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淺淺聽到外面打鬥,出來時尹商和容瑛已經走了,見蘇譽之站在門口,脣角還殘留着些血絲,不由皺眉:“你捱打了?”
蘇譽之就有點臉紅,“我沒注意,他就打過來了。”
“那可不就是捱揍了。”
“不一樣!”
“有啥不一樣?”
“總之就是不一樣,對了,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卿淺淺嘆了口氣,“現在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
“那我要說本來是找你來鬆容姑娘回去的,你現在去不去追她?”
蘇譽之尷尬的咳嗽兩聲,“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
卿淺淺卻突然道:“譽之,你也該成個家了。”
蘇譽之背對着卿淺淺,心中一片苦澀,成家?他這樣子,如何成家?心中裝着她,又怎麼去和別人在一起?
蘇譽之淡笑一聲,“我喜遊歷漂泊,沒那個心思去成家。”
卿淺淺道:“我要大婚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成親,莫再四處流浪了,天下雖大,卻到底不是歸屬。”
歸屬?他又哪裡來的歸屬?
蘇譽之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了一句:“恭喜。”
他本想瀟灑一些,卻到底是瀟灑不起來,蘇譽之到底是凡人不是神仙,也有他自己的七情六慾,有他的莫可奈何。
蘇譽之不再停步,徑直走進風雪中,風雪正盛,他卻混沒知覺。
卿淺淺在原地看着他蕭瑟背影,不由長嘆了口氣,正要轉身進屋卻陡然見公儀珩站在她身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卿淺淺嘴角抽了抽,“你找死啊!站我後面做什麼!”
公儀珩咧嘴笑了,“我剛纔聽見有人說要大婚了,我高興。”
“我說大婚,管你什麼事?”
“你要大婚,難道不是要和我嗎?”
“誰說我大婚就一定要和你了?少自作多情了。”
“你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
“我要是肯嫁,想娶我的人可多了,從這裡排隊到頁城門口都不夠排的。”一邊說一邊卻是扶着公儀珩往裡面走。
“那你要怎樣才肯嫁給我?”
“這就要看你的誠意了。”
“千萬金子?”卿淺淺愛錢,所以公儀珩不惜血本。
“將來我們成婚了,你所有的錢都是我的,所以千萬金子誘惑不了我。”
“除了錢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能打動你。”
“滾!我這麼高雅的人,怎麼可能只愛錢。”
“那你還愛什麼?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卿淺淺從懷裡掏出張皺巴巴的宣紙,宣紙上畫的是兩枚戒指,卻是公儀珩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樣式,卿淺淺狐疑接過宣紙,道:“這是什麼?”
卿淺淺咳了兩聲,“這叫結婚戒指,在我們那個時代,兩人結婚就要戴這樣的戒指。”
“你要我鑄成這樣的?”
“對。”
“那該要戴在哪裡?”
“左手無名指。”左手無名指連心,便是寓意心心相印。
“可有什麼特別的含義
?”
“沒有,就是傳統而已。”
“可我怎麼覺得不是這樣的?”
“我說是就是。”
“是否我鑄成這兩枚戒指,你便答應嫁給我?”
“須得由你親自鑄。”
“行。”
“就這樣嫁給你好像太便宜你了。”
“不便宜,很合理。”
“都說男人是善變的,所以我應該給你一個考驗期,如果你表現得不好,我就可以立即把你休了。”
“好,就是不知夫人這考驗期是多久?”
“還沒有想好。”沒想好,就是沒有定論。
公儀珩感慨,自己真是栽到這女人手裡了。唉……
一夜之間,天下驚聞,四王爺沈涼病逝。
沈涼死了。
這個消息迅速在大永朝蔓延,永安城中一片惶惶然,沈潯驚聞這個消息,從寬大的龍牀上驚起,立即着內官更衣便趕到了四王爺府邸。
那時,沈涼已經過身多日。
沈潯在蘭苑枯坐半宿,直至天明,便下旨晉封沈涼爲胄王,厚葬於皇陵,可宮中極少內臣卻知道,沈潯根本連沈涼的屍體都沒見到。
沈潯這樣做,不過是爲了穩定朝臣,厚葬的所謂沈涼遺體,實則是個與沈涼身形差不多的內衛。
沈涼一死,朝中大臣便惶恐不安,大永朝眼看就要亂了。
蘇譽之驚聞沈涼死了,愣在原地足足半個時辰纔回過神來,回過神來之後他便立即收拾衣服準備回永安城,無論如何,他當要回去,回去祭拜沈涼。
卿淺淺來時,蘇譽之正在收拾衣物,不過他手在抖,收拾了半天竟然一件都沒有收拾好,卿淺淺便去替他收拾,“大雪短時間不會停,你多帶幾件禦寒的衣物。”
蘇譽之沒說話,怔怔的看着地上。
“我就不去送他了,你幫我,多敬他幾杯酒,說聲謝謝。”
蘇譽之還是沒有說話。
“從前我知道你在爲他辦事,可是說到底他沒有害過我,我沒有揭穿,是因爲我真心拿他當朋友,只是往後……”
卿淺淺卻突然說不下去,喉頭髮緊,情難自禁。
其實沈涼走了,未必是件壞事,活着那樣痛苦,死未嘗不是種解脫,可是人總有很多東西無法坦然去面對。
卿淺淺說不下去,便只好埋頭爲蘇譽之整理行李,蘇譽之枯坐半天,最終啞聲道:“我和他自幼認識,他於我有救命之恩,我卻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現在想起,那日沈涼固執的要他陪他喝酒,想來便是已經有了打算,只可惜他那時竟然沒懂他。
二十五年的兄弟情義,從今往後,卻是該與誰親厚?
