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足足有大半年沒有見過的兒媳,白氏微微眯了眯眼,掩住心底的厭惡,強笑道:
“這不是老二家的媳婦嗎?聽說之前去甘露寺給大軍祈福了,怎會養的這般豐盈?難道吃素齋也能如此?”
林凝眉不由皺了皺眉頭,面對白氏的挑刺。她還是不能表現出半點兒不妥來,畢竟白氏身爲長輩,而她只是小輩兒,若是衝撞了她,自己的名聲也算不得好。
“婆母說笑了。”
林凝眉落座在八仙椅上,而白氏卻沒有急着坐下,眼睛盯在跪倒在地的嬌兒身上,衝着聶老太太笑着道:
“老太太,嬌兒這丫鬟到底犯了什麼錯處?可是惹您老動怒了?您儘管跟兒媳說說,兒媳定然會好生教訓她!”土估匠圾。
白氏此話一出,聶老太太心底也不由生出幾分不爽快,瞧着這婦人的態度,明顯是打算護着這丫鬟,否則又何必讓她堂堂夫人教訓一個小丫鬟。
林凝眉與白氏向來不對付,且嬌兒怠慢了琬姐兒。便是生生將她的臉面在腳下踩,若是林凝眉真吃了這個啞巴虧的話,日後蹬鼻子上臉的下人恐怕更是不計其數。
從袖籠中取出錦帕,林凝眉掩住脣角的笑意,鳳眸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嬌兒,似笑非笑道:
“婆母將才還打趣兒媳,眼下看來嬌兒這丫鬟纔是個豐腴的,明明在咱們將軍府做的是伺候人的活計。偏偏肚腹聳的老高,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瞧見了,恐怕都會懷疑嬌兒這姑娘的清白呢!”
林凝眉此言一出,嬌兒的芙面登時嚇得慘白。兩手下意識的抱住小腹,渾身瑟縮,神色不定,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白氏面色一變,轉眼瞪着嬌兒,眸光銳利如刀,陰瘮瘮地開口問道:
“嬌兒,你可是有孕了?”
嬌兒搖頭如搗蒜,不過見着這丫鬟此副模樣,林凝眉便斷定她在撒謊。
白氏雖說並非機敏婦人,但嫁入驃騎大將軍府也有些年頭了,自然不會被一個小小丫鬟矇騙,登時她胸臆間便涌起陣陣怒火,快步走上前頭。高高揚手便是一耳光,耳光甩在嬌兒面上,直將這丫鬟打的面頰紅腫,脣邊都溢出一縷血絲。
林凝眉冷眼看着堂中的鬧劇,大虞朝男女大防雖說算不得嚴峻,但未婚先孕卻着實有些過了,且憑着嬌兒的身份,在白氏身邊也是個受寵的,又有哪個小廝敢碰她?所以能碰嬌兒且讓這丫鬟有孕的,十有八九是將軍府的主子。
想通這個關竅,白氏恨得牙關緊咬,恨不得直接打殺了這賤蹄子,省的給她抹黑。
“你肚子裡的孽種到底是何人的?若是再敢隱瞞半句,本夫人便將你發賣到花樓之中,做一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婊子!”
白氏小門小戶出身,言行自然是有些粗鄙。平日裡倒是不顯,此刻一動了真怒,口中吐出的言辭讓人不由升起了幾分厭惡,聶老太太皺了皺眉,輕咳一聲道:
“嬌兒也是在易遠堂中伺候過的,便由老身親自過問吧。”
聽了聶老太太開口,白氏自然不敢多言什麼,只狠狠瞪着嬌兒,好似要將人給剝皮拆骨了方纔能解心頭之恨。
“嬌兒,你現下若是實話實說的話,老身也不會爲難於你,再不濟也會給你個名分,但若是有半點隱瞞,就將你交給夫人處置如何?”
嬌兒清楚白氏是個好面子的,自己讓夫人面上抹黑,想必白氏一定恨毒了她,若是不尋條出路的話,甭提她的前程,恐怕連老子娘都會受到牽連。
想到此處,嬌兒咬了咬牙,直接開口道:
“回老太太的話,奴婢、奴婢肚腹之中的孩子是老爺的血脈!”
聽了這話,林凝眉不由瞪大鳳眸,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聶戎竟然如此過分,連在老太太院中伺候的丫鬟都不放過,且還珠胎暗結,他難道不在乎將軍府的顏面?
