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譽之想這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只不過驚雲脾氣很大,一般的人都不讓靠近的,十四雖然愛馬,馬術也應該不錯,可是要馴服驚雲卻也未必得成,不過要拒絕十四又好像不太厚道,何況這一路上,他還有很多地方要仰仗十四。
“成啊,不過驚雲脾氣很大,平時都是生人勿近,不容易馴服,你要當心。”所謂先禮後不亂,蘇譽之心想我先和你說清楚了的,如果你還是執意要騎那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最好是十四知難而退。
十四一聽蘇譽之的話,立即就道:“蘇公子放心,我絕對不會胡來。”
蘇譽之這下沒話說了,只好將手中的繮繩交給十四,十四接過繮繩一臉興奮,和他平時的冰塊臉簡直判若兩人。
十四愛馬,愛馬的人對馴馬這件事很執着,就像劍客愛劍,對劍也異常執着一樣,蘇譽之讓一般人羨慕的是,他既有天底下最好的劍,又有天底下最好的馬,這兩件事,很難有人同時做到,所以江湖上有不少人覬覦他的劍,自然,也有不少人覬覦他的馬,不過覬覦歸覬覦,能在他面前放肆的人還真的沒幾個,憑他蘇譽之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敢放肆的真的是在找死。
蘇譽之站在一邊,有點緊張的看着十四,卿淺淺也是個愛看熱鬧的人,抱着卿小安靠在馬車窗口上也很興奮的看着十四馴馬,公儀珩就臭着臉一副人借了錢不還的樣子,連眼皮都不帶擡一下的。
驚雲認生,但是卻出奇的對十四並不抗拒,旁人靠近驚雲的時候,驚雲就會躁動起來,甚至會尥蹶子,這也是人不敢打驚雲主意的原因之一。
十四渾身都處在一種亢奮的狀態中,他慢慢靠近驚雲,輕輕的替它順着毛髮,驚雲反應很平靜,沒有像平時接觸到陌生人時的躁動,蘇譽之驚得眼睛都快脫眶了,他家驚雲大爺今天是怎麼了?平時怎麼沒見這麼溫順?
十四與驚雲保持了一個很曖昧的距離,拿臉蹭着驚雲的馬臉,蘇譽之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他家驚雲什麼時候好這口了?平時他要親近驚雲,都還要看驚雲那天的心情和脾氣,十四到底有什麼魔力,第一次見面就對十四這樣好?
十四和驚雲貼了會兒面,驚雲已經完全熟悉了十四的氣味,十四貼近驚雲,和驚雲輕聲說了幾句什麼話,驚雲好像聽懂似的點了點頭,十四大喜,抓着繮繩縱身就上了馬背,驚雲沒有抗拒!
蘇譽之下巴都要跌地上了,心想這禽獸實在是太過分了吧!當初他爲了馴服它,不但親自去東樑國接生,還親自餵養,馴服的時候更是被它摔了無數次,才最終讓驚雲順從於他,十四隻不過就這樣輕飄飄的對它摸了摸,說了幾句悄悄話它就跟人家這麼親熱!
禽獸!果然是禽獸!
蘇譽之蹲在一邊生悶氣,一會兒那個禽獸回來了,他鐵定不理它!真是太過分了!
十四已經催馬跑了幾圈了,驚雲跑得很是撒歡賣力,蘇譽之氣得臉色都白了,十四跑了幾圈回來,也是時辰上路了,十四跳下馬,
和驚雲又悄悄說了幾句話,驚雲似乎對十四還有些不捨,拿腦袋蹭着十四,十四仍溫柔待它。
十四將繮繩交到蘇譽之手裡,“多謝蘇公子成全。”
蘇譽之臉色烏壓壓的,但是又沒有脾氣直接說把驚雲送給他,氣沖沖的把繮繩接過來,正眼也不瞧一眼驚雲。
十四走了兩步,頓了頓,回頭道:“其實馬兒是最有靈性的,你對它好,它自然就會對你忠心,汗血馬是難得的好馬,蘇公子務必好好珍惜。”
蘇譽之就只好訕訕道:“我知道。”
十四跳上馬車,隔着簾子,側頭對立面道:“對不起,耽誤公子時間了。”
公儀珩見着蘇譽之不高興,他就很高興了,所以他無所謂道:“沒事,反正我們又不趕時間。”
十四當下便道:“刺客已經全部落跑,今夜在何處住宿?”
