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煉獄

德玲和肖老師開了一個藥店。

樓下是櫃檯,樓上是兩間板壁房,一間做書房,一間做臥室。

表面上,這是一個非常溫馨的生意人之家,實際上是地下交通站。南來北往的同志,都在這裡找到落腳的地方,拿到一定經費,然後各奔東西。

危險性是顯而易見的,只要有一個從這裡經過的人叛變,就可能牽涉到他們,然後是不可避免的犧牲。兩人默默地幹着,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一筆接待,不讓一個小的疏忽發生。夫妻非常恩愛。都知道未來可能發生什麼,格外珍惜眼前的每一分鐘。每天晚上,擁着愛人睡去,到天亮,互相鼓勵着起牀,去迎接那不可逆料的又一天。德玲已經墮了一次胎,那是在博愛醫院做的,肖老師陪着她,手術做完,德玲哭了。“爲什麼我們的孩子沒有出生的權利啊?”肖老師安慰她說:“等條件好了,我們要養五個孩子!”

有時候,夜深人靜,兩人坐在牀上,靜靜地看着窗外的月亮,想着遠方的親人和戰友,尤其懷念犧牲了的戰友。這時候,德玲會長時間地看着肖老師,一聲不吭,心裡涌起無限柔情。夜這樣長,什麼時候能夠天亮啊!

那年陰曆臘月二十四,是民間過小年,一個身穿青緞子馬褂,足蹬皮鞋的青年漢子到了藥店。這人目光炯炯,看人入木三分,十分警覺。他要求立刻安排他的安全住所。肖老師認識他,化名顧鵬飛,是行動部門的重要人物,德玲也聽過許多關於他的傳說,說他槍法百發百中,步履如飛,社會關係通達,連青紅幫老大都是他的朋友。這樣的人到這裡,一定有重要任務。肖老師在一個僻靜的小巷裡租了一間房,讓他居住。爲了妥當,在那附近,肖老師安排一個小夥子住在一個小樓上,那樓可以看到那人的住房。

第一天安然無事。第二天,小夥子來報告,顧鵬飛一通宵沒回住處!

肖老師秘密調查,知道顧鵬飛在夜裡去了妓院。動亂之時,江湖行走,肖老師倒並沒把這看做很大的錯誤。只是初來乍到,就去那樣的地方張揚,於秘密工作是不利的。晚上,肖老師去找顧鵬飛,嚴肅地指出他的不謹慎。顧鵬飛哈哈大笑,說肖老師是被蛇咬過,見草繩子都怕!肖老師說服不了他,只好囑咐幾句告辭,同時加強對他的保護。

地下黨有巡視制度,每過幾個月,有領導不定期的到這裡來一趟,肖老師和德玲商量好了,等巡視領導來,要鄭重彙報這事。一個生活過於不檢點的人,是不能負擔大事的。作爲黨的交通員,有這個彙報的義務。

那個傳奇人物只在這裡住了三天就走了。

第二天,肖老師出去了一天,天黑的時候他回來,對德玲說,他在城裡物色了一處位置,可以開個雜貨鋪,準備將交通站遷過去。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顧鵬飛果然在小河溝裡翻了船!

那是在一個不出名的鎮上,一個很不起眼的小旅館,起因也是極其不起眼的事情——完成任務後他路過那裡,交上了一個漂亮的女人。一連好多天,他都泡在那小旅館裡,如此而已。

他沒有想到他的舉止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那人是軍隊特務機關的一個科長,回那個小鎮探親,偶然聽說旅館裡住了一個這樣的人物,好奇地去探查,一看即知此人非同一般。他迅速與當地警務機關取得聯繫,突擊性的抓捕,顧鵬飛成了階下囚。

和許多流氓無產者一樣,顧鵬飛的參加革命無非是一個賭博,他不乏膽量,但是真正到了生死之際,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爲理想丟命的,因爲他們原本就沒有所謂理想。

他很快供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肖老師的交通站他是首先交代的。地下黨的一切他都熟,知道地下黨的活動規律,那天,他帶着特務到藥店去,發現交通站已經轉移,他抓來夥計,詳細審問每個細節。最後得出結論,肖老師沒有走遠,就在本市,而且還做交通工作,掩護身份的只能是店鋪。 wωw●tt kan●C〇

顧鵬飛拿出地圖仔細分析,根據經驗,他劃出新交通站可能的大致範圍,通知警察局調查,在那個時間段內,那個範圍內,新開了哪些店鋪?警察局的結果很快來了,一共三十多家。顧鵬飛辦事的確老辣,做叛徒也不一般。一天之內,他就查清了二十多家,第二天,他帶着特務繼續查,終於找到了肖老師的店。

他看見肖老師在櫃檯後面。大喜過望,吩咐特務散開監視,自己像過去一樣隨隨便便走過去。

“生意好啊?”摘下禮帽,顧鵬飛的笑是真的,弄不好,立大功就在今天!

