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早朝散了之後,鬱夢離去御書房找天順帝,天順帝宣他進來後問道:“李愛卿有何事找朕?”
鬱夢離答道:“北王的事情微臣已查出了一些眉目。”
“哦?”天順帝頓時來了興致,當即問道:“有何眉目?”
鬱夢離看了天順帝一眼道:“詳細細節微臣在這裡就算是一一對皇上細說了,怕皇上也不太明白其中的細處。微臣斗膽,想請皇上移駕到北王府,到那裡細細一看就明白了。”
天順帝聞言皺起了眉頭,如今宮中都亂成了這般,這番出宮只怕還有些意外,他的心裡有些擔心。
鬱夢離知道他的心思,他還沒有說話,鬱夢離便又道:“皇上,皇宮之外,宇文大人已做了細細布署,斷然是極爲安全的。而放眼整個蒼瀾王朝,哪一塊地方不是皇上,就算是有宵小暫時得志,卻也翻不起大浪來。皇上此次出去,實能起到威攝作用。”
他這一番話天順帝聽得極爲受用,暗贊他也是個聰明人,竟將這些事情全部都看透了,不說他害怕蘭陵王的暗殺,單說蘭陵王心懷不軌。
而天順帝也覺得這天下都是他的,又何必怕蘭陵王,他纔是一朝天子!
天順帝輕輕點了一下頭道:“好,朕現在便過去看看。”
一行人走到北王府的時候,卻見明雲裳正帶着幾個文官站在那裡,因爲北王府出了事情,如今王府的大門緊閉,有人專職看守,因爲這件事情是由鬱夢離在察探的,就算明雲裳擔了個首輔之職也不能進去。
天順帝看到明雲裳頗爲奇怪道:“謹愛卿怎麼會在這裡?”
明雲裳行了禮道:“北王出事的那天,微臣便在北王府,這幾日天天在心裡想那天的事情,一直不得安寧,昨夜做夢又夢見北王來找微臣,說他是枉死的,微臣心裡有所感,便想過來察看一番。不料李侍郎曾交待過這裡的守衛,任何人都不能進去,微臣心裡有些不服,與他們理論了一番,他們依舊不放,微臣便只能在這裡等李侍郎,不想竟等來了皇上。”
天順帝對於鬱夢離如此嚴謹的辦事頗爲讚賞,他含笑點頭道:“李愛卿做得甚好,謹愛卿便隨朕一起進去看看吧!”
明雲裳應了一聲,便起身跟在天順帝的身後。
鬱夢離陪在天順帝的身邊,不驕不躁,也不對方纔明雲裳說的話做任何解釋。
一行人走進北王府之後,鬱夢離引着天順帝到一片廢墟前站定道:“皇上,當日北王和北王妃便是在這間屋子裡被燒死的。”
天順帝見那裡滿是燒黑殘桓斷樑,看起來亂成一團,只是那裡雖然亂,卻沒有過搬動的痕跡,他輕輕點了一下頭道:“北王是先帝最小的兄弟,與朕甚是親厚,他忠君愛民,他這一去,實讓朕的心裡難過的緊。”
鬱夢離輕聲道:“皇上仁厚,只是朝中的小人實在在太多,北王爺的事情只怕還多有蹊蹺處。” Www●тt kдn●CO
天順帝看了鬱夢離一眼道:“哦?你且細細說來。”
鬱夢離恭恭敬敬地道:“如今雖然是深秋之際,天氣乾燥,但是時值上午,北王爺和北王妃應該都起了牀,此時起火,他們必能發現一些端倪,能有足夠的時間逃走。而微臣也細細察探過了,這間屋子一共有兩扇門兩扇窗,要逃走實屬容易,可是若有人在縱火之前將門反鎖,北王爺又是個文臣,自然是掙不脫不開。”
“你的意思是北王是被人謀殺的?”天順帝的眉頭皺起來道:“誰那麼大的膽子!”
