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的南方,素來是極美的,雖然沒有千赫草原遼闊壯麗,卻雖有一番精緻秀麗。
山間雲繚霧繞,四處田野青青,微風動處,吹動一望無邊的稻浪,便有了幾分江南女子的婉約秀氣。
南方的房屋,修建的素來不高,卻都算精緻,只是當戰火漫延過來的時候,那木製結構的土房子慢慢一把火就能燒燬,那無邊無際的稻田看似肥沃,看似長勢良好,但是細細看時卻能看到田地間的野草。
殘敗而又起火的屋子,生生破壞了整個江南的秀麗,紛亂的格局,不止影響到了北方,也影響到了南方,原本應該山青水軟的江南,也不自覺帶了幾分慘烈的氣息。
而在之前明雲裳賑災的清源縣往南不到一百里處,戰天南獨自一人走在大道上,今日一大早,他因爲有一件事情和安靜波意見不和,兩人大吵了一架後他不敵安姑娘的伶牙俐齒加厚臉皮,便氣悶悶地丟下數萬大軍,無視兩軍正在對敵的局面,獨自一個人走了出來。
戰天南負氣騎在馬背上奔出來的時候,又覺得有些憋屈了,合着他一個大老爺們,竟鬥不過一個女子?他安慰自己,好男不跟女鬥,尤其是是不跟那種臉皮厚到極致又無恥的女人鬥!和那樣的女人鬥,不管是哪個男人都會沒有品。
他這麼一安慰自己,心裡便舒服了不少。
只是也只是舒服了不少,心裡終究還是鬱悶,他又忍不住想,他怎麼每次到了安靜波的面前就處處縛手縛腳呢?當真是太折他男子漢的威風了!
他是誰?他是大名鼎鼎的萬戶侯,威風八面的戰神!如今竟被一個小女子氣成這副樣子,真真是沒出息至極,他自己都替自己憋屈!
戰天南咬了咬牙,暗暗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尋個機會,好好地教訓一下那個不要臉的惡婆娘!
他這般一想,心裡終究是暢快了不少,心情也好了不少。
只是他又有點鬱悶了,爲什麼每次他和那個母老虎一吵架,跑出來的都是他?
戰天南甩了甩頭,又在心裡告訴自己,下次一定要想個法子好好地氣氣那頭母老虎,免得她真把自己當回事。
戰天南想到這裡,終究是明白了什麼,卻又甩了甩頭,不願意去承認那個他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他騎着他的戰馬在山間穿行,卻覺得肚子似乎有些餓了,他想起之前來的時候,這山後有幾戶人家,便決定去那些百姓的家裡先填飽肚子再說。
不料他還沒有走近,更聽到那邊傳來了慘烈的叫聲,他的眼睛一眯,一夾馬膚,駿馬便飛快地奔了過去,卻見那裡已經的幾間屋子被人點着了,濃煙四起,他同時還聽到了女子的尖叫聲。
戰天南的眼裡有了一抹厲色,這樣的事情自他到達南方之後就見到過數次,他的心裡也有了濃烈的寒氣,這些個人渣!
南方的這些叛黨原本打着是順應民意,推翻暴軍的招牌,但是所行之事卻件件令人髮指。自從任修進京被秦解語殺了之後,這些人便如一盤散沙,軍心更是一片潰亂,而容景遇南下平亂的消息散播開來之後,他們的心就更加的亂了。
而容景遇雖然中途因爲刺殺之事回了京,然後連派了好幾個得力干將來主持南方的大局,但是卻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那陣潰勢。而容景遇殺任修的事情卻已被鬱夢離的人四處傳散開來,頓時南方更引起了大的變動。
那些叛黨一時間羣龍無首,倒有數人想爭那個匪首之位,他們內部不合,一時間動亂四起,四處都瀰漫着不安的氣息。
容景遇派來的那些人雖然甚是得力,也很有本事,但是他們的機謀和本事又哪裡及得上容景遇,憑他們的本事又如何能攔得下那些動亂?