沈涼……
卿淺淺從來沒見過蘇譽之這副模樣,不由心中一片酸澀,低聲道:“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莫可奈何。”
蘇譽之聞言,沉默了半晌卻陡然苦笑起來,“好,好個人死不能復生,好……”
卿淺淺見蘇譽之魔怔,卻也沒有去管他,因爲她知道,要蘇譽之現在當沒事人一樣是不可能的,有些痛,總歸要去承受了之後,才能學會成長。
生死無
常,前世她在背叛和欺騙裡死去,這一世,她絕對不會再被任何人欺騙背叛了!可是心若付出,又哪裡還有那麼多計較。
送蘇譽之出宮之時,正好遇到前來辭行的容恆兄妹,卿淺淺當下便道:“容公子和容姑娘也要回永安城了?”
容恆仍舊高雅,只是眉間卻多了幾分複雜,他道:“容家素來得四王爺庇佑,如今四王爺去世,容某理當去祭拜王爺。”
卿淺淺看了一眼蘇譽之,道:“譽之正好也要回去,還煩請容公子看顧一些。”
容恆點頭,道:“好,如此容某也便不與王上作辭了,夫人,告辭。”
卿淺淺道:“公子一路保重。”
卿淺淺站在宮門口,目送三人上了容家特製的馬車,在原地站了半晌,方纔轉身進宮。
馬車內,蘇譽之空洞的睜着眼睛,容瑛欲言又止,最終無言。
容恆卻突然開口,道:“譽之,我有一個問題相問,你可以不作答。”
蘇譽之和容恆私交甚篤,容恆相問,蘇譽之便問道:“你問。”
容恆看了一眼容瑛,道:“瑛兒自小便喜歡你,今日我便問你一句,可否娶瑛兒爲妻?”
“大哥!”容瑛根本就沒有想到容恆會這樣問,雖然她平素是冷淡了些,不過到底是女兒家,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這樣問,多少會害羞。
容恆卻看着蘇譽之,“你可否作答?”
蘇譽之想過總有一天是要解決這件事的,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這個情況,不過容恆在這個時候這樣問,必然是不會給他逃避的機會。
蘇譽之道:“不能。”
容恆緊聲道:“爲何不能?”
“心有所屬,不能。”
“我也知道你對卿姑娘有意,可是卿姑娘如今已是南唐王上夫人,你還是不能?”
“是。”
容恆便嘆了口氣,對容瑛道:“瑛兒,可死心了?”
容瑛絞手不語,蘇譽之輕聲道:“姑娘一番心意,蘇譽之只能辜負了,還望來日裡姑娘能找得一個如意郎君,蘇譽之便心中無愧了。”
容瑛便苦笑一聲,“如意郎君?若有那麼一天,容瑛便先謝過公子了。”
蘇譽之本想說尹商不錯,話到了嘴邊卻又收了回去,本來他剛纔那番話就已經傷了容瑛,此時再爲容瑛說媒,就算是脾氣再好估計也會翻臉了。
容恆卻道:“瑛兒,既然譽之不能娶你,那你的婚事,大哥便不能由着你了,容家是世家大族,總再不能由着你性子胡來了。”
容瑛靠着車壁沒有說話,蘇譽之想說卻又閉了嘴,於是馬車裡氣氛一時便沉默了下來。
三人卻不知道,他們馬車後面不遠處,尹商正飛馬而來,原來容恆帶着容瑛離開頁城時,容恆只知會了尹歌,尹歌暫時不離開頁城,容恆便與容瑛進宮告辭,尹商從尹歌那裡得知容瑛和容恆已經啓程,也不顧大風雪,立即牽了馬便頂着風雪追趕了上來。
這世間情,似乎總是這樣,總有人被辜負,也總有人被深愛。茫茫人海,若你足夠運氣,恰好遇到自己喜歡的那一個人也喜歡自己,便要拼命去珍惜,莫要辜負了歲月光陰,只剩遺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