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餘光看到某隻妖孽飄忽不定的眸光,語氣很悠長,“是很巧。”巧到,她剛出門一會兒,他們就趕上來了,算算時間,這兩隻起牀的速度和復原的速度還真是驚人的迅猛。
意味深長的三個字讓某爺苦心經營的良苦用心瞬間被化爲無有,夜白暗暗嘆息,就知道會這樣,穆公子那心思玲瓏剔透着呢,豈是能隨便糊弄過去的?就知道九爺瞎折騰一場。看吧,還是被識破了。
被識破了,裝不在意的九爺就羞惱了,卻又不能翻臉,那豈不是更加坐實了他在馬不停蹄的追人家?所以裝到底!
八爺是不在意這些的,那神馬重口味的陣仗都經受過了,還有什麼不能忍?“呵呵呵,相請不如偶遇,既然我們這麼有緣,不如一起走如何啊?”
熱情期待的邀請,彷彿所有人都能看到那條狐狸尾巴在不懷好意的招搖。
耍酷的九爺下巴微擡,眼神都不往某女身上掃一個,可是那耳朵卻是調整到最敏銳的接受狀態,唯恐會漏聽了什麼。
穆青勾了下脣,很淡定而無辜的拒絕道,“抱歉,八殿下,我……口味不夠重,怕是高攀不起。”
咳咳咳……趕車的人一個沒忍住,咳嗽的如得了重傷感,車裡小心翼翼伺候的人一個哆嗦,茶壺裡的水撒到了某八爺身上,忙慌亂的請罪,卻又糾結着不敢近身收拾,那被潑水溼了身的某爺瞪着人家一臉怕怕的表情,俊顏扭曲,只差仰天長嚎,他對太監沒興趣,他不是重口味行不行……啊啊啊!
悲憤的吼聲劇烈的連穆青袖子裡的小宛熊都要感受到了,嘲弄的撇撇嘴,不是自詡爲情場高手麼?怎麼被主人一句話就給打的七零八落了?看來那隻妖孽請的軍師也不怎麼樣嘛!
而九爺看着車裡一團扭曲混亂,聽着車外一陣猛烈巨咳,那什麼傲嬌彆扭都裝不下去了,耍酷更是不能夠,美顏瞪着製造了這一場混亂卻依然面不改色、淡定從容的某人,緋脣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這一刻,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按照以往,那指定是大聲的苛責或是憤怒低吼,可是自從對人家有了那般難以啓齒的異樣心思,有了不能言說的各種糾結心事,他便在她的面前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不想用自己手裡的權利地位去壓她,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任性霸道、脾氣急躁不好的那一面,他……他不想讓她排斥他、討厭他、甚至害怕他!
他想讓她像他那樣,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不由自主的想要看見,想要和他一樣的慌亂無措,一樣的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想要……在一起呆着,哪怕安靜的什麼都不做,身邊也沒有一個礙眼的人。
他的心底曾經如幽潭一般,甚至如一口古井,無波無瀾,可現在,就像大海,而她就是那風,時時刻刻都會被她吹的動盪不歇,他掙扎過,阻止過,卻依然心不由己,就如此刻,誰能知道,他努力緊繃的身子裡只是這片刻,便是風起,便是海浪翻滾,穆青,你到底是給我下了什麼盅?
奈何被質問的人聽不到那壓制的心聲,對着身邊一直沉默的兩人說了句,“我們走吧,莫要打擾了……人家的好事。”然後瀟灑從容的轉身離開了。
噗!雙喜望着那飄逸的背影想要吐血了,穆公子,你不要這麼狠吧?刺激八爺就刺激八爺好了,爲什麼句句帶上他啊?還不要打擾好事?聽的他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
於是離的某八爺更遠了一些,彷彿那是隻隨時會撲上來的採花大盜。
八爺幸虧是坐着的,不然又要搖搖欲墜了,堅持住,不要倒下,習慣……習慣就好了!