容景遇行事雖然極爲小心,卻也架不住那些人的私心,他原本以爲他不出現,派人就能解決那場危機,不想卻是越解決越亂,越亂就越難以控制,那紛雜的局面就算是容景遇親自來也未必能解得開,更別提他的那些部下了。
容景遇在京中雖然從飛鴿傳書知道南方的事情已難以控制,他曾想過要親自到南方去一趟,而鬱夢離又剛好提出要和他在祭天的那一日分個輸贏,他權衡一番,終是覺得京城的事情遠遠大過南方,所以決定待京城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再去管南方的事情。
可是出乎容景遇意料之外的是,鬱夢離那一局棋下得頗有聲東擊西的味道,不管容景遇要顧及南方還是京城,總歸他只能呆在一個地方,而不管容景遇選擇呆在哪裡,對鬱夢離而言都有幾分勝算。而對將攤子鋪得過大過開的容景遇而言,就有些力不從心。
南方的那些叛黨因爲重新選擇首領的事情出現了巨在的分岐,再加上鬱夢離刻意派人散播謠言,一時間南方亂成一團,那些叛黨分成好幾個派別,紛紛起了爭鬥。
更有甚者,那些人因爲起了內鬥,將原本宣揚以民爲要本的話也拋到了腦後,軍費不足,便從附近的百姓手裡去搶。老百姓自然不依,他們便開始殺百姓,這一殺便不可收拾,其它的叛黨紛紛效仿,都從百姓的手裡去搶銀錢米糧,遇到貌美的女子,更是動了色心,大部分都先奸後殺,又或者直接帶回軍營裡當軍妓。
因爲叛黨的這些劣跡,百姓深受其苦,一時間對那麼叛黨怨氣沖天,戰天南帶着士兵一到,立即受到了百姓的歡迎。
只是那些田地因爲叛黨還在,百姓們也無法耕種,而早前播下的種子卻已經生根發芽,早已長好,卻已難以掩蓋南方的這副破敗之像。
戰天南第一次看到那些叛軍燒村搶銀奸女子時,他是二話沒說就把人全給剁了,在他的眼裡,天底下的女子是不能動手打的,安靜波除外,那個女人根本就算不得女人,說起話來比男人還要粗野幾分,站沒站相,坐沒坐下,把天底下女子的臉全丟光了。
戰天南在心裡罵着安靜波,腳下卻沒閒着,極快地朝前奔去,待他奔得近了,一個縱身便翻了過去,見到幾個粗壯的男子也猙獰地撕扯着一個妙齡女子的衣服,那女子掙死掙扎,卻又哪裡是那些男子的對手,此時衣服已被扯下了一半。
戰天南最是討厭這種用暴力對待女子的男子,他眸子裡的殺氣暴漲,手裡的大刀一揮,那幾個男子幾乎連哼都沒有哼一聲,立時就斷了氣。
鮮紅的血從那些人的身上噴了出來,淋了那女子一身,那女子嚇得尖叫,看着那斷成兩截的屍體橫躺在她的身邊,她頓時便哭出聲來。
戰天南意識到他的手段是過激了些,這樣的殺人手法對於這種從未見過世面的女子而言實在是有些嚇人,他的眸光深了些,似想起了某件往事,眸子又微微泛起了紅。他原本想轉身不再理會那個女子,卻又聽那女子哭得慘厲,當下便又轉過身來,一把將橫在女子身上的屍體拔開。
那女子擡眸望着他,他才發現那女子竟生得極爲俏麗,有一雙明亮而秀麗的眼睛,縱然此時她的眼裡滿是驚恐之色,卻依舊難掩她的美貌。
戰天南從來都不是貪圖美貌的男子,只是覺得眼前的女子實在有些慘,他粗粗的掃了一眼,便發現這間屋子裡再沒有一個活口,地上滿是屍體。
戰天南又有些惱起天順帝來了,若不是這個狗皇帝,天底下又豈會有這樣的慘劇?眼前不會多了這麼多枉死的百姓,眼前的女子原本應該有個幸福的家。
他想了想,終是將手伸了過去,那女子看到他伸出去的手反而嚇得不輕,朝後又退了兩步,然後拼命的搖頭。
戰天南輕嘆一口氣後道:“姑娘,我沒有惡意。”
那女子似不信他的話,眸子裡卻已滿是淚水,她的身體還在劇烈的發抖。
戰天南並沒有太多憐香惜玉之心,卻又見那女子實在是太可憐了,他倒生出了幾分側隱之心,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後道:“別怕,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了。”
那女子見他目光堅定,沒有半點輕浮之色,終是坐在那裡不動。
戰天南見那女子的上衣已被扯掉大半,他想了想,終是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扔給那女子道:“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那女子終是顫着聲道:“你是好人?”
戰天南淡淡地道:“應該不是壞人。”
那女子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一下,然後打算爬起來,只是她的腿顯然受了傷,又或者是驚嚇過度,一時間竟站不起來。
戰天南想了想終是又將他的大手伸了過去,那女子的眼裡先是有一抹退縮,而後終是顫抖着將手伸了出來,然後再緩緩地拉住了戰天南的手。
戰天南淡淡一笑,緊接着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而眼前那個原本還滿是怯意的女子剎那間如同變了人一般,那雙明亮的眸子裡再沒有一分懦怯,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殺機。
戰天南久戰沙場無比靈敏,幾乎在感受到殺氣的那一刻,身體立即彈了起來,極快的往後奔去。
只是他的速度快,那女子手中的刀卻更快,她用的是飛刀,只片刻間,那些飛刀便齊齊地朝戰天南飛去,刀刀取他的要害。
那女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輕輕吹了一聲口哨,四周便響起了輕微的聲響,戰天南剛剛揮開那女子的飛刀,斜眼間便見得他的身後竟突然出現十餘個精壯的大漢。
戰天南自沒有將那些大漢放在眼裡,他手中的大刀就在揮出,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動,那些大漢的手齊齊地跺了一下腳,戰天南的腳底下頓時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地洞。
戰天南大驚,他的眸子裡殺氣剎那間濃郁無比,他的反應也是極快,在覺得腳下有些不對勁的時候,身子已經凌空而起,只是他此時腳下已沒有借力點,縱是如此,他還是躍了起來,他的身體堪堪夠到屋頂的地方,他伸手一把就抓住了房樑。
他往下看了一眼,卻見那個露出來的地道里散發着幽幽的藍光,他知道下面佈滿了尖刀,那些尖刀上都淬了劇毒,若不是他的反應快,方纔只要摔下去,只怕立即會沒了性命。
戰天南怒道:“好毒的女人,好狠的手段!”