肖老師一楞,警號在頭腦裡響起。這人是怎麼知道這裡的?搬家後,一切的來人,都是上級交通送來,過去的關係都不知道這裡。顧鵬飛的玩世不恭早已叫肖老師警惕,如今他在這個時候來到這個地方,不祥之兆。

驀地想起,德玲去打貨,估計將要回了!

單刀直入:“你怎麼知道這裡?”

顧鵬飛笑着說:“上級通知我的。你走到天邊,我也找得到!”

肖老師也笑了:“你真的神通廣大啊!這樣,你先去街口旅館住下,我來旅店找你!”說着就去關門。

顧鵬飛一把拉住肖老師:“急什麼啊,我們多時不見,連茶也不給我喝一口?”說着自己走進店裡。

一切都明白了。肖老師看看外面,大約幾十米處的街對面,兩個陌生的年輕人在電杆邊閒着,眼睛卻從未離開過店裡。

當務之急是告訴德玲!肖老師呵呵笑着,倒着開水,放下水瓶,突然走到櫃子旁,伸手去抽屜裡拿什麼——顧鵬飛箭一樣快步上來,將他的手死死按住,肖老師回頭,看見了黑洞洞的槍口。

“哈哈,你果然叛變了!”肖老師哈哈大笑,顧鵬飛惱羞成怒,喝着:“老實些,不然打死你!”說時遲那時快,肖老師突然衝出店門,拿起一塊磚頭,奮力向店面打去!“嘩啦啦!”一陣駭人的聲響,店面玻璃破了一大塊,肖老師又去砸櫃檯,卻被身後來的特務抱住。七八個人將他弄進屋內,拉頭髮,扭手臂,很快將他綁起,口裡塞上毛巾。

左右鄰居來看,都被喝退,特務們都退入室內,靜靜守候。外面,也布上了人,裝做拉黃包車的,賣香菸的,在附近溜達。

德玲進了些雜貨,一路走回家來,快到街口,習慣性地停住腳。這是她和肖老師約好的,不管誰回家,先要從家門那裡走一個來回,遠遠觀察一下,看看有無異常。幾個月,這樣走了無數次,德玲都有些怨了,肖老師堅持一定要這樣。

德玲從遠遠的街口混在人羣中朝家裡看了看,立刻感到異樣,店面似乎不平整!德玲心裡一驚,冷汗從背心裡流下。她快步離開這裡,繞了個大圈,從對面百貨公司後門上了樓,隔着玻璃看自己家。這回很清楚了,店面玻璃破碎了,店門開着,肖老師不在。此外,鄰居的家門也都開着,同樣看不到人走動!

德玲馬上感到危險。她迅速下樓,叫輛黃包車,拐了好多街道,到了長江邊。

家裡毫無疑問是出了問題。那異常的寧靜是特務擺的圈套。肖老師沒有露面,十有八九被捕了。想到這裡,德玲心裡一陣難過。攜手共命運的親人去了!怎樣的磨難在等着他啊,他能經受得了嗎?從監獄裡逃出來的同志講過裡面的刑罰,和地獄一樣。德玲的眼淚不由流了出來。

眼前需要解決的是找到組織,德玲只知道上海的一個地址,是肖老師很久以前告訴她的。但是,怎樣離開武漢呢?同時,對於家裡的情況,也應該覈實一下。

情急之中,她想到了表弟天武。德玲捱到天黑,悄悄摸到天武的宿舍,天武見到她,十分吃驚,趕緊叫她進屋,迅速關上門。

“發生什麼事了?”天武直接問。德玲沉默了一會,把自己的處境告訴了天武。她擔心地看着天武,看他是否被這個消息嚇到。

天武並沒有一絲害怕,相反,他勇敢地問,我能做些什麼?這叫德玲感到欣慰。

德玲請天武做三件事,一,安排她一個住的地方。二,明天去看看那個店子,看肖老師在不在。三,去找德玲父母,要一筆錢。這一切都必須做得機密,因爲說不定敵人已經查到了德玲的身份,有可能在德玲父母家裡安排圈套。

