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灼華眼眶含淚,饒是她清楚事情輕重,卻依舊不願爲了嚴府毀了自己的一輩子。
她擡手死死攥住大長公主的手腕,眸中滿是血絲,顫聲問道:
“母親,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除了讓女兒嫁給聶修宜那個混帳。咱們嚴府沒有一條活路?”
大長公主面色冰寒,擡手將嚴灼華的手給扯了下去,淡淡道:
“不是沒有其他法子,若是將皇帝從現在的位置給拉下去,咱們嚴府也能順利度過此次危機,不過謀反失敗的代價太大,更何況以你的名聲,的確找不到什麼好人家。”
嚴灼華身子一踉蹌,兩行清淚順着她蒼白的面頰滑落,她苦笑出聲,道:
“既然如此,還請母親去找聶夫人商談吧,聶夫人對女兒的出身很是滿意,等到女兒入了驃騎大將軍府,聶修?爲了保住聶府。也不會讓嚴府敗落。”
對上嚴灼華空洞的眼神,大長公主也是十分心疼,偏偏她此刻沒有辦法,比起女兒而言,一家子的性命纔是最爲重要的。
低嘆一聲,大長公主啞聲道:“灼華,母親知道此事委屈你了,等到咱們家度過此次危機,母親竟然會爲你討一個公道。就算驃騎大將軍府勢大又如何?聶修?他既然敢如此待你,就要付出代價!”
聽了這話,嚴灼華彷彿木偶一般,愣愣地點了點頭。低聲道:
“全憑母親安排。”
說着,嚴灼華狼狽地站起身子,擡手撐在牆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正堂之中。
望着女兒的背影,大長公主眼中也流露出一絲愧意,衝着身畔伺候的女官道:
“那些低賤的東西不是在府外鬧騰嗎?趕緊給抓到咱們府中,狠狠地打,打死不論!”
聞聲,那女官面上露出一絲猶疑之色,問:土扔來血。
“公主,咱們好歹也是在天子腳下,若是真鬧出人命的話,對於咱們府上也算不得什麼好事兒。”
大長公主本身也是心思縝密之人,怎會想不明白這樣的關竅?只不過她今日被怒火也氣糊塗了。才說出這種話來。
眉眼處帶着一絲無奈,大長公主緊緊擰眉,道:
“去將順天府的人給請來,在順天府來人之前,把這些口無遮攔的東西好好教訓一通,不必留手,保住性命也就成了。”
在大長公主眼中,那些普通百姓的性命與阿貓阿狗也沒有多大區別,將他們打殺了又如何?反正是林凝眉那賤婦的走狗,留下也沒有用處。
女官誒了一聲,輕手輕腳地退出正堂之中。
門口那些莽漢見着火候差不多了,想起僱主的提點,也不敢在此處多留,省的萬一性命撂在這兒,他們就算得了銀錢也沒地兒花。
莽漢們在人羣的掩護下退去,他們剛剛離開不久。嚴府的侍衛就衝了出來,可惜卻撲了個空。
沒有抓到人,大長公主胸臆之間的火氣更盛,又砸了一套官窯的茶盞,這才緩過氣兒來。
即便心中早便恨毒了驃騎大將軍府,大長公主在第二日依舊備上了厚禮,去上門致歉。
上一次去驃騎大將軍府是因爲聶修?救了嚴灼華,但這一次卻是爲了讓聶修宜將嚴灼華娶回府。
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就要配給那樣一個混不吝的東西,大長公主心口好似有一把十足鋒銳的刀在割一般,她心痛如絞,偏偏卻沒有半點兒法子,被下人請到易遠堂之時,她面上仍掛着端莊柔和的笑意。
一聽大長公主備着厚禮來府,即便聶老太太不願讓白氏見客,依舊阻不住這婦人攀附權貴的心思,不管嚴灼華的名聲如何,她的身子都是被聶修宜給破了的,修宜娶了她也不算吃虧,甚至還能得到強有力地岳家,將來入朝爲官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心中轉過此番年頭,白氏更是迫不及待地往易遠堂正堂趕去,等入到了易遠堂正堂時,便聽得大長公主開口道:
“眼下小女已經與三少爺私定終身,即便此事於理不合,但還請老太太憐憫憐憫小女,同意了她與三少爺的婚事吧,否則小女當真是沒有顏面做人了!”
今日大長公主倒是學聰明瞭,她清楚聶老太太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索性便放低了姿態,她們嚴家本就是苦主,聶老太太雖說清楚嚴府是個火坑,但因自家理虧,也不好直截了當的將此事給拒絕了。
正待聶老太太想尋出一個理由婉轉地推拒此事時,白氏走了進來,先是恭恭敬敬地衝着聶老太太請安,隨後笑意盈盈地望着大長公主,道:
“聽得大長公主所言,臣婦心中着實愧疚難當,當日若非犬子不懂事,也不會毀了灼華郡主的清白,眼下若是能將灼華郡主給娶回府,倒是皆大歡喜了。”
“白氏!”