鬱夢離不答,天順帝說罷之後卻又問道:“那天在宮裡的時候,你也聽到蘭陵王的話了,他疑心是北王心有異心,在屋子裡存放炸藥,他是被自己炸死的,你覺得這個說法說得通嗎?”
鬱夢離搖頭道:“微臣覺得說不通,若是北王圖謀不軌的話,必定會早有防備,再說了,這天底下又哪有人蠢到將自己反鎖在屋子裡,然後再點燃炸藥將自己炸死?”
天順帝輕輕點了點頭,鬱夢離又道:“至於那天蘭陵王說到北王府裡有火藥和兵器的事情,微臣還想請皇上移駕到那邊的兵器庫看一看。”
天順帝點了點頭,卻一邊走一邊問道:“謹愛卿,你怎麼看這件事情?”
明雲裳答道:“微臣也和李侍郎有同樣的疑問,那日匆忙沒有看到北王的門被鎖住,今日裡聽到李侍郎的話後豁然開朗。微臣覺得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謀殺,北王爺根本就是被陷害的。”
天順帝的眸子微微眯起,看了她一眼道:“若如此的話,謹愛卿大膽的設想一下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要謀殺北王?”
明雲裳答道:“微臣那一日在大殿之上和蘭陵王有過爭執,曾認爲這件事情只怕和蘭陵王脫不了干係。而微臣在在行宮的時候,卻又曾見到蘭陵王對北王百般愛護,所以一時間也想不透這件事情,若蘭陵王真想殺北王的話,那麼在行宮的時候就可以動手。”
天順帝看了她一眼道:“所以你認爲這件事情不是蘭陵王做的?”
“微臣不敢胡亂揣測。”明雲裳輕聲道:“只是這件事情如今看來有諸多的疑點,還是聽完李侍郎的分析之後,再做決斷。”
天順帝笑道:“你入朝不過兩載有餘,想當年你在朝堂之上鋒芒畢露,如今卻再無當初的豪氣,是你適應了朝堂,還是朝堂改變了你?”
“微臣對皇上的心從未變過。”明雲裳答道:“只是據實說話罷了,微臣年經青青便做到首輔一職,全仗皇上垂愛,心中的話,自然是有就說出來了。今日之事,心中實有太多的不確定,所以纔不敢妄言。”
天順帝的嘴角微微上揚地道:“你如今倒有幾分爲相的老成之色了,朕心甚慰。”
明雲裳忍不住在心裡罵:“慰你妹啊,你不過就是引我說這一切是蘭陵王的手筆,我雖然根不喜歡蘭陵王,但是更不喜歡你。”
她心裡這般想,面上卻依舊一片恭恭敬敬,看不出任何異常。
鬱夢離聽到兩人的對話,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卻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很快就到發現北王兵器和火藥的那間房間了,由於北王府查封的突然,裡面的僕從也是匆忙間趕走的,是以裡面雖然很亂,卻還是保存了最初的樣子。
明雲裳只看了一眼,便覺得那間房間和她上次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當時她和鬱夢離同時進的北王府,而後便不見鬱夢離的蹤影,她不太清楚鬱夢離又佈置了什麼。
天順帝看到那滿屋子的兵器後臉色變了變,他冷笑道:“一個個嘴裡都說要忠於朕,可是私底下做的事情卻讓朕寒心!”