天武馬上答應了。

天武夜裡去同學家睡覺,早上很早就出來了。他戴頂禮帽,特地買了盒火柴,以防待會去那雜貨鋪,萬一被人盤問,可以說買菸的。

到那附近,他下了車,從小巷子開始溜達,太陽已經老高了,路上行人正多。賣菜的,賣水果的攤子擺了一地。

按照德玲所說,在人羣中慢慢走着,溜達到那個雜貨鋪附近,看見那個門依然開着,門面換了新玻璃,店內卻不見人影。德玲再三囑咐不能進去,天武不敢造次,但又不甘心就這麼回去,想了一會,他鼓起勇氣,慢慢走近那裡,在旁邊一個雜貨鋪買了一包煙,點一根,順便瞟了瞟那屋,猛然發現,櫃檯後站着一個陌生男人!

天武一陣恐懼,卻不慌不忙,深深吸了一口煙,順路朝前走去,儘量不往後看。他知道後面一定有人盯着自己在看。

走了很遠,他拐進一條又窄又長的僻靜巷子,確定身後沒有人,走出巷子,上了黃包車,過了江,到姨媽家來了。

芷秀看見哥哥來了,高興得笑了起來,連問;“哥,哥,你休息啊?”天武笑着說找姨爹,姨爹正好在院子裡遛步,看見天武,也很高興,叫上他屋裡去。

天武給姨爹倒上茶,自己拿個板凳坐着,看周圍無人,說:“姨爹,表姐要我來找你!”

姨爹吃驚得放下了菸袋,“她在哪裡?”天武說了德玲的處境,姨爹半天沒有說話,難過地搖着頭。半響,他說:“我要和你姨媽商量!”他親自去找來姨媽。姨媽一聽說德玲就哭了起來!說這輩子怎麼辦?連頭都不敢露,將來怎麼生活?姨爹打斷她說:“說這有什麼用?眼下總得幫她脫難!”

兩個老人清點了一下家底,銀行裡有存款,天武說現在不能去取,怕萬一有人盯着。那麼家裡的現錢就只有五十元,姨媽全部拿來,交給天武。想了想,姨媽又摘下手上的戒指,也交給天武。臨走,姨爹再三告訴天武,叫跟德玲說,現在先躲着,千萬不要再做什麼和當局對抗的事情了。等這裡換了長官,再找關係疏通一下,取消那個通緝。

天武一一答應着,心裡知道德玲不會聽。

中午時分,德玲化了裝,天武也戴上鴨舌帽,兩人從屋裡出來,叫了一輛黃包車,車伕拉上簾子,一股勁地跑起來。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換車,再走一個多小時,已經是城外了,兩人下車步行,到了一個小鎮上。西邊天上,太陽已經落到山邊了,金輝照得一地,小鎮四圍的菜花在夕陽下黃燦燦的。天武看到不遠處有個小旅店,他小聲對德玲說:“在這裡住一晚?夜裡走路不安全。”德玲說:“可以,估計這裡要鬆一些。住一晚是不要緊的。”

兩人去那小旅店,要了一間房,房子是天武親自挑選的,在樓上角落裡。吃過飯,兩人就不再出去。天武將一牀被子鋪在條凳上,和衣躺着。德玲睡牀上,或許是累了,很快她就睡着。一會,天武也發出了鼾聲。

早上兩人很早就起來,這裡有個較大的碼頭,碼頭上出售到上海的船票。天武去買了票,看看時間還早,兩人信步在江邊走着。

江南的早晨實在很美!微風從江面上吹過來,江灘上的嫩草一片片在風中起伏,綠色的波濤一般。堤角邊,一棵棵柳樹垂着千條綠絲,小鳥在樹叢間戲耍跳躍,萬綠叢中時有幾朵鮮紅,斑斑點點綴着江灘。德玲到了這裡,心情好了些,江面,數條漁船張着白帆,在江邊不遠處忙碌穿梭。她看着天武,囑咐一定注意肖老師的下落,天武答應了。

德玲似乎有什麼話還沒說出,天武感到了,問:“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嗎?”德玲說:“過去跟你接觸少,這回通過這件事,感到你是一個很乾練的人,你願意參加革命嗎?”

