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修?皺起眉頭,眼下明明是凝眉三朝回門的好日子,俞長澤偏偏在此刻暴斃而亡,其中定然有什麼貓膩。他一向不信巧合,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別人設下的局。只不過這局到底是針對何人,聶修?便有些拿不準了。
不得不說,聶修?還真是猜中了林凝眉的心思,不過在此事之中,林凝眉早就將自己給摘乾淨了,即便有仵作給俞長澤開棺驗屍,也無法發覺出什麼端倪。
林博遠蹭的一聲站起身子,氣的渾身發顫,面色慘白地走到俞長澤的屍身前,眼前一陣陣發暈。
俞長澤是俞家的獨苗兒,眼下死在了晉陽侯府之中,這該如何是好?
不同於林博遠的驚慌失措,聶修?是見慣了生死之人,此刻面上如常地衝着那兩個小廝問道:
“俞少爺到底是如何去的?你二人老老實實的交待一番,若敢有半分隱瞞……”
聶修?話未說完。但言語之中蘊着的寒意卻讓那兩個小廝嚇得面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衝着面前的主子們叩頭,急聲道:
“回姑爺的話,表少爺是因爲在假山後與大小姐生出了苟且之事,而後突然暴斃。奴才們也是聽到了大小姐的尖叫聲,這才尋到了表少爺的屍身。”
聽了小廝所言,聶修?面色也不由難堪了幾分。
侯府中的姑奶奶如此不守婦道,竟然能在出嫁之後與自己的表兄生出這般不要麪皮的腌臢事兒。着實令人震驚不已。
不止是聶修?愣住了,就連林牧瑜林秉文哥兒四個也沒有反應過來。
“你這奴才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大姐姐性情溫良,又怎會、怎會生出苟且之事?”
林秉文怒瞪着跪倒在地的小廝,他是衆人中反應最爲激烈的一位。畢竟在正堂內。除了林博遠是林子佩的親生父親之外,也就林秉文跟林子佩的關係最爲親近,畢竟是從同一個孃胎裡爬出來的,自然比林牧瑜這等庶子親近許多。
二房長子林中賀眼下已經十一,一聽到這般污穢的言辭,當即面色漲的通紅,無措的望着林博成,希望父親能帶他兄弟二人離開大房。
而林中彥先前剛剛過了五歲生日,還是個垂髫娃娃,自然是不知事的,黑白分明的大眼兒望着跪倒在地的兩個小廝,疑惑地開口問:
“什麼叫苟且……唔!”
林中賀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小嘴,直接抱起林中彥,面色青黑地衝着林博遠開口道:
“大伯。中彥年歲小,這會子鬧了肚子,侄兒便先帶他回西院了。”
話落,林中賀咬了咬牙,將掙扎不休的五歲娃娃從正堂中抱了出去,在邁出門檻之前,看了林博成一眼,待發覺父親眼中的不耐之色後,忙加快了腳步,彷彿身後有豺狼虎豹追趕一般。
林博成性子端方,雖說只是正六品的太學博士,於官職上遠遠比不上林博遠,但他爲人品性卻極好,此刻面色青黑地看着林博遠,開口問:
“大哥心中可有章程?若是不將此事妥善處理的話,不止俞家不會罷休。嚴家那處恐怕也不好交代。”
林博遠也是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老狐狸,又哪裡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偏偏眼下這種腌臢事兒是在晉陽侯府鬧出來的,他這個侯爺想獨善其身也不可能,除非不要了爵位。
頹然地閉了閉眼,林博遠深吸一口氣,低聲問了一句:
“眼下大小姐何在?”
兩個小廝也清楚此事非同小可,戰戰兢兢地答道:
“奴才們不知,大抵、大抵是被帶到了偏廳之中罷,畢竟咱們府上的主子此刻都呆在偏廳之中。”
聽了這話,聶修?的臉色更是難看,恨不得直接將林子佩這賤婦送到嚴家去,省的留在此處噁心人,平白污了凝眉的耳。
現在懷化大將軍可不清楚,晉陽侯府之中之所以會生出這般不堪入耳的腌臢事兒,盡是林凝眉的功勞,無出其右者。
不過聶修?最是信任自己的小妻子,又怎會生出半點兒懷疑之心?
今日的鬧劇是晉陽侯府的家務事,聶修?雖說身爲侯府姑爺,但也不好摻和進去,省的惹了一身腥,再將驃騎大將軍府給攀咬進去,恐怕也有些不妥。
心中轉過這些念頭,聶修?剛想開口,便聽得院中傳來一陣喧鬧聲。
“林博遠你這個僞君子,還我兒命來!還我兒命來!”
