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真小師傅怎會來這裡?”
冷莫離站在離馬幾步遠的距離,看着正緩緩從馬上下來的清真。
清真落地之後,擡手拍了拍僧衣上沾染的塵土,纔回話:“師傅讓我來此處問謙王妃你要一句話。”
“話?”冷莫離挑眉,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心就提了起來,因爲之前寒歌有說過鑰祺生病了,他的出現,讓自己開始擔心起鑰祺來。
“嗯,藍施主與紅施主此時在懸空寺中,紅施主的情況不是很樂觀,恐有生命之危。”清真清瘦的面容上掛着適宜的淺笑,似乎他此時說出口的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的話就如同一道驚雷,冷莫離聽後身子一軟,一旁的墨染快速的接住了她。
“大師要她什麼話?”墨染看似平靜的詢問,內心卻有些凌亂,上次對她出手相救的條件是要孩子在懸空寺裡待五年,那麼這次叫清真前來的目的也是要談一個條件之後才肯對紅楓出手相救嗎?
若是沒有救人的意思,恐怕不會特意叫清真前來此地。
“與之前一般,他日你與紅楓的孩子必須在懸空寺住上五年,或者也可以說成日後你的每一個孩子都必須送往懸空寺五年。”清真清澈的眼眸中盡是笑意,雖然起初師傅告訴自己這個女子的身邊他日會圍繞諸多男子的時候,自己有過疑惑,但是師傅說的話,從來都未出過差錯,那麼師傅此爲也肯定有他的理由。
冷莫離定了定心神,無塵大師那般說,就意味着他會出手相救,那麼紅楓自是無礙了:“若是我日後不生孩子了呢?”
清真微楞,師傅還真沒說過,若是她不再生孩子,當如何。
思索了片刻之後,冷莫離才又再度啓口:“勞煩小師傅回去告訴大師,我應下了,權當你們那裡是託兒所了,但是……”
“託兒所?”清真有些不明白她的話。
“就是幫人看孩子的地方。”冷莫離壓下心中那股對鑰祺的愧疚,一出生自己就沒有照顧過他,他日會恨自己吧?
“哦,你說的但是,是?”清真稍稍收斂了臉上的笑,總覺得她剛纔吐出那兩個字的時候,神色異常的嚴肅凜然。
冷莫離勾脣淺淺一笑:“雖然是在寺廟中長大,但是不許你們給他剃度,也不許欺負他,若是讓我知道你們欺負了他,在他幼小的心裡留下任何陰影的話,我可不管你們懸空寺是不是傳說中的神寺,定會用盡一切辦法,踏平了它。”
清真聽後,又再度掛上了笑意:“謙王妃大可放心,師傅說了,會用我們寺中所有人的關愛,去彌補他自小離開父母所缺失的關愛。”
“嗯。”冷莫離眼眶有些酸澀,等五年一過,自己也會傾盡一切,好好的去彌補這五年缺失的時光。
“那麼清真就先行返回了。”清真說完就轉身準備上馬離開。
“我們可以與你同去嗎?我們在山下等他們下來即可。”冷莫離雖然放下了心,卻還是想要更早的見到他。
清真翻身上馬,面色平靜的看向滿面急容的冷莫離,輕聲說:“無需擔心,等他身子復原後,清真會親自送他回去,你們這期間不是有別的事要辦嗎?”
望着他揚塵離去的背影,冷莫離詢問着身旁的墨染:“我們最近有別的事要辦嗎?”
墨染輕聲回:“我本打算確定了紅楓的安危,就前去紅月國的。”
“你們有找到線索嗎?”紫寒歌想起,那日醒來的時候,他們似乎跟自己說過,離兒與墨染二人去了玄冥洞,或許在那裡面會有何線索也說不定。
“沒有,娘留下的書信中有提及黑月國,所以想前去看看情況。”墨染平靜的望過去。
“那就去吧。”紫寒歌轉身對着一旁的夜說:“你去藍月國接大哥,直接將其帶回帝都。”
夜悶悶的站在原地,若是世子知道了,他們這些人都去了黑月國,會乖乖的回帝都?