聶老太太恨的緊咬牙關,她明明吩咐人守好了消息,不讓白氏出現在易遠堂之中,爲何這蠢婦還來的如此之快?
白氏眼中劃過濃濃的期待,好似透過大長公主,就能瞧見聶修宜將來飛黃騰達的景象一般。
大長公主與白氏一拍即合,心中暗喜,面上卻仍是一副矜持的模樣,淡淡的道:
“聶夫人,眼下三少爺與小女的婚事也算是定下了,按着本宮的意思,越早成婚越好,我瞧着本月月底就是難得的吉日,莫不如就在那日成婚?”
眼見着這二人連婚期都要商量好了,聶老太太心中急躁,猛然將手中的茶盞擲在地上,面色鐵青,身子都不由微微發抖,怒道:
“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白氏瞪眼,沒想到聶老太太竟然會不贊同這門親事,明明嚴灼華已經是修宜的人了,除了將郡主娶回來,難道還有其他的法子?
“婆母?您總得爲女兒家的清白考慮一番,本就是修宜的錯,咱們可不能不認賬啊!”
聶老太太氣的眼前發黑,白氏這賬認得還真是爽快,驃騎大將軍府本就勢大,若是還與嚴家結親,定然會引得聖人生出芥蒂。
原本因爲凝眉之事,聖人對惟謹便存了疙瘩,此刻再與嚴家這等佞幸結親,這不正是烈火烹油嗎?
“你給我住口!”
聽得聶老太太當着大長公主的面便毫不留情的斥責自己,白氏一張臉忽青忽白,面上着實難看的緊,但礙於聶老太太是白氏的婆母,所以她也不敢表現出半點兒不滿,畢竟孝道大過天,若是她落得一個不孝的名聲,恐怕更會給嬌兒那小賤蹄子抓住把柄!
聶老太太轉眼望着大長公主,抿了抿脣,正色道:
“大長公主,我們修宜的的確確是對不住灼華郡主,但這門親事我們將軍府卻不能認,原因大長公主心如明鏡,想必就不必老婆子直言了。”
大長公主見着聶老太太如此不給她顏面,恨不得一口心頭血涌出來,聶家還真是膽大包天,不就是身上泥腿子還沒洗乾淨的勳貴嗎,竟然未將她放在眼裡,真是好樣的!好樣的!
“好!好!聶老夫人,就算你不願讓三少爺娶灼華,但畢竟灼華的清白是三少爺毀了的,本宮這就去請太后娘娘做主!”
話落,大長公主眼神之中劃過一絲厲色,甩袖離開正堂之中。
望着大長公主的背影,聶老太太氣的心口疼,偏偏又不能派人攔住大長公主,只能眼睜睜地望着人影離開。
白氏見狀,恨恨跺了跺腳,也顧不上面色青白的聶老太太,直接追着大長公主去了。
“還請大長公主留步!”
聽得白氏的聲音,大長公主胸臆之中雖說仍帶着幾分怒火,但她卻清楚白氏是個好利用的,站定腳步,將眼底的輕蔑之色盡數壓下,淡淡道:
“聶夫人可還有事?”
對上大長公主冷凝地態度,白氏也不惱,只以爲她是被聶老太太給氣着了,方纔如此。
白氏賠笑道:“大長公主莫要動怒,臣婦瞧着灼華郡主是頂好的姑娘,若是您不嫌棄的話,明日,不,下午臣婦便派冰人去貴府提親,您瞧着如何?”
大長公主眉眼處帶着一絲爲難,脣角卻不由微微挑起一絲不太明顯的弧度,低聲問: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聶老夫人不喜灼華,這該如何是好?”
白氏得意一笑:“好歹臣婦也是修宜的生母,這門親事臣婦自然是可以做主的,還請大長公主放心,臣婦下午便會使冰人往嚴府去。”
二人周圍也沒有旁的丫鬟,所以談話十分隱秘,聶老太太自然也不知情。
大長公主與白氏皆滿意地相視一笑,等到大長公主離開驃騎大將軍府之後,白氏滿臉喜色的出了府,直接去尋了冰人,使了銀錢,讓冰人去嚴府提親。
此事沒有經過聶老太太、聶老將軍,甚至連聶戎對這所謂的婚事都不知情,偏偏白氏是個有主意的,居然膽大包天將這樣的事情給隱瞞下來。
午時將過,由驃騎大將軍府請來的冰人便登上了嚴府的門兒,這消息在大長公主可以散播之下,頃刻之間就在整個京城傳揚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