聽到兵部尚書俞瑞的咆哮聲,林博遠只覺得腦仁兒漲的生疼,還沒走出正堂,便見着高大威武的俞瑞直接衝入堂中,剛毅的面容之上帶着猙獰,等瞧見了俞長澤的屍身之後,突然悲聲哭泣。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眼下俞瑞白髮人送黑髮人,死的又是唯一的獨子,即使俞長澤是個人嫌狗憎的混賬東西,在俞瑞心中也是頂好的,又怎麼會不痛心?
猛然撲倒在俞長澤的屍身前,俞瑞擡手死死揪住俞長澤的襟口,看見兒子衣衫不整,怒聲質問道:
“我兒到底是怎麼死的?林博遠,你若是不想讓兩府交惡,便如實告知於我!”
因其中有林子佩的緣故,林博遠也羞於開口,倒是一旁的林博成皺了皺眉,將事情娓娓道來。
清楚了俞長澤的死因,俞瑞恨不得直接殺了林子佩那個賤蹄子,若非她不守婦道,勾引了長澤,又怎會引得長澤暴斃而亡?
將俞瑞眼底的殺意收入眼底,聶修?突然開口道:
“俞公子的死因有些蹊蹺,莫不如請仵作上門,好生查驗一番。”
聽了聶修?提點,俞瑞不止沒有道謝,反而陰瘮瘮地瞪視着聶修?,冷聲開口道:
“懷化大將軍,我兒本就是英年早逝,眼下你竟然還像讓他死無全屍,當真好狠辣的心腸!”
大虞朝極爲重視入土爲安,若是死者屍身不全的話,也就無法再轉世投胎了。因此種說法,就連宮中伺候的太監在臨死之前,也會拿出極爲可觀的私房,將自己的孽根給贖回來,一同葬在棺材裡。
若是那根寶貝沒了,恐怕太監連死都不會瞑目。管中窺豹,由此也能看出大虞朝之人對屍身的看重。
先前聶修?開口只是出於一番好意罷了,見着俞瑞不識好人心,聶修?也沒動怒,搖了搖頭,昂首闊步地走出了正堂之中,留下焦頭爛額的林氏兄弟二人。
離開正堂後,林博遠便往偏廳趕去,之於晉陽侯府這等腌臢的地界兒,他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林子佩本就是凝眉的嫡親姐姐,眼下不守婦道,若是被林氏族老抓住,恐怕也免不了一個浸豬籠的下場。聶修?對林子佩的死活並不在意,但萬一牽連了凝眉,便有些不妙了。
此刻林凝眉坐在偏廳之中,見着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的林子佩,眉眼中劃過一絲隱晦的快慰。
前世裡她被人活活糟踐而死,晉陽侯府這些人亦是高高在上,將她看做螻蟻。眼下林子佩自己也嘗過了螻蟻的滋味兒,想必她亦是會悔不當初吧?
老太太氣的面色慘白,但仍是強撐着一口氣,開口問:
“林子佩,俞長澤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快說啊!”
聞言,林子佩擡眼,眸中一片空洞,木愣愣地說道:“他是縮陽而死的,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啊!”
豆大的淚珠兒順着蒼白如紙的面頰話落,林子佩神情之中也蘊着幾分猙獰。平心而論,林子佩並非是個傻子,也清楚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善了,她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心中慌亂之下,林子佩跪着往前爬,兩手死死地攥住老太太的袍腳,含淚哀求道:
“祖母,您救救我!救救我!子佩不想死!”
“住口!”老太太怒斥一聲,一腳便踹在了林子佩的心窩處,只將她踢了個仰倒。
俞氏見此情景,自然有些心疼女兒,偏偏心中慌亂,又沒了主意,只能抱着林子佩不住地掉眼淚。土農樂扛。
一聽俞長澤死於縮陽,坐在老太太下手的張氏心中更是厭惡。眼下早就入了秋,天氣寒涼,若是房事受寒的話,便會導致男子縮陽,嚴重時甚至會直接要了人命。
林子佩與俞長澤躲在假山之中歡好,本是爲了掩人耳目,但卻致使俞長澤暴斃,這等污穢之事怕是再也遮掩不住了。
想到此處,張氏心中極爲憂慮,因爲林子佩,晉陽侯府的名聲恐怕便保不住了,等到日後中賀議親之時,萬一女方家中挑理兒,該如何是好?
擡手死死摳住掌心,張氏心中對林子佩也升起了幾分惱恨,恨不得她也跟着暴斃,反倒乾淨許多。
將衆人截然不同的神情收入眼底,林凝眉心下不由劃過一絲諷笑。
俞長澤縮陽不假,但卻沒有要了他的性命。真正讓俞長澤直接殞命的,還是那根被安放在玉質腰帶中的那根銀針。
銀針本無毒,但若是刺入了水分穴之後,就成了催命符,誰也躲不過,俞長澤也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