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禮樂志》曰:古之王者莫不以教化爲大務,立大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便有翰林搖頭晃腦道:
“國子大學,這名字起的沒毛病。”
“《禮記·王制》曰: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大學在郊。”禮部牛侍郎也點頭連連道:“所以國子大學設於這京城北郊的雞籠山,講究,講究。”
“你們還在這兒拍馬屁呢。”這時,有官員哂笑一聲道:“沒聽說嗎,要有大變了?”
“什麼大變?”看來大部分人還是不知情的。
“從教育到科舉,再到官制,都統統都要大變的!”那名吏部員外郎便義憤填膺道:“日後,就再也不是我儒教一統天下的時代了!諸位的官員身份,也什麼好驕傲的了!”
“什麼?”衆官員難以置信道:“你開玩笑的吧?”
“就是,按說這麼離譜的事兒,早就傳的滿城風雨了!我們怎麼一點風聲沒聽到?”衆人紛紛質疑起那個員外郎。
“你們也說了這事兒離譜,傳出來肯定朝野譁然,所以必須得保密啊!”那員外郎理所當然道。
“那伱又是怎麼知道的?”衆官員的質疑聲越來越大:“就是,昨天還跟於侍郎一起喝花……呃,探討人生真諦來着,咋就沒聽他說一個字?”
“就是,攤上這麼大的事兒,他早就愁死了,哪還有心緒在人生來路上深入淺出?”衆人紛紛點頭,又揪着其他的吏部官員質問道:
“他說的是真的嗎?”
“沒聽說過啊。”吏部衆人卻紛紛搖頭,埋怨那郎中道:“你瞎說什麼啊?!”
“你那兒聽來的你?”
面對衆人的質疑,那郎中卻說不出個二和三。他沒法告訴衆人,自己其實只是昨天給部堂大人送文件時,正碰上張部堂跟幕僚在商議此事,從門縫裡聽了那隻言片語而已。
衆人都以爲他是在編瞎話譁衆取寵,於是全都選擇不信他,以至於吏部尚書張度抵達後,都沒人再提起這茬。
張度卻神情嚴峻,難掩心事重重。
其實他也是昨天被單獨召見時,才從皇帝口中,得知了那驚世駭俗的三項改革。
那三項中隨便拿出一項,都會引發朝野動盪。何況是三箭齊發?簡直是要人老命了……
皇帝也是因爲深知這點兒,所以才一直守口如瓶,把臣子們都瞞得死死的。
要不是需要安排幾個託,以免到時候場面上太難看,朱老闆都不會告訴他的。
他真想謝謝朱老闆板兒他大爺,這不是逼他成爲百官公敵麼?
可要是辜負了皇帝的信任,他的前任就是例子……餘𪸕的腦袋,還掛在夫子廟前呢!
都風乾了都……
‘哎,皇上的信任,真能壓死人啊……’張部堂暗暗一嘆,看到幾位同樣被叫去當談話的部堂大臣,趕忙把視線移開。
那幾位部堂也做賊一般,不願與他對視。
唉,這都什麼事兒啊……
這時,胡惟庸的驢車姍姍來遲。
“胡相。”百官趕忙上前迎接。
“好好,諸位好。”胡惟庸在胡德的攙扶下,下了驢車。
看上去,他已經完全走出了喪子之痛,甚至氣色比去年還要好。他掃一眼衆人,溫和笑道:“諸位趕緊站班吧,聖上馬上駕到。”
“皇上還不夠,還得聖上……”有那桀驁不馴的官員,小聲嘀咕道:“什麼阿諛之詞?”
他們對胡相近來表現的很有微詞。身爲宰相,怎麼能不站在百官身前,跟皇上對着幹呢?
結果胡惟庸現在,非但不跟皇上對着幹,還一味逢迎上意,毫無節操的恨不得給朱老闆舔鉤子。
像話嗎,像話嗎?這讓大家的日子還有法兒過麼?
胡惟庸對他們的意見心知肚明,但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早晚有天,他們會明白,什麼叫……會叫的狗不咬人,哦不,是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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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皇帝的儀仗浩浩蕩蕩抵達。
百官在胡惟庸的率領下,在國子大學門口,恭迎皇上駕到。
朱元璋在太子和老六的陪同下,一邊從御輦上下來,一邊打量着國子大學前的二柱沖天帶跨樓,頂端置‘坐龍’,檐下施五色重昂斗拱的高大過街牌樓……還有上頭御筆親題的‘國子大學’四個字。
“這門臉兒真氣派。”朱老闆讚不絕口道:“這字題的也好。”
“那必須的,咱這可是世界頂級學府,培養治國人才的搖籃。”老六便笑呵呵道。看着這座自己親手建立的大學,言語充滿了自豪。
“未來天下的讀書人,都將以走入這座大學爲榮!”
“呵呵,老六信心十足啊。”太子笑道。
“他什麼時候信心不足過?”朱元璋笑着對百官道:“都平身吧,陪咱參觀下這……國子大學的校園。”
“是。”百官起身後,便跟在朱老闆父子後頭,進去國子大學的正門‘集賢門’。
便見門內左爲鍾亭,右爲鼓亭,還有一座御碑亭,內立‘恭勒御製國子大學工成碑記’碑,只是這麼遠,也看不清碑文的內容。
迎面則是一座巨大的三門四柱七座琉璃牌坊,正中鑲嵌着‘圜宇教澤’的坊額,意思是讚頌皇帝的教化恩澤澤被學子。
背面則嵌着‘天子門生’四字,彰顯着此間學子的身份。
牌坊上還覆着黃色琉璃瓦,以示皇家向學重教的傳統。
在大臣看來,這國子大學進門之後,處處彰顯着皇恩浩蕩。提醒着學子們,他們是皇帝的人了……
而原本國子學就沒有這種感覺,而是處處提醒學生們,他們是孔聖門徒。只能說宋訥雖然是皇上的人,但文官起碼的節操還是有的。換上楚王來當祭酒,就是這個場面了……
“哎,以後國子學是要給皇家培養奴才了。”綴在後頭的官員小聲道:“恨不得把‘天子門生’刻在學生臉上了。”
“是啊,學校明明是我儒教的道場,楚王卻只突出皇上,不突出孔子,真是喧賓奪主,其心可誅啊。”官員們紛紛點頭,他們到現在還沒看到一點兒,跟孔聖人有關的建築和匾額呢。
當然很不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