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早就知道這一切?”
“是,人人都道你流連風月,瀟灑不羈,可倘若真是那樣,你又爲何苦心經營殺生殿?你不過是瞞天過海,想叫天下人都以爲向來沉迷女色的南唐三公子,並不是個威脅而已。”
“你說得沒錯,想要叫人對我放下提防,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法子,流連風月,不過是掩人耳目,何況,風月場所是最好收集情報的地方。”
“你對我如此坦誠,不怕我泄露你的秘密?”
“不怕,首先你不會,其次就算你泄露了,我也是心甘情願。”
“可是這一切一開始就不公平,你的人生裡,還有很多事要去做,而我,卻只有你,假如我和你在一起,必然要承受很多我無法預料的事,阿珩,我想過逃,最後卻發現,我早已經逃不了,所以免不得我就爲你任性一次,你,莫要叫我失望。”
“不會,你對我纔是最重要的,我可以失卻所有,卻不能失去你,淺淺,此生,我定不負你。”
“好,我記得你今日的誓言,假如來日裡你負了我,我會親手殺了你。”
“好,到那日,我絕不還手。”
“剛纔我叫住了內官,二哥既然已經去了,就讓他安心走吧。”
“我明白,今日他是一心求死。”
“當日花娘也是一心求死,花娘想用自己去成就二哥,只可惜,花娘低估了她在二哥心中的分量,二哥也低估了花娘在他心中的分量,本該是對絕世無雙的神仙眷侶,卻只能在地下作對夫妻,阿珩,我不想重蹈他們的覆轍。”
“不會,我答應你。”
“好。”
卿淺淺從漪瀾殿離開時,南唐有權勢的官員已經悉數到場,準備捧他們心中的國侯即位。於是卿淺淺溜達到半路,遇到三晉,自卿淺淺得了劍寒,就將小白還給了三晉,雖然如此,三晉還是不喜歡卿淺淺,所以他家主子叫他來請卿淺淺的時候,他還是黑着臉,很不情願。
卿淺淺吹着口哨,見到三晉十分高興,“嘿,三晉,這麼巧啊,在這裡都能遇到你。”
三晉鼻孔朝天,拿鼻子哼一聲:“我家主子想見你。”
卿淺淺哦了一聲:“他沒說什麼事?”
“沒有。”
“哦,那他在哪裡?”
“主子在頁城有座別院,他在別院等你。”
“能不去嗎?”
“不能。”
“那我還是去吧。”
尼瑪說得這麼委屈,心裡其實早就想去的好麼!魂淡!
三晉懶得和卿淺淺廢話,於是很有脾氣的扭臉,“你跟我來。”
卿淺淺頓時有種自己被當成小弟的錯覺,尼瑪走到哪裡都是她當老大的好麼!想和三晉理論,三晉已經早走在前頭去了,於是卿淺淺憋着肚子氣追了上去。
宋衍家大業大,雖然比不上容恆那麼有錢,卻也是富可敵國,錢多得嚇死人,所以他在頁城有自己的別院什麼的也不稀奇,沒有才稀奇。
宋衍的別院離王
宮有點遠,別院嘛,總是在城郊什麼地方的,才顯得“別”。
三晉將卿淺淺帶到別院,交代了宋衍在後院裡等她,自己立馬就閃人了,多和卿淺淺在一起待一分鐘他都會覺得自己會少活好多天,所以還是早早的閃人比較靠譜。
宋衍在後院,一身月白長袍,獨自煮酒,遠遠看去,有些落拓的味道。
卿淺淺愛極了這個調調,覺得這樣才能襯托出氣質,於是她揣着顆色心走過去,宋衍見她來了,望着她笑了笑,“你來了。”
“嗯。”她在宋衍對面坐下,眼神落在酒上。
宋衍將煮好的竹葉青倒了一杯,遞給她:“這是頁城最好喝的竹葉青,要用文火煮半個時辰以上,味道纔是最好。”
卿淺淺接過酒,端在鼻翼邊聞了聞,“你煮了多久?”
“兩個時辰。”
“酒很好喝。”卿淺淺喝了酒,順口就誇了一句。
“我總是想把最好的給你,你該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宋衍不說話,又替卿淺淺倒了一杯,也替自己倒了一杯,“最近我都在想,七年,究竟改變了多少東西呢,我想不出答案,可是今天我終於知道了。”
“知道什麼?”
“我已經,徹底的失去你。”
卿淺淺笑了笑:“從來都沒有得到,又何來失去?”
宋衍被卿淺淺的話噎住,好半晌才輕輕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有多傷人?”
