扇輕輕托起安如雪的下巴,四目相對,皆是如冰,卿淺淺冷笑一聲:“一枝獨秀未必就是天下無雙,現在看來,姑娘確實不如我見過的卿家小姐。”
安如雪不懼卿淺淺的目光,也是冷笑,道:“天下無雙卻未必就是心之所向,容公子若是覺得卿家小姐好,又何必來這百花樓謀見如雪?”
卿淺淺咬牙,眼中已經是殺氣畢現,這麼久以來,第一個叫卿淺淺起了殺意的,安如雪還是第一人。
不只是因爲覺得公儀珩背叛自己,更因爲,安如雪這個女人,不簡單。能請得動公儀珩出面,還有南唐數位鼎柱之人,絕非等閒之輩。
安如雪何許人也?
卿淺淺能隱約猜到什麼,卻就是咽不下一口氣,這口氣叫她無論如何不想就此罷休。
安如雪也是個武功高手,可此時此刻她卻表現得完全不會武功,卿淺淺眼中的殺氣太露骨,樓上衆人都看得出來,連趙子寬都凝神斂容,準備一會兒動手。
百花樓,他們來時就已經知道,樓外潛伏了無數高手,他們幾個人加在一起,未必就有勝算,一旦動手,或許就是魚死網破,但是這個時候,誰敢站出來阻止卿淺淺,會立即死得很慘。
氣氛在這刻膠着到了頂峰,公儀珩卻不溫不火的開腔:“本王在此,容公子就不要胡鬧了,你要走就快走,不要在此攪了本王雅興。”
卿淺淺恍然擡頭,目光緊緊看着公儀珩,說這話時公儀珩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就好像這句話本來就該這樣說。
蕭輕臣和段子明等人幾乎是同時輕輕嘆了口氣,他們家主子,這回真的死定了。雖說他們都知道公儀珩這樣做是在保護卿淺淺,也是目前唯一穩定情況的方法,可是樓下那位夫人,卻不會這麼想。
卿淺淺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她越是生氣的時候就越表現得冷靜,還喜歡笑,大笑,所以她鬆開安如雪下巴,大笑着看着公儀珩,“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在下真是有眼無珠,打攪了王上的雅興了,在下這就告辭。”
若說之前卿淺淺心中還有點理智,
這刻是真的一點都沒有了,她不管這安如雪到底是什麼人,也不管公儀珩出現在這裡是爲什麼,她統統都不管了,有時候女人無理取鬧起來,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不送。”公儀珩還嫌死得不夠難看,又不溫不火的加了一句。
卿淺淺很好脾氣的抱拳拜謝,再沒有看一眼屋內的人,徑直走了。
大廳內氣氛一下子冷凝了下來,再繼續留下去估計大家都會遭殃,但是衆人誰都不肯先開這個口,倒是江驍,實在是忍不住對卿淺淺的好奇了,先道:“既然今晚這局已經分出了勝負,那麼我等就不要在此攪了王上的雅興了,江驍也告辭了。”
公儀珩對這羣人精倒沒有客氣了,從牙縫裡擠出個字:“滾!”
段子明等也相繼告辭,公儀珩索性連話都懶得說了,頃刻間,衆人都已經離開百花樓,倒只剩下安如雪與公儀珩兩人。
公儀珩重新端了杯酒,眼中有些意興闌珊,道:“我已經遵守了承諾,今夜在此爲你助興,如今結局已定,我也該走了。”
安如雪有些急切的往前走了半步,臉上一片失望:“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走?”
“是,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徒留無益。”
“難道就不能因爲我,多待一會兒嗎?”
“不能。”
“爲什麼?”安如雪臉色已經發白。
“該走的,始終要走。”
“那,假如我不願意呢?”
“你覺得,你留得住我?”
“留不住也要留。”
“何必呢?畢竟你曾救過我兩次,我不願與你刀劍相向,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欠人債,所以我今天來了,但是從今以後,我們便再無干系。”
安如雪的手微微顫抖,聲音卻極力保持着沉穩:“你就果真這樣絕情?”