冷莫離似看出他的小心思,笑着說:“若是哥哥,執意要去黑月國,你就與他一同來就可以了,然後找人去紅月國傳個信。”
夜這才點頭快速的離開。
時值深秋,原本一片平和的冷王府,今日卻籠罩在嚴肅的氛圍之中。
急衝衝趕回來的冷莫離在紫寒歌的帶領下,才踏進冷玄髯的院子,就大聲的詢問了起來;“爺爺,如此急切的叫我們回來,究竟出了什麼事?”
原本朝着黑月國去的一行人,在半道上,就遇到了冷玄髯派去尋找冷莫離的人,原本打算墨染與黎諾繼續前往黑月國查探,只冷莫離與紫寒歌回帝都的,但是最後還是一羣人集體的返回了帝都。
冷玄髯在看到冷莫離的那一刻,眸色微沉:“先坐下吧,出什麼事了,瞧你瘦的那樣。”
“已經沒事兒了。”冷莫離笑了笑,走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而後掃了掃他身旁神色頗爲嚴肅的冷雲鬢與冷雲青。
“王爺也瘦了。”冷玄髯略微帶着一些愧疚的看向紫寒歌,之前聽這雲鬢回來跟自己說了離兒的事,自己就擔心王爺會接受不了,沒成想他最後居然接受了,這實在是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前些日子不小心中毒所致,已經無礙了。”紫寒歌猜想他或許已經知道了離兒的事,怕他責備離兒,這才如實相告。
“沒事就好。唉……”冷玄髯情不自禁的輕嘆了一聲。
冷莫離挑眉,他那個曖昧不明的嘆息聲,着實讓她疑惑:“爺爺,怎麼了?”
冷玄髯瞪了她一眼之後,才說:“當日在那醉香樓的一句戲言,沒成想如今卻成了事實,若不是之前跟你有言在先,我定要好好的說教你一番。”
冷莫離吐了吐舌頭,只打算說教一番就了事嗎?
這還這是好說話。
之後,冷玄髯挑眉打量了站在門口的墨染許久之後,纔不確定的說:“那誰,不會是鑰祺的父親吧?”
“爺爺怎麼知道的?”冷莫離在腦海中搜羅了一圈,始終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跟他們說過這事。
“安頓好雅茹的事我與你王叔便返回了帝都,之後你父王回來,我們三人便一同去了懸空寺,看過那孩子。”冷玄髯頗爲相信自己的眼力,雖然孩子還小,輪廓間卻與眼前的人有幾分相似。
“是嗎。”冷莫離略有幾分不悅的努了努嘴。
心中對那個無塵大師的怨念又加強了幾分,這誰都可以去看自己的孩子,唯獨自己與孩子的父親不能去,還真是奇怪。
“進來坐吧,冷王府不需要門神。”冷玄髯吹了吹鬍須,朝着門口的墨染吼起。
墨染平靜的看了他幾眼,沉默的走了進來。
“不知要怎麼稱呼這位?”冷雲鬢神色淡淡的看過去,這離兒身邊跟隨着的男子,似乎個個都很出色,眼前的這個人恐怕也跟離兒之間有着曖昧不清的關係,畢竟是孩子的生父,此次又一同回了府中。
“墨染。”
墨染只開口說了這兩個字就未在說別的,雖然這裡的都是她的家人,自己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們去介紹自己。
“好了,跟我說說,急着叫我回來,出什麼事了?”冷莫離無心去理會其它的,這原本好不容易紅楓的事落下了帷幕,自己纔沒放下心幾日,又被這裡的事,攪的一路上都提着一顆心,急衝衝的趕回來。
“是你姑姑的事,她着急叫我找你回來。”冷玄髯看了看院外,出聲:“外面是誰,那個紅衣服的跟你回來了嗎?”