天武認真地回答:“不。我不是做那樣事情的人。我要做實業來爲國服務。”

德玲說:“這樣的社會,實業有用嗎?”天武說:“做了看吧,做都沒有做,怎麼知道沒用呢?”德玲說:“總有一天,你會到我們隊伍中來的。”

船來了,德玲和幾個學生模樣的人一起走進船艙。天武站在躉船上,仰看着德玲,德玲站在船欄邊,江風吹着她的頭髮,她的眼睛裡滿是憂鬱。

“記着我跟你說的話!”這是她最後的話。

德玲逃避追捕的時候,肖老師在獄裡受着折磨。

因爲他打破了玻璃,沒有人進特務佈設的陷阱,特務很惱火,在店裡,就狠狠打了他一頓,拳打腳踢,就像打一隻口袋一樣,有一腳踢在他臉上,臉皮開了個口子。

肖老師被押到警備司令部偵緝處,立刻進了刑訊室。他們將肖老師吊在屋中央,用鞭子抽,肖老師一聲不吭。犯人有沉默這一招,當然,這是要以生命爲代價才能獲得的。

審訊的頭頭惱怒了,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刑具,身體不斷體驗着新的疼痛,但是肖老師抱定必死,軀體已經不是他的了。

老虎凳,死命的撬,腿要斷裂,不叫喚,直到昏死。辣椒水,肺部不能喘氣,像窒息一般,喉嚨如火燒,大口咳嗽,至於鞭打,那就麻木了。

最可怕的是火烙。不用燒紅,只要略微在火上過一過,那烙鐵就燙得鑽心。在腿上,背上,一處又一處,行刑者很有經驗,拿着烙鐵,不是直接按上去,而是慢慢接近,讓犯人充分體會恐怖臨近。這時候,肖老師心裡,只念一個“死”字!這樣恐怖就沒有了。

顧鵬飛竟然也加入審訊,這叫肖老師格外憤怒。

“滾開!你沒有資格和我說話!”他嘶啞地喊着。

每次審訊完畢,都是擔架擡回監室。這使肖老師贏得了同室所有人的尊敬。有人用水給他輕輕擦洗傷口,有人用勺子喂水他喝。審訊進行了一個多星期,特務失去了耐心,不再審了。事實上,過了一個星期,一切都失去了意義。該轉移的早就轉移了。

肖老師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天天都有人消失,他準備好了。

那天早晨,監室大門哐啷一聲響了。“出來!”有人怒喝。幾個士兵氣呼呼走進來,將他從地上提起來,拿繩子就捆。五花大綁,最後,將一根木條插在背心,那木條一端做成令箭形,上面寫着“匪徒”等字樣。

跌跌撞撞出了走廊,外面停着幾輛大卡車,士兵將肖老師提上車,又陸陸續續押出來幾個人,都插着木條,無非是“匪徒”之類。兩人架一個,全都上了車,汽車嗚嗚向前開去。

天已大亮,路上已經很多行人了,汽車反而慢了下來,這是叫人們多看看,看反對**的下場。這叫“遊街”。肖老師擡起頭來,想看看有沒有熟悉的人,一個也沒有。人們都漠然地看着他,從眼睛裡看不出是同情,還是高興。這幾年,這樣的事情多了,大衆已經沒有刺激感。

每一個犯人身後,站着兩個兵,隨時準備勒住犯人喉嚨,不使其叫出聲來。

汽車在熱鬧地方遊了好大一圈,慢慢朝郊區開去,到了一片荒山,周圍已經站了好多士兵警戒,附近的鄉民稀稀拉拉在圈子外站着,有的還和士兵開着玩笑。汽車一條長龍似地停下來,兩個兵提着肖老師的繩子將他提下車,他昂着頭,看看四周。

另外幾個提下車的,也都是年紀不大的男子,互相看了看,用眼睛打了個招呼,有一個還笑了笑。

他們一起被推到山包前。

一聲“預備——”肖老師閉上眼睛。就這麼離開世界。德玲,你好好活下去吧!