公儀珩道:“這鎮子多半已經被殺手洗劫一空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繼續趕路。”
“是,公子。”
南唐,二公子府邸。
後院花園之中,有座雅緻的亭子,公儀昶穿着寬鬆的袍子隨意坐在軟榻上,他手中握着杯酒,眼中蒙了層醉意,目光顯得有些迷離。
他在等,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可他不着急,就好像那個答案他早就已經知曉似的。
那個人,她從來都不會失敗的。
公儀昶笑了笑,目光更加迷離妖豔。南唐國侯家三位公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公儀珩就佔了天下第一美男的名頭,公儀昶雖然略遜於公儀珩,卻同樣是容貌迤邐,美得天翻地覆。
有時候,有這樣一幅容貌,真的很好,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事。
突然,一陣香風帶花,一個穿着黑衣的女子出現在他面前。
公儀昶抿了口酒,脣邊帶着抹似有若無的笑,“回來了。”
那女子微垂下頭,眼睛看着地磚,“公子,花娘已經替您除去了左大人,朝中再也不會有人反對公子了。”
是的,花娘此行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替公儀昶除去中丞左良仁,因這左良仁確實可恨,可恨到必須要除去他的地步。
公儀昶似料定了這個答案,眼中無有絲毫波瀾,只是淡淡的吐出兩字:“過程。”
“左大人好色成性,這是他唯一的弱點,花娘不過是色誘於他,讓他放下戒防,花娘近身之時,他身無別物,就算是想反抗也沒有辦法。”
“一刀致命?”
“是,公子,刀不刃血,花娘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公儀昶目光微茫,看了花娘一會兒,心中有什麼流過,半晌,才似無意問道:“你跟我多久了?”
“十四年三個月五天,不算今天。”她清楚的記得,一天都沒敢忘,也忘不掉。
公儀昶目光漸漸落在花娘身上,花娘垂着頭,他一時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他淡淡一笑:“花娘,十幾年了,我身邊唯一沒有變的,就只有你。”
“公子……”
公儀昶踉蹌起身,也許是真的喝多了,他覺得頭有些疼,滿目醉意,臉上妖豔的笑容卻驚心動魄,美得一塌糊塗。
“我將來註定是要下地獄的,到那日,你可肯陪我?”
“不論天上地下,人間黃泉,公子在哪裡,花娘便也在哪裡。”
“好……好……”
花娘站在原地,看着公儀昶踉蹌而去,心中竟生出一種歡喜,她的公子,她放在心尖上的那個人,讓他生死黃泉,一路相陪,這,便是她莫大的心願。
花娘站着看了半晌,從懷中掏出一方硯臺,那是左良仁左大人最鍾愛的古硯臺,公儀昶喜愛古物,尤其對硯臺十分喜愛,花娘每次任務,都會給公儀昶謀求一方硯臺,不惜代價,不過她從來都沒有拿給過公儀昶,那些硯臺全都堆積在她房間,端端正正,從未動過,卻也從未少過。
執念,有時候會有些瘋狂,瘋狂到令人癡迷的地步。
“公子……”花娘輕輕唸了一遍,將硯臺緊緊的握着。
十四年三個月五天,她自出生便跟着公儀昶了,她的人生中,也就只剩下公儀昶了,公儀昶是她的神祗,他要她做什麼她便去做,不問原因只要結果,永遠都不會背叛失敗,她就是花娘,公儀昶親手培養的殺手。
天下第一的殺手花娘,令人聞風喪膽的冷血無情,只是誰都不知道,花娘卻是公儀昶的人,也是誰都不知道,其實花娘並不想做一個殺手,如果可以,她也寧願像尋常人那樣安穩生活,可是不能,因爲那個人,他需要她相助,需要她成爲殺手,替他成就坦途。
無有怨言,就這樣一心一意一門心思,哪怕是死,也是無畏無懼的。
公儀昶不是不知道花娘對他的愛慕,只是他要的是個殺手,倘若他只是要個王妃,那麼他就不必苦心十幾年悉心栽培,他要的是個天下第一的殺手,還是個不會背叛自己的天下第一的殺手。
眼見已經走上這條路,眼見就要成功了,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失敗的。
他想,來日裡他成功了,來日裡等他坐擁一切,那時花娘就不必活在黑暗之中了,那時候他便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只要,等到那日便好。
是夜,篝火燃了兩簇,火很大,像是想把一切黑暗都照去。
十四坐在篝火前烤剛打來的野兔子,柴火蓽撥,香味一陣一陣的,誘得人口水直流。
卿淺淺一直在篝火前看着十四烤野兔子流口水,一邊還一個勁的問十四什麼時候烤好,十四是個典型的冷麪神,也不太搭理卿淺淺,嘴巴里永遠只蹦躂出兩個字:“快了。”
公儀珩就有點納悶,他家夫人這是才從牢裡放出來麼?像幾十年沒吃過肉似的,一副窮兇極惡的樣子,這讓外人看到怎麼想他?感覺像是他虐待了她似的,但是他又不能說,因爲感覺說了會受重傷的樣子,還是忍忍吧,免得自己找打,尤其是在自己情敵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