“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而且,我並不是個重情之人。”
“你不是不重情,你只是不對旁人重情,師兄,我到底……”安如雪話問到一半卻驀然止住,她也有她的驕傲尊嚴,所以她不容許自己問出那樣的問題。
公儀珩忽地從二樓飛身而下,堪堪在安如雪三步開外停住,“有些事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你喜歡一個人,而那個人未必就該要喜歡你,你我到底師兄妹一場,我不願與你刀劍相向,但這是最後一次,從此之後,我不再欠你。”
欠?
原來,不過如此啊。
安如雪臉色煞白,硬擠出個笑容:“好。”
她也有她自己的驕傲倔強,所以她不容許自己再往下,因爲再往下就是不堪了。
公儀珩看着安如雪,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環,遞還給安如雪:“這是你曾送我的玉環,如今我還你。”
玉環,乃還之意,公儀珩還她玉環,便是徹底的要和安如雪斷絕關係。
安如雪接過玉環,她手一直在抖,卻沒有再說一個字,公儀珩不是沒看見,而是要裝作沒有
看見,於是最後公儀珩淡淡一笑:“保重。”
離去時,安如雪看着公儀珩挺拔筆直的背影,她這一生中,見過無數人的背影,卻沒有一個人像公儀珩這樣的,讓她心中會渴望去擁抱得到,可是這一次,卻是和公儀珩訣別了。
江驍追上卿淺淺時,卿淺淺已經絲毫看不出在生氣的樣子,江驍倒很奇怪,卿淺淺是怎樣做到的,不過正是這樣,江驍倒對卿淺淺更加好奇。
江驍着一身素衣,手持摺扇,和個儒雅的士子無異,不過卿淺淺適才在百花樓裡已經認識他了,所以見了江驍,卿淺淺略微皺了皺眉:“我可以理解爲,江少卿這是在跟蹤我?”
江驍搖頭,笑道:“非也,江某隻是好奇。”
“好奇什麼?”
“天下第一有錢人容恆,除了有個親妹妹之外,別無親戚,容家只有容恆容瑛兩兄妹,容公子自稱容恆遠親,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卿淺淺覺得這下子好玩了,這位大理寺少卿想必是斷案的毛病犯了,這會子想從她這裡探聽到些什麼,不過她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所以她半眯着眼睛看着江驍,看得江驍覺得頭皮都有點發麻。
江驍打趣道:“你,你這樣看着我,我會誤會的。”
“誤會什麼?”
“誤會你喜歡我。”
“我確實喜歡你。”
“啥?”
“斷案上癮的江少卿,你不會不知道我是誰,否則剛纔在百花樓你就已經揭穿我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既然猜到我是誰,爲什麼還敢來阻我的路,不怕我殺了你嗎?”
江驍剛纔結結實實的被嚇了一跳,不過現在看來卿淺淺明顯是開玩笑,江驍平時雖然不是什麼守舊的人,可是這樣子開放,他還是有點受不了,所以他鬆了口氣,“怕什麼?朗朗乾坤,王城之內,容公子你還真的會殺了我不成。”
雖然是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卿淺淺倒有幾分欣賞江驍,不過可惜他們相識得不是時候,偏生在她要走的時候,才認識江驍,不過卿淺淺向來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所以她直勾勾看着江驍,“你酒量好嗎?”
江驍一收摺扇,點頭:“好。”
“那,不覺得唐突的話,你可以請我喝酒,我不會拒絕。”
“不唐突,容公子請。”
“頁城哪家酒樓的酒最好?”
“醉仙樓。”
“好,我們就去醉仙樓。”
江驍搖搖頭,這位當真是不客氣啊,要知道醉仙樓的酒確實是最好的,不過最便宜的也要十兩銀子一壺啊,何況看卿淺淺的樣子,絕對不像是會點最便宜的酒的樣子,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所以江驍自嘆,真是自作孽啊。
醉仙樓。
掌櫃是個女人,徐良半老卻是風韻猶存,見江驍帶着卿淺淺進去,眼神曖昧甚至露骨的寫着慾望,不爲別的,只是因爲江驍是個斷袖,頁城無人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