“是兩個朋友,還有雨墨,紅楓還未回來,他在懸空寺。”冷莫離不知道他爲何在說起姑姑的事時,會提起紅楓,莫非是有事找他?
可是爺爺找他能有什麼事呀。
不可能不說教自己,反而去說教他的吧。
“哦,能捎個信叫他趕回來一下?”冷玄髯挑了挑眉,這先前明明聽說跟他一起在清河城的人,怎麼就突然跑去懸空寺了,不可能是特意跑去看鑰祺的吧。
“恐怕不行,之前出了些事,他爲我解毒的時候受了傷,此刻正在懸空寺中無塵大師爲其療傷。”紫寒歌先前一直掛在脣角的笑意微僵,即便是知道了他已經無生命之憂,卻還是對他存有幾分歉意。
“這樣啊,那就叫文御醫先行入宮去瑤華殿一下。”冷玄髯轉而看向紫寒歌,想要透過他的雙眼,看清楚他是否真的已經接受了離兒這丫頭身邊有別的男子。
“姑姑出事了?”冷莫離緊張的看過去,姑姑懷孕才三月左右,皇上應該將其保護的很好纔對,能出什麼事呢?
冷玄髯沉着臉,輕點了一下頭:“宮中的御醫說的,腹中胎兒極有可能會不保,她整日寢食難安的。”
冷莫離聽後就站起了身,急切的拉了紫寒歌的手:“那我們即刻入宮去看看。”
“站住。”
冷莫離疑惑的回身,看向喚住自己的冷玄髯。
“之所以先前叫你們給我小心的偷偷的回來,就是不想這帝都的人知道你們已經回來了,讓文御醫一人進宮即可。”冷玄髯捋着鬍鬚站起身,準備去院中叫那文雨墨入宮。
“爲什麼啊?”冷莫離擡腳跟在他身後,自己此刻也是很擔心姑姑的,恨不得立馬奔進宮去見她了。
“你是不是最近又變笨了?”冷玄髯駐足,回頭一臉認真的看向她。
冷莫離擰眉想了想,也未想出個所以然,只好把視線投向了一旁的紫寒歌。
紫寒歌深思了片刻之後說:“你之前是有孕之身,這出去一段時間之後回來,腹中的孩子卻沒有了,定會惹人非議,而且也無法跟他們解釋清楚鑰祺提前出世的原由。”
冷莫離眸子轉了轉,之後勾脣笑了笑:“你忘了皇奶奶之前的那件事嗎?若有人問起,就說孩子那次就已經沒了就好,不過不知道之前那個行宮內有沒有人會說出去。”
“那個無需擔心,當日我就已經對行宮內的人都封了口。”冷雲鬢當日就設想了一下這離兒回帝都後,會面臨到的一些問題,提前的做了防範措施。
“那就沒問題了吧,爺爺,我們走了。”冷莫離急切的拉了紫寒歌朝着院中走了出去。
“會不會不太好,太后這些時日一直爲先前的事很是內疚自責,人都消瘦了不少,皇上爲此對她的身子都擔憂不已,雖然找了不少人去打探你們的下落,不過都被我們的人中途給混淆了方向,沒讓他們找到你們,若是知道你腹中的孩子真的沒了,想必她怕是會更難過。”冷玄髯快步跟在二人身後,聲音控制的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他二人聽不見,也不會讓院中別的人聽了去。
冷莫離腳步一頓,同時也斂去了臉上的笑,轉頭一臉嚴肅的說:“每個人都要爲她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就暫且先這樣吧,若是她接受不了如今的我,或許……”
紫寒歌握緊了她的手,勾起暖暖的笑意:“別擔心,這次交給我來處理。”
“抱歉。”冷莫離愧疚的低下了頭。
“離兒日後若再道歉,我可就要生氣了哦。”紫寒歌眸底盡是笑意,轉頭看向墨染說:“教主與他們先在此處稍候片刻,我們很快就回來。”
墨染沉默的點了下頭,目光落在他二人緊握的雙手上,忽然有種想要將她奪過來的衝動。
“怎麼樣了?”林念音見他們出來就迎了過去,這一路上見離兒妹妹一直擔心,自己也是一直的提着一顆心。
“是我姑姑的事,我要進宮一下,念音姐姐在此處歇會兒。”冷莫離說完之後,看向一邊靠在柱子上,咬着狗尾巴草玩的黎諾,對上他那懶散的模樣,就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
黎諾無辜的揚了揚眉,這一路上他總是會時不時的對自己拋白眼,想了許久,也未想出來,自己何時招惹過她了。
要拋也該拋個媚眼啥的呀,好歹自己也算是一美男吧。
想到這,他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掃了自己一眼,而後無限唏噓的想着,要不要什麼時候去換身行頭?
