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淡抿了口酒,輕聲道:“不管當今天下局勢如何,皆在王上手中,何來破與不破?”
趙子寬素來鎮靜,聞言卻是大大的吃了一驚,卿雲來頁城的時間並不長,更沒有出過軍營,卻對局勢分析得如此透徹,果然不能小覷。
趙子寬總算是心悅誠服,舉起酒杯,道:“公子大才,子寬佩服。”
卿雲道:“將軍謬讚了。”
趙子寬喝了酒,便又問道:“如今三國聯軍陳兵河西,公子以爲,兩軍勝負如何?”
卿雲道:“三國聯軍雄兵百萬陳兵河西,聽着好聽,其實卻是各有謀算,並不齊心,大永主帥夜歌雖然年輕,卻頗有將才,鎮守北疆從無敗績,在軍中頗有威信,兩軍對峙,若三國聯軍一鼓作氣則聯軍勝,若三國聯軍互相推諉不前,則聯軍必敗。”
趙子寬暗驚,卿雲此答精闢,正是聯軍與王朝軍隊勝負的關鍵,打仗貴在士氣,若是臨時湊齊的軍隊,也只是看着人多,實際上無作戰經驗,若是混編在一起上陣殺敵更是很容易自亂陣腳,此次三國聯軍陳兵河西,若是直接便就一直攻城略地,此刻也不至於還在河西,然而三國國侯諸多後顧之憂,互相推諉不前,百害而無一利。
趙子寬道:“若聯軍勝,我軍當如何?若聯軍敗,我軍又當如何?”
卿雲微頷首,道:“無論兩軍誰勝誰負,於我軍都是大利。”
趙子寬挑了挑眉,眼中露出精光,“公子何出此言?”
卿雲道:“兩軍對峙,無論誰勝誰負,這都必將是一場大戰,大戰之後,若聯軍勝,我軍便可舉勤王義兵的旗號直接揮軍與聯軍作戰,聯軍才經過大戰,本不齊心,又危及存亡,我軍勝算較大;若聯軍敗,以大永多年貧弱來說,我敢斷言大永是慘勝,經過與聯軍一戰,大永亦短時間內無法再戰,所以兩軍對峙,無論誰勝誰負,於我軍都有利。”
趙子寬豎起大拇指,“公子大才,子寬佩服。”
談笑揮手間,江山天下盡在握,這便是如今的卿雲,縱然做不成馬上將軍,也是個錚錚男兒,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正說話間,外面斥候來報,“將軍,永安城傳來消息。”
趙子寬不疑有他,便道:“講。”
“鎮北大將軍夜歌已班師回朝,天子令其親率大軍趕赴河西,誅殺亂臣。”
意料之中的消息,趙子寬和卿雲皆沒多話。
那斥候卻看着卿雲,再報:“另外,旬日前,禮部尚書靳師良當廷奏請天子重啓卿家,被天子下令抄家滅族,老卿相連夜進宮死諫,被天子當場賜死了。”
不啻于晴天霹靂,卿雲手中酒杯猝然落地,“你,說什麼?”
那斥候看了一眼趙子寬,道:“老卿相連夜進宮死諫,被天子當場賜死了。”
趙子寬對斥候揮了揮手,斥候便退了下去,卿雲呆坐在輪椅上,竟半晌都回不過神來,趙子寬道:“人死不能復生,公子節哀。”
卿雲死死咬牙,他是個軍
人,自小便在卿蒙的管教下嚴於律己,事事都沉重穩重,不肯輕易露出自己的真性情,今日驚聞卿逸被處死,他終於不能再忍。
卿雲雙目發紅,死死咬牙一個字未說,趙子寬頭次見卿雲如此,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便自己退出了帥營,留卿雲一人在帥營之中。
卿雲心中翻涌恨意,失卻雙腿,罷黜卿家官職他都能接受,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如今卿家已不存在任何威脅,聖上如此做,未免太過不近人情!
這筆血債,他定要用血來償還!若說之前他心中還有顧念,那麼此刻,他心中只有毀天滅地的決心,他誓要報這血仇!
頁城,王宮。
公儀珩最近很忙,忙着處理國政,卿淺淺樂得清閒,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連卿小安都說他孃親發福了,這天天氣不錯,眼見就要開春,雪總算是停了,卿淺淺難得好興致,忽然說起要出宮。
公儀珩見她總悶在宮裡,難得說要出宮,也沒多加阻攔,叫了幾個暗衛跟隨,便由着她去了。
卿淺淺帶着卿小安出宮,很久沒出宮,卿淺淺這一出來,便覺得神清氣爽,卿小安那吃貨趁機又向他孃親要這要那,難得他孃親今天心情好,竟然都順着他,母子兩人已經很久沒這麼逛街了,從前沒錢的時候倒經常這樣逛,就是沒這麼自在,如今什麼都有了,可很多東西卻已經回不去了。
卿小安手裡攥着糖葫蘆,一手牽着他孃親,兩人逛得正高興,忽然聽見人羣裡有人高聲喊道:“快看啊!是聖女!聖女來了!大家快跪下!”