白氏氣的渾身發顫,怪不得嬌兒這丫鬟近來一直縮在易遠堂中,也不敢回去了,看來她是怕自己挨收拾,這才躲在易遠堂之中,等到肚子大了也不開口,還真是好算計。
對上白氏陰毒的眸光,嬌兒眼眶一紅,豆大的淚珠兒便彷彿不要銀錢一般往下掉,瞧着當真是極爲可憐。
“老太太,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就算有錯,但肚腹之中的孩子卻是無辜的,先前奴婢出府請大夫診脈,大夫說這一胎十有八九是個兒子。”
嬌兒這丫鬟哭的極爲可憐,她模樣原本只是清秀,偏偏哭起來是有些韻味,配上細白如瓷的皮肉,當真是個惹人憐的,也怪不得聶戎年紀一把了,偏偏對這個小丫鬟出了手。
林凝眉眼中劃過一絲鄙夷,好在她沒有表現的太過明顯,自然未被聶老太太察覺。
聶家子嗣不豐,若嬌兒當真懷了男胎的話,那這孩子的的確確得留下來,否則若是灌下一碗紅花,倒是有些可惜了。
餘光將聶老太太的神情收入眼底,林凝眉也清楚嬌兒這丫鬟大抵不會被髮賣出去,說不準還能混上一個侍妾通房之類的名分,不過就算有名分有如何?觸怒了當家主母,日後也不會好過。
低嘆一聲,林凝眉擡手撥弄着塗了蔻丹的指甲,輕笑着開口道:
“祖母,眼下可否讓孫媳問上一句?”
聞聲,聶老太太點了點頭,說:“凝眉想問什麼便快些吧。”
轉眼望着嬌兒,林凝眉道:“那四隻小金豬是你拿的麼?”
此刻嬌兒當真不敢再隱瞞下去,直接開口道:“二少夫人,那四隻小金豬雖說是奴婢拿的不假,但卻是依着夫人的意思!”
“住口!”白氏怒瞪着嬌兒,擡手將桌面上的汝窯茶盞給狠狠擲在地上,碎瓷片蹦在了嬌兒身上,讓這丫鬟不由扯着嗓子尖叫着。
林凝眉輕咦一聲,問:“你說是婆母的意思?這怎麼可能呢?婆母手上握着掌家權自然不會卻銀錢的,你這丫鬟可莫要胡謅。”
說着,林凝眉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白氏鐵青的面色,心中倒是有些詫異,雖說白氏是個眼皮子淺的,但也不會爲了這四隻小金豬動心,到底是怎的回事?
嬌兒擡手抹了一把眼淚,抽抽噎噎地道:
“二少夫人有所不止,那十二隻小金豬是吉利物,本身就有招福辟邪之效,但夫人那日卻讓奴婢從中取走四隻,再以贗品替換上,那贗品做的十分精緻,瞧着也不像是假貨,偏偏一放在琬小姐身邊,她便哭鬧不休,奴婢無法,又怕被人發現,便只得將東西取走了。”
嬌兒每說一句,林凝眉面色便不由冰寒了數分,她也不是個傻子,自然清楚那所謂的贗品定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爲何能讓琬姐兒哭鬧不休?
白氏當真是個心狠的,連琬姐兒這剛剛滿了週歲的女娃娃都忍心下手,難道她就不覺得虧心嗎?
林凝眉兩手死死握拳,冷笑道:“嬌兒,你現下將那四隻贗品的小金豬拿出來,本夫人便不追究你盜竊之罪了!”
聽了這話,嬌兒眨了眨眼,顫聲道:
“二少夫人莫急,那四隻小金豬都被奴婢埋在了假山後頭,也不會有人發覺,等到奴婢將東西挖出來,再呈到二少夫人面前。”
聶老太太也見過不少風浪,此刻面沉如水,死死盯着白氏,厲聲問:
“那贗品到底是什麼東西?爲何非要往琬姐兒身邊放?”
聶老太太言語之中帶着幾分殺意,讓白氏身子一抖,神情閃躲,低聲道:
“回老太太的話,媳婦當真不明白那丫鬟的意思。媳婦是驃騎大將軍府的夫人,是琬姐兒的祖母,又怎會對自己的孫女下手?”
林凝眉見着白氏仍在嘴硬,心中更是惱恨非常,直接衝着一旁的立夏使了個眼色,道:
“嬌兒,你將埋着贗品的位置告訴立夏,等到立夏將東西給挖出來,再行處置也不遲。”
шшш▪T Tκan▪c ○ 聶老太太點頭:“眼下只有這麼辦了。”
嬌兒此刻仍是跪在地上,將埋着贗品的位置告訴了立夏,立夏這丫鬟是個手腳麻利的,當即便退出了易遠堂正堂之中。
林凝眉將琬姐兒從聶老太太懷中接過,恨不得現在就狠狠教訓白氏一番,她離開驃騎大將軍府的日子不到一年,憑甚琬姐兒吃了這麼多的苦?連白氏這當祖母的都心心念念想要對她出手,當真是狠毒至極!
冷笑一聲,林凝眉抱緊了孩子,衝着白氏問:
“婆母,不知那贗品到底是什麼東西?又有什麼效用?值得你費心費力讓心腹將贗品送到琬姐兒身邊。”
白氏面色一沉,怒道:
“本夫人根本不清楚什麼贗品之事,老二家的也莫要受了這丫鬟矇蔽,一個與人私通的賤貨,口中吐出的言辭又有幾分可信?本夫人是你的婆母,與你無冤無仇,又何必辛辛苦苦對付琬姐兒?”
聽了白氏所言,林凝眉便清楚這婦人已經跟嬌兒撕破了臉,還真是狗咬狗一嘴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