“啪啪啪!”槍聲響了,奇怪,怎麼自己沒有中槍?肖老師硬硬地站着,動也不動。又是一陣槍響,仍然如此。肖老師看了看周圍,一同來的同志都已經倒在地上,只有他一個人站着。兩個兵過來,將他重又往車上推。

原來是“陪斬”。回去的路上,他一路都在微笑。

軍事當局在對肖老師的處理問題上發生了爭論。一派人認爲殺掉算了,因爲這樣死不屈服,留着也不可能起作用了。另一派認爲從長遠看,留着作用大,因爲這人是重要路線上的交通,認識很多重要人物。何況對這人的審問並未結束,據顧鵬飛的估計,他除了擔任交通外,很有可能在黨內也負有重責,這一點尚未得到證明。殺掉一個情況不明的人質,是不明智的。

最後,留派得到了認可,他們追到刑場,把肖老師留下來了。從這個角度,肖老師並不是陪斬,而是死裡逃生。

軍事法庭判決肖老師終身監禁。

在一個遙遠的深山裡,人跡罕至的地方,用鐵絲網和電網圍起一片房屋,許多政治犯就在那個圈子裡度着他們悲慘的時日。

對外,肖老師這個人消失了。

十一 國難來了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二 別矣,武漢十三 鐵蹄踏江城五 北伐壯歌十 逃亡與驛站十一 國難來了二十 大罷工九 地下英雄六 白色恐怖十二 別矣,武漢五 北伐壯歌二十 大罷工九 地下英雄五 北伐壯歌十一 國難來了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二 別矣,武漢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 大罷工八 兒女情真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三 鐵蹄踏江城一 烽火陽夏十六 地獄中五 北伐壯歌五 北伐壯歌十七 遠征軍十六 地獄中十八 傷心黔桂路六 白色恐怖八 兒女情真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六 白色恐怖二十 大罷工十二 別矣,武漢十七 遠征軍十七 遠征軍十四 甦醒二 啓蒙者十六 地獄中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二 啓蒙者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七 煉獄三 燃燒的京漢路十三 鐵蹄踏江城六 白色恐怖五 北伐壯歌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三 鐵蹄踏江城二十 大罷工二十 大罷工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九 地下英雄五 北伐壯歌十四 甦醒六 白色恐怖九 地下英雄七 煉獄十一 國難來了五 北伐壯歌十六 地獄中六 白色恐怖十七 遠征軍七 煉獄二十 大罷工九 地下英雄九 地下英雄六 白色恐怖一 烽火陽夏十五 蹉跎衡陽十二 別矣,武漢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一 國難來了十二 別矣,武漢三 燃燒的京漢路四 孤苦兄妹八 兒女情真十六 地獄中三 燃燒的京漢路二十 大罷工三 燃燒的京漢路十二 別矣,武漢七 煉獄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六 地獄中五 北伐壯歌十八 傷心黔桂路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四 甦醒
十一 國難來了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二 別矣,武漢十三 鐵蹄踏江城五 北伐壯歌十 逃亡與驛站十一 國難來了二十 大罷工九 地下英雄六 白色恐怖十二 別矣,武漢五 北伐壯歌二十 大罷工九 地下英雄五 北伐壯歌十一 國難來了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二 別矣,武漢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 大罷工八 兒女情真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三 鐵蹄踏江城一 烽火陽夏十六 地獄中五 北伐壯歌五 北伐壯歌十七 遠征軍十六 地獄中十八 傷心黔桂路六 白色恐怖八 兒女情真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六 白色恐怖二十 大罷工十二 別矣,武漢十七 遠征軍十七 遠征軍十四 甦醒二 啓蒙者十六 地獄中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二 啓蒙者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七 煉獄三 燃燒的京漢路十三 鐵蹄踏江城六 白色恐怖五 北伐壯歌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三 鐵蹄踏江城二十 大罷工二十 大罷工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九 地下英雄五 北伐壯歌十四 甦醒六 白色恐怖九 地下英雄七 煉獄十一 國難來了五 北伐壯歌十六 地獄中六 白色恐怖十七 遠征軍七 煉獄二十 大罷工九 地下英雄九 地下英雄六 白色恐怖一 烽火陽夏十五 蹉跎衡陽十二 別矣,武漢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一 國難來了十二 別矣,武漢三 燃燒的京漢路四 孤苦兄妹八 兒女情真十六 地獄中三 燃燒的京漢路二十 大罷工三 燃燒的京漢路十二 別矣,武漢七 煉獄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六 地獄中五 北伐壯歌十八 傷心黔桂路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四 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