唯有九爺,此刻心思沒有放在這些貌似基情的戲碼上,他盯着人家毫不留戀離開的背影,微微垂下長的令人嫉妒的睫毛,遮掩起那一劃而過的受傷和失落。
三個人繼續往前走,只是沒有了之前的那份閒庭信步、輕鬆隨意。身邊的穆大勇和柯逸軒早在看到馬車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就僵硬住了,之後便是沉默,壓抑而沉重的沉默,在這些人面前,他們彷彿被屏棄在外,不止是身份地位的差距,還有她與他們之間那份自然的相處。
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和一無所有的平民百姓,沒有了距離和疏離,親近的讓他們不安。
袖子裡的小宛熊久久沒有聽到身後的馬車聲響,不由的皺眉,咦?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了吧?
趕車的夜白也在皺眉,這,這接下來該怎麼辦?到底還追不追人家啊?停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啊?
夜白糾結着不敢問九爺,無痕卻開口了,她倒不是多在意走不走的問題,她只是想確定一下她家八爺暈過去沒有,“八爺,還……繼續嗎?”
不繼續,可好回去,雖然挑來挑去,從九爺那兒挑了一輛最不起眼的馬車,可放在這京城,還是太顯眼了。一路不知道收穫了多少注目,有違她一貫低調的做人原則。
尤其是身邊還坐了一塊木頭,哼,跟着他主子學的一樣愛裝。
無痕的話終於把車裡的沉默打破,某爺掙扎着甦醒,“繼續,爺就不信堅持不住!”
巨大的刺激面前,終於激勵出八爺的幾分血性來,穆青真是功德無量啊!
無痕聞言嘴角抽了抽,看來主子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擡眼看向夜白,夜白等了片刻,九爺沒有說話,他自動解讀爲這是默認了,於是鞭子一揚,“駕”,金貴的馬車華麗開動了。
而九爺的美顏上看不出一點的情緒來,一切的澎湃激盪都掩在了心底,面對着某人擠眉弄眼的奸笑,也只是威脅的瞪視一下,除了在她面前,他會亂了分寸,對別人,他永遠是那個傲嬌不可一世的九殿下,不會被誰看了笑話去。
馬車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三人,夜白不愧是青龍衛首領,駕車技術那個高超啊,和人家並駕齊驅,永遠是保持着不足半米的距離,讓挑開簾子的某爺方便的與人家面對面講話,絲毫沒有距離感。
“呵呵呵,穆公子,都說人生何處不相逢,看來我們的緣分還真是深厚不可分啊!”
八爺不愧是八爺,復原強大到了變態的地步,這麼一小會時間,就又活蹦亂跳的嘚瑟了。
不過九爺不太領情,尤其是聽到他胡言亂語的那句緣分深厚的話,暗暗瞪了他一眼,獨佔的意味不言而喻,惹的雙喜都看不下去,請您來時幫忙是促成好事的,咋還調戲上了?
穆青貌似不解的反問了一聲,“猿糞?抱歉,我沒有。”然後頓了一下,恍然的喔了一聲,“看來八殿下的猿糞……確實很深厚。”
那語調……幽深的是個人都能想多了,而那眼神意有所指的,在場的人也都頓悟明瞭,猿糞啊?噗,還是離不開重口味。
八爺堅強的嚥下那即將又要吐血的衝動,重整齊鼓,還想再接再厲的繼續受虐,誰知,人家說完,就轉身邁進了路邊的一家店鋪裡。
她身邊的兩人也毫不猶豫的跟進去,只是回頭看他的那一眼,着實複雜古怪,好像他有三頭六臂,永遠打不死的小強一樣令人崇拜。
而八爺也果真拿出了小強的魄力,面色已經不變,笑的那叫一個堅韌不拔,“呵呵呵,穆公子……真是幽默啊,呵呵,本殿下喜歡,真是越來越喜歡。”
喜歡就喜歡唄,別咬牙咬的那麼響亮行不?