鬱夢離卻輕聲道:“皇上,這些兵器中有乾坤。”
天順帝的眼裡滿是不解,鬱夢離拿起其中的一把亮閃閃的大刀輕輕一折,大刀便斷了,天順帝愣了一下,鬱夢離又遞了一把給天順帝道:“皇上也可以試試。”
天順帝有些狐疑地看了那些大刀一眼,他伸手將大刀輕輕一折,大刀並沒有動靜,他稍稍用了些力氣之後,那把大刀便斷爲兩截,露出裡面黑黑的斷面。
鬱夢離輕聲道:“這些兵器裡面都灌了鉛,看起來似乎是亮光閃閃鋒利無比,其實就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根本就上不了戰場。北王不會武功,也許這些兵器是他覺得好玩放在這裡的,也許別人爲了嫁禍於他匆忙間打造的。”
天順帝看着那漆黑的斷面,眸子裡寒氣轉濃,他冷笑了一聲。
鬱夢離裝做看不懂他的心思,只輕聲道:“皇上,臣私以爲第二種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爲何?”天順帝反問道。
鬱夢離答道:“有三個原因,第一個是北王是個文臣,應該不可能有這樣的愛好,第二個是這些刀看起來亮,卻都沒有開鋒,一看就是匆忙間造出來的。第三個就是這裡是在北王府的東面,這裡離外面的大道很近,要運進來也是極易的事情。而這裡雖然也出現了一些火藥,但是數量並不多,而且這些火藥的質量也不算高,在城裡尋常鞭炮店裡也能買到。”
“這裡面疑問重重,所有微臣認爲北王是被人害死的,他根本就沒有半點謀逆之心。”鬱夢離說到這裡直接說出了他的總結。
天順帝卻一直看着那斷刀發呆,眸子裡滿是幽深,眼底是難以壓制的怒氣。
鬱夢離和明雲裳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裡都有了一分了然,到此時,兩人對於北王府出事的事情已有了認定,兩人心知肚明,卻都沒有說破。
明雲裳在一旁輕聲道:“皇上,微臣覺得李侍郎的話極有道理,這中間必定有其它的事情,還請皇上徹察,還北王一個清白。”
天順帝終是回過神來了,他緩緩地道:“你們說得有理,北王是皇族中人,這件事情更是牽扯到皇族和兵權,一定要察個水落石出。”
鬱夢離恭身道:“微臣遵詣!”
天順帝卻又不緊不慢地道:“只是這件事情牽扯衆多,你們查出什麼直接告訴朕便好,不要驚動其它的人,知道嗎?”
“微臣明白。”鬱夢離和明雲裳齊聲答應。
天順帝輕輕點了一下頭,正在此時,一支利箭朝天順帝射了過來,鬱夢離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天順帝拉開,那支火箭便落在一旁的火藥上。
明雲裳大驚道:“快走!”然後便和鬱夢離一起將天順帝奮力拉了出去,火藥被點着,剎那間便傳來了極大的暴炸聲,三人齊齊臥倒在地。
火藥的威力不是太大,卻也將屋子裡的大刀炸得四處亂飛,有幾把還落在三人的身上,若不是那些大刀沒開鋒又灌了鉛的話,三人此時只怕就算不被炸死,也得被那些刀所傷。
天順帝早已被嚇破了膽,他大聲喚道:“護駕!”
他的話音一落,那些散在四處的暗衛便出現在他的面前,宇文乾也帶着一衆侍衛奔了過來。
與此同進,圍在四處的殺手也奔了出來,那些人的武功竟極爲厲害,朝三人瘋狂地砍了過來,那些侍衛竟沒有幾人能抵擋的住。
天順帝看到那血肉橫飛的場景,嚇得再無帝王之儀,急匆匆地便要逃跑,只是後路也被涌上來的數十個黑衣人斬斷,發了瘋一般地朝天順帝攻了過來。
天順帝的眸子滿是恐懼,眼見得那些侍衛擋不住那些黑衣人的進攻,斜刺裡竟殺出了幾十個身着黑色鎧甲的武士,朝那些黑衣人瘋狂的進攻,兩隊人馬一交手,身着黑色鎧甲的人竟佔了優勢,很快就將那些黑衣人打得沒有招架之力,剎那間便死了好幾個。
慌亂間,只聽得有人吹響了哨子,那些黑衣人見不敵,立即朝東北角撤了下去。
那些身着鎧甲的武士將黑衣人趕跑之後,齊齊向天順帝行了一個禮,爲首之人道:“末將等人是萬戶侯的烏風鐵騎,奉命在京城保護皇上。”
天順帝愣了一下後問道:“戰天南呢?”