卿淺淺卻沒覺得,只是喝了口酒,“有些事還是說清楚的好,我不是個拖拉的人,這些事拖着對誰都不好,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自問沒有哪一樣輸給公儀珩,而且七年前你喜歡的人是我,爲什麼不肯再給我一個機會?”
卿淺淺貪酒,所以將杯中的酒喝完才放下酒杯,“喜歡一個人不是看他好不好才決定要不要喜歡的,我喜歡他,就算他十惡不赦無惡不作我也會堅持到底,我不喜歡他,就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都不會喜歡,有些事不能勉強的,不管過去如何,那都已經是過去了。”
她說罷,轉身往外走,走到院中間又停下來,“今日,謝謝你的好酒,但我想,今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好,頁城不是你該留的地方,回永安城去吧。”
宋衍突然輕笑了聲:“你又如何知道,永安城就是我該去地方,心若沒有依靠,到得那裡還不都是孤獨。”
卿淺淺站了片刻,最後望天,聲音略低;“那就隨你吧,你做什麼決定,也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說完這句,卿淺淺轉身沒有回頭,宋衍望着她背影,手死死的捏着酒杯。
望江樓,頁城最好的酒樓。
蘇譽之蘇大俠今天心情很好,一擲千金將望江樓包下來了,帶着羣山賊在望江樓胡吃海喝,山賊們平素都挺節約的,難得有蘇譽之這個大財主請客,於是全都甩開了腮幫子喝,蘇譽之和楊毅、鄒雄還有幾個排得上名號的要了間二樓風景最後的包房,從包房看出
來還能看見頁城的國河,曲江,所以望江樓叫望江樓,也算是實至名歸。
從進望江樓到現在,已經足足兩個時辰,樓下已經喝爬了一大堆人,樓上的也喝得差不多了,可是有個人卻是越喝越清醒,到最後剩他一個人站在望江樓的窗邊,手裡拿着酒壺,望着天發呆。
那個人,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蘇譽之輕笑一聲,那個人,不管現在做什麼都和他沒有半點干係啊,他從來都不是她在意的人啊。
可笑的是,到如今他卻還沒有想過要離開那個人啊。
如果一開始,沒有遇見該有多好,可是,人生裡,又怎麼會有如果呢?
蘇譽之對着明月,舉起酒壺,將那人幻想成明月的樣子,他忽而就笑了,酣暢淋漓,笑到他覺得五臟六腑都絞起來似的。
執念,有時候比刀劍更傷人。
蘇譽之喝完那壺酒,卻絲毫沒覺得醉意,酒喝完,人未醉,只是因爲人醉不了。
這刻門忽然被人推開,蘇譽之回頭,正好就見卿淺淺迎風而來,卿淺淺朝他走過來,“好你個風騷怪,喝酒都不叫我,枉我還請你喝那麼好喝的酒,真是太過分了!”
蘇譽之的心跳微停跳了幾下,連手都有點抖了,說話的聲音也發緊:“你不是在王宮嗎?”
“誰規定我一定要在王宮了?咦,沒酒了,你等會兒啊,我去找小二拿酒。”
“好。”
卿淺淺動作很快,對於那種佔便宜的事她向來都樂此不疲,所以她一口氣叫小二搬了十壇酒上來。
蘇譽之當時臉就黑了:“酒不要錢啊?你搬這麼多!”
卿淺淺拍拍手,“你個小氣包子,你那麼有錢還這麼摳門,老孃就偏要多叫些酒,喝不完老孃打包帶走。”
“無恥!”
“哼!誰叫你喝酒不叫我的。”
“老子喜歡,行不行!”
“不行!”
蘇譽之就徹底無語了,反正每次都說不贏卿淺淺,到最後還被羞辱鄙視……可是就是這麼一個無恥又猥瑣下流到骨子裡的女人,他卻願意爲她付出一切。
賤啊,真的是賤。
卿淺淺拎了兩壇酒:“這屋子都睡成這樣了,咱們還是去上頭喝吧。”
蘇譽之本來要拒絕,心想憑什麼你說了算,結果還是點頭,屁顛屁顛的就跟着上房頂了。
今夜有風,卿淺淺地理學得不好,加上大永版圖結構複雜,所以她也不知道這風是什麼向,只覺得自己一頭亂髮被吹得更亂了,假若有帥哥在場,她一定會很矜持的把自己髮型固定好,至少不會讓它亂,可惜只有蘇譽之這麼一枚風騷怪在,所以她就不用顧忌什麼形象了。
望江樓的房頂略高,可以看到大半個頁城的夜景,不過這裡是古代,所以所謂夜景也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卿淺淺也一度很鬱悶古代人的夜生活如此的無趣,除了青樓楚館就沒有別的娛樂消遣了,真是要命。
“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了。”半晌沉默之後,蘇譽之先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