卿淺淺一聽這名字,差點笑噴了,怎麼這些古代人都喜歡取聖女這種惡俗的名字,放他們那個時代,聖女就只有一種,就是剩女!
人羣果真自發的跪下,不斷的磕頭參拜,卿淺淺便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有這麼大的魔力,讓人下跪。
只見前面不遠處八個白衣蒙面人擡着一頂沒有蓋子的轎子,轎子裡面坐着一個人,一個白衣勝雪臉帶笑容,一副衆生慈悲的笑容,卿淺淺卻差點被那人驚得咬了自己舌頭。
卿淺淺與轎中那個所謂玄宮聖女四目相接,所有往事便悉數回想起來,怎麼會是她!那個十惡不赦被自己逐出卿家的卿婉婉!
玄宮,卿婉婉,龍傲天……
所有事串連起來,卿淺淺便覺後背一陣寒意,龍傲天,或許沒死!
卿淺淺緊緊抓着兒子的手,“小安,孃親累了,我們回去了好不好?”
卿小安感知到孃親在害怕,雖然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麼,他卻立即點頭道:“好啊,小安逛了這麼久也累了,走吧,孃親。”
雖然卿淺淺和卿小安很快就離開了,但是卿淺淺心中仍然很不安,這種不安讓她有些魂不守舍,她回到王宮,誰都沒見便即睡下。
暗衛將街上的事稟報給了公儀珩,公儀珩暗驚,來得好快!
如此一來,便就真的證實了一件事,那就是龍傲天沒死!
公儀珩着即便下令頁城戒嚴,
將玄宮列爲禁教,任何有關玄宮的人等及消息都不準傳播進來,百姓也不得隨意參拜玄宮,若有違背者,立即收監。
他如今只能以這種方式來保護卿淺淺,且以這種情形看來,龍傲天上次雖然受了重傷,看來他已經恢復了元氣,不日便要捲土重來。
上次僥倖一勝,現在他卻未必再有把握了,且如今三國聯軍陳兵河西與大永正式開戰,龍傲天意欲何爲,公儀珩心中已有了大概,接下來,又該如何應對?
公儀珩便覺煩亂,“來人,立即去請蕭相進宮。”
“是,王上。”
蕭輕臣,他足智多謀的蕭輕臣蕭相,但願這次也能有應對之策。
蕭輕臣卻不用公儀珩宣,此刻已趕到王宮,並同他來的,還有大理寺少卿江驍,兩人都面色凝重,讓人心中攏起一股不祥。
蕭輕臣二人徑直去麒麟殿面君,見了公儀珩,江驍便道:“王上,大事不好。”
江驍素來沉穩,他這麼一說,公儀珩便問:“少卿何出此言?”
江驍道:“十日前大理寺接了一宗案子,案子卻十分蹊蹺,城東牛大來找大理寺找人,說他老父親失蹤了,我便順着他說的線索順藤摸瓜,卻查出條驚人的消息。”
公儀珩凝眉,“什麼消息?”
江驍道:“長平鎮的乃是官銀是產地,我國一半的官銀便是由長平鎮所出,上月官銀礦窯被炸,官銀失蹤,竟與人口失蹤案有關,十日前和牛大父親一起失蹤的,還有另外十餘個貧窮人家的成年男丁,這些人因爲家中貧窮,有的沒來報官,所以官府一時失察,而今日我終於破案,才發現這些失蹤的人口共有十五人,被人用來掩飾偷運官銀。”
公儀珩問道:“如何掩飾?”
江驍皺了皺眉,卻還是如實回道:“棺木,將棺材加厚,下面加夾層,官銀便置於夾層下,神不知鬼不覺將官銀運走。”
公儀珩隱隱猜到什麼,他神色凝重看了一眼蕭輕臣,道:“可是查實了官銀失竊與玄宮有關?”
江驍道:“正是。”
蕭輕臣緊跟了一句:“不但官銀失竊與玄宮有關,三國聯軍陳兵河西,也與玄宮有關。”
公儀珩最不想見的便是這種情況,然而,現在這最壞的情況已經出現,公儀珩便強自打起精神,“講。”
蕭輕臣道:“十娘來報,三國聯軍陳兵河西,其實是被迫。”
公儀珩眉心緊皺,“被迫?”
蕭輕臣點頭,道:“是,三國國侯實則是被迫出兵,而逼迫之人,正是宋衍。”
公儀珩低呼:“宋衍?”
蕭輕臣道:“正是,如今宋衍是玄宮青龍尊者,地位僅次於龍傲天,三國聯軍,便是由他掌控。”
公儀珩神色凝重,“如此說來,龍傲天他果真有問鼎之心。”
蕭輕臣卻搖頭,道:“龍傲天不止是有問鼎之心,他現在已經一步一步的在往這條路上走,若我料想得不錯,他很快就有行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