那女子也沒有料到他竟如此地厲害,當下銀牙一咬道:“還呆着做什麼,還不快動手!”
那些精壯的漢子聞言齊齊從腰間抽出了一根鞭子來,然後再齊齊地朝戰天南揮去。
戰天南的身子輕輕一彈,手裡的黃金戰刀在高中換了一個位置,然後再極快地朝另一邊蕩去。他縱橫江湖多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殺局。
他再遲頓也知道今日裡發生的一切是有人爲他量身訂做的,只是他從來都沒有怕過打架這種事,越是遇到危險戰侯爺也越是勇猛。
戰天南在盪出去的那一刻,鞭子便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方纔的地方,那些鞭子力道十足,傾刻間便將那些房樑全部擊碎。
而此時戰天南的身體已經飛了出去,只要他找到借力點,只要他回到平地之上,眼下的這些人他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
那女子也明白他的想法,當下手中的飛刀又朝他飛了過去,戰天南心裡對那女子惱得緊,生的如此美貌,心腸卻如此惡毒,真真是該死的。
戰天南自從見識到了安靜波的手段之後就再也不會覺得天底下的女子是不能打的,他將大刀一橫,當下重重地朝那女子劈了過去。
那女子沒有料到他竟如此的勇猛,倒也嚇了一大跳,知道他那一刀若真的砍了過來,她根本就沒有還擊之力,而她所在的地方更沒有退路。
與此同時,那些圍攻的男子見一擊沒有打到戰天南,鞭子又齊齊地朝戰天南飛了過來,戰天南見那些鞭子無比地霸道,若是真的被抽中,只怕得受重傷,無奈之下,他只得將黃金戰刀再換個方向,朝那些大鞭子劈去。
而那些鞭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他那一刀下去,那些鞭子竟沒有被砍斷,反而全部纏上了他的大刀,他頓時大驚。
與些同時,那女子也拔出了身後的大刀,冷笑一聲便朝他刺了過去。
若是戰天南此時將戰刀扔下,尚能逃開那女子的一擊,但是對他而言,那把戰刀代表的是他的戰魂,若是他連自己的武器都丟下了,就算是他這一次活着逃了出去,以後被人說起,也是極沒有面子的事情。
戰天南心裡一惱,竟擡起一腳來,直直地朝那女子的胸口踢去。
那女子沒料到他到這個時候竟還用這樣兩敗俱傷的法子,一時間愣了一下,然後往後退了一大步,而她手中的招式已經用老,那把刀還是朝戰天南的身上劈了過去。而他的腿只要被刀劈中,那麼他今日只怕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戰天南一生笑傲沙場,還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他忍不住想,難道我一世英明竟就栽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之手。
他想也不想,藉着那些鞭子纏在他大刀上的力氣,身子凌空而起,那女子的一刀便又砍了個空。
戰天南這一次南凌空而起,卻發現他再也沒有借力的點,而他躍下去的地方,若是再掉下去的話,便是方纔那個佈滿陷阱的洞。
戰天南暗歎這一次麻煩真的大了,然而就在他感嘆這一句的時候,忽聽得有凌厲地破空聲傳來,緊接着便聽到了女子的慘叫聲,然後是男子的悶哼聲,然後一根繩子飛了過來,將他的腰一把攬住,戰天南何等靈敏,藉着那一拉之力便遠遠地蕩了開來。
戰天南落地之後心還在砰砰亂跳,今日裡的圍殺時間極短,手段卻極狠,專門他設計的,他的武功走的是剛猛一路,這樣的武功最是害怕鞭子這一類的東西。
戰天南驚魂未定之時,卻聽得身後傳來了安靜波冰冷地聲音道:“侯爺,溫柔鄉的感覺如何?”
戰天南此時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她,只是細細一想,在這裡,能如此迅捷地將他救下來的也唯有安靜波一人了,他淡定無比地道:“很好。”
安靜波倒也不惱,嘴裡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單手攀在他的肩頭道:“想來侯爺很喜歡這種感覺吧,能死在溫柔鄉里,真真是一件樂事!色字頭上一把刀,還真真是有些道理的。”
戰天南懶得理她,伸手去拔她放在他肩上的手道:“嗯,色字頭上的確是一把刀。”
安靜波斜着眼睛看着他,他卻理都不理她扭頭就走。
安靜波倒有些惱了,當即大聲道:“侯爺,我救了你一命,你連聲謝謝都不說嗎?”
戰天南頭也不回地道:“我讓你救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