爲首之人答道:“侯爺在淮水,沒有皇上的命令不敢回京,因爲手握重兵,怕兵權落入奸人之手,更兼所上的奏報一直沒有得到皇上的批覆,只好免力代爲掌管。而萬戶侯卻擔心朝中有人對皇上不利,便讓爾等候在宮門之外,見皇上出來便暗中保護。”
天順帝心裡又驚又疑,卻又弄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樣,只得道:“朕知道了。”
爲首之人看了天順帝一眼,不再說話,扭頭便走。
天順帝也沒有阻攔,眉頭卻皺得更深了些,粗獷的戰天南怎麼會有如此細緻的心思?他想到在羅浮山遇襲擊的事情,當時他險些就要將戰天南問罪。
若是因爲那件事情讓戰天南升起了這樣的細緻的心思也不無可能,只是他常年居於深宮之中,極少出宮,戰天南還不知道安的是什麼心,不過不管怎麼說,今日裡是烏風鐵騎救了他的命。
而他的心裡也有十二分的好奇,方纔那些襲擊他的人到底是什麼人,竟有如此厲害的武功,他苦心培養出來的暗衛竟如此不堪一擊!
天順帝的心裡也有幾分沮喪,暗暗覺得這種訓練武士的事情還是武將來做比較合適。
天順帝想到這裡心裡又亮了幾分,縱然他對戰天南一直都極不放心,但是戰天南相對蘭陵王而言終究要簡單得多,只怕也沒有蘭陵王那樣的心思,否則不可能擁兵五十萬在淮水卻又沒有更多的動靜。
天順帝的眼裡陡然便現出了一抹殺機,若是戰天南的蘭陵王都不能用的話,那麼這兩代戰神也該有交手的時候了,他的心裡也有些期待這樣的兩個人出手會是怎樣的情景,不管勝負,對他而言都是極有利的。
天順帝見烏風鐵騎就要走出北王府了,他出聲道:“等等。”
烏風鐵騎的首領回首道:“皇上還有什麼吩咐?”
天順帝微笑道:“今日裡多虧了你們,若沒有你們及時出現,後果不堪設想。萬戶侯如此忠肝義膽,朕心甚慰!他爲朕思慮如此之多,朕知曉他的心意了。你們也替朕給萬戶侯帶個消息,就說朕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但是他在淮水擁有如此多的兵力,終究會讓朝中大臣誤會他擁兵自重,這樣就算是朕有心護着他,也難免會被其它大臣們非議。”
“皇上的話,末將自會轉達給萬戶侯。”烏風鐵騎的首領說完便迅速的離開了。
天順帝看着他們的背影滿是高深莫測,他輕哼了一聲,臉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
與此同時,守在門外的京幾衛全部圍了過來,天順帝看到他們行動遠不如烏風鐵騎迅猛,他的心裡一時間又有些不是滋味。
宇文乾跪下請罪,天順帝卻冷哼了一聲,宇文乾心裡有些害怕,跪在那裡也不敢起身。
明雲裳在一旁輕聲道:“皇上,這裡只怕不再安全,還是快些離開爲妙。”
天順帝輕輕點頭,他做皇帝這麼長時間,也遇到過不少的險阻,但是這樣和死神擦身而過卻又是第一回,他的心裡還有一些後怕。
明雲裳見他方纔被暴炸嚇得不輕,如今的模樣更是無比的狼狽,頭上的發冠歪了,龍袍也沾上了不少的灰塵,再無一國之君的威儀。她已經看過幾次天順帝的狼狽模樣了,這樣的皇帝,在她的心裡早就沒有任何尊嚴。
她心裡這麼想,面上卻依舊滿是謙恭之色,扶着天順帝緩緩走動。
一行人前行,有一個士兵的腳剛好踢到一塊石子,頓時地下傳來了吱吱之聲,衆人頓時大驚,宇文乾大聲道:“護駕!”
剎那間,那些士兵忙將天順帝等人護在人羣的中間,宇文乾的刀已出鞘,站在發出聲音來的地方的旁邊,卻見好好的地面慢慢的裂出一條巨大的縫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