九爺握拳的動靜也很響亮,“老八,你再多說一句,爺保證你下半輩子會活的也很幽默。”
咳咳咳,口無遮攔的下場啊,幫了別人,都落不下好。
八爺又是呵呵的一聲乾笑,看來九弟心裡對某人的在意比他想的還要多啊!哎呀,他不全力以赴都不行了,只是……依着人家的腹黑毒舌,九弟被欺負真的好麼?
“哎呀,九弟,忽然想起我書房裡的宣紙沒有了,這裡恰好有一家,不如一起進去看看?你也順便買些嘛!紙啊、筆啊、墨啊!最近學業太重,連耗材都供不上了。”
拔高的聲音,唯恐先進去的人聽不到,他們是進去買東西的,可不是跟蹤監視哈!
咳咳咳……趕車的人又咳嗽上了,八爺,您就不能找個像樣的藉口嗎?堂堂皇子會需要自己買筆墨紙硯?而且,就你您那學習精神,還會供不上?紙都生蟲子了好不?
九爺沒有做聲,卻使了一個顏色給雙喜,雙喜一怔,似乎沒有想到,爺這是要下車出去?就爲了追人家?堵在門口也一樣啊!又跑不了,九爺不是最討厭凡夫俗子們呆的地方嗎?
看着這樣傻傻愣愣的雙喜,九爺的鳳眸瞪的更加惱怒了幾分,以爲他願意麼,他這不是心不由己嗎?
雙喜驚醒過來,慌忙抹着冷汗,下車去跟夜白傳達指示了,於是,一家小小的、其貌不揚的店鋪莫名其妙的被清場了。
本來人也不多,夜白和無痕一進去,凌厲的氣勢釋放的強烈了一些,什麼話都不用說,那些膽小有眼力價的就都戰戰兢兢的自動跑出去了。剩下的自然就只有那不受影響的三個人。
店掌櫃的白着臉也不敢做聲,想不通爲什麼招惹了這麼可怕的人,剛剛看了那位公子難得一見的好畫還在激動,這下子都給嚇的沒影子了,沒想到更震驚的還在後面,望着突然緩步而來的身影,他徹底驚呆。
是巍巍山巔之上脫俗的雪蓮,一身白衣翩躚,清冷孤傲的氣息無聲的訴說着生人勿進的警示,然而那美絕人寰的美顏又像是最致命的毒藥盅惑着人屏息膜拜,這到底是是人是仙,是夢境還是虛幻?
九爺微微不耐的一個蹙眉,店掌櫃猶自沉迷而不醒,夜白用力的一聲咳嗽,才稍稍驚醒三分,七分依然傻傻楞楞,因爲腰痛而慢了半拍的八爺嘻笑着在他面前揮揮手纔算是給他召回了魂,一個哆嗦,差點沒立刻跪在地上。他就算是不認識眼前的人,可是那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尊貴氣勢也足以讓他跪拜了。
店掌櫃的不敢上前招呼,八爺也不在意,很自來熟的隨意看着,嘖嘖的評判一番,就是不再去跟某女打招呼,之前還幾次三番的跟人家裝作偶遇,這會兒倒是來個對面不相識。唉,他也被刺激的有點怕怕了,暫時緩緩避避鋒芒,好歹讓他喘口氣吧。
而九爺繃着一張美顏,忍受着着簡陋粗鄙的佈局擺設,原地站着不動,眼神只是盯着某女的一舉一動,看她看過什麼、摸過什麼,看她的眸底是閃爍有光芒還是淡然無波,然後,雙喜便非常上道的去把某些筆墨紙硯的都打包起來,交給惶恐不安的店掌櫃結賬。
夜白和無痕站在門口負責把門,儘量不讓自己看店裡的情況,唉,不忍直視啊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