“嗯。”林念音看到冷莫離的神色後,不由得抿嘴一笑,這一路上她時不時的都會這般,每每自己看到後,都會情不自禁的笑出聲,她這是因爲自己才這樣的嗎?
“雨墨隨我們一同進宮就好,爺爺跟父王就留在府中吧。”紫寒歌看向身旁的兩人。
“嗯。”冷玄髯點了點頭,後宮之中,以自己的身份本就不方便經常的進出,這幾日因着瑤兒的事,自己已經進出了太多次了。
瑤華殿中
“姑姑,這是怎麼了?之前毒不是解了嗎?”冷莫離才一走進去,就見冷月瑤臉色蒼白的靠在牀上。
“離兒怎麼瘦了?”冷月瑤擡手握住冷莫離伸過來的手,將她拉到牀邊坐下。
“嗯,我減肥呢。”冷莫離斂去臉上的笑,喚過一旁的文雨墨,爲她診脈。
冷月瑤牽出些些無奈的淺笑:“離兒從未胖過,何須減肥?”
冷莫離未在回話,焦慮的看着爲她診脈的文雨墨。
“娘娘,近日可吃了什麼?”文雨墨把完脈之後,神色嚴肅的看向冷月瑤。
冷月瑤擰眉想了起來,自從有孕自後,自己就極少出這瑤華殿,外出的時候也有皇上陪同,只在附近走了走,飲食方面更是除了瑤華殿的東西,再未吃過別的東西。
“別的御醫怎麼說的?”文雨墨猜想在自己之前,定是有御醫爲她診斷過了,她如此憔悴的模樣,皇上定是不會放她於不顧的。
“只說身子過弱,懷有身孕又極度的損耗元氣,許是氣血不足引起的,只不過安胎補氣的藥物吃下去不少,卻是毫無起色。”冷月瑤神色黯淡,這後宮之中,信得過的人本就不少,所以纔會讓爹幫忙找離兒回來。
文雨墨擰眉,這些宮中的御醫或許都是在宮中待得太久了,每日面對的都是一些相差無幾的病症,時間久了醫術也都退步了,就好比曾經的自己,明明可以學的東西還有許多許多,卻一直都極其的自負,認爲自己無所不能。
“雨墨,姑姑這是怎麼了?”冷莫離從他緊鎖的眉間,看出了事情或許並非如姑姑所說。
“是中毒。”文雨墨轉頭對上冷莫離擔憂的目光。
“中毒!”
一旁的美娟在聽到這個之後,就擡手捂着嘴慌張的驚叫了起來。
“別大驚小怪的。”冷莫離憋了她一眼,這種時候即便是在這瑤華殿內,也說不定會有對姑姑不利的人。
“可是娘娘最近的所有飲食都是由奴婢親自準備的。”美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心中一片凌亂,若真是中毒,自己定是脫不了干係。
“美娟,別慌。”這瑤華殿中,自己最相信的就是美娟了,即便是文御醫說自己中毒了,冷月瑤也沒有去懷疑過她,即便左右的飲食確實都是由她親手準備的。
美娟對上冷月瑤的雙眼之後,慌亂的心莫名的安定下來了,從她的雙眼之中看到了她對自己的信任,再沒有比在這種情況下,她還如此相信自己,更讓自己感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