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人猛然頓住,一把拉她轉過身來面色驚疑不定:“你……你是三小姐?”
看到他臉的一瞬間衛浮煙卻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有變化,燥熱,煩悶,口乾舌燥,心慌意亂,她猛然想起來,不好,那個所謂繞骨散開始發作了。儘管不知道藥效發作時究竟是什麼症狀,但矮冬瓜能將它和春藥弄混,衛浮煙也猜得出大概。她盡全力將眼前人一把推開大吼道:“別碰我!”
兩人都是一愣。啞穴解開了?衛浮煙當下摸到彎刀護在身前怒吼一聲:“別過來!”卻見眼前男人欣喜若狂說:“三小姐你等一下。”轉而跑出去大喊:“爹!爹!”
門外立刻有人鬨笑:“嗨,少當家洞房還要找老爹教嗎?”
緊接着是一聲慌亂的哭喊:“當家的!當家的!有人打上山來了!已經到門口了!”
門外一片嘈雜,轉瞬已經聽到刀劍相拼的聲音,衛浮煙艱難地一步步向牆角退去,早已經腿腳虛軟渾身冒汗,手上抖抖索索連彎刀都拿不穩,卻不知門外究竟是何人是更危險還是更安全。
忽然有人猛然打開門,衛浮煙一驚,卻見成宇的臉一閃而過拉住一個人大喊:“爹,快走!”
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迅速竄過來,衛浮煙嚇得倒退兩步撞到牆上,一低頭竟然是那隻銀灰色的小狼崽!是周懷意!周懷意的人來了!衛浮煙毫不猶豫衝向門口,然而卻重重撞上一個人的肩膀,一擡頭卻是門青松,她手一哆嗦猛然向後倒退兩步問:“胡神醫來了沒有?胡神醫!快!幫我找胡神醫來!”
門青松見她的樣子不對勁也就直接轉身又衝出門外,衛浮煙手上一軟彎刀啪得掉落在地,她連忙伸手拿起,這時間周懷意、胡神醫和另一位不知名的人已經進來。胡神醫一看她臉色立刻明白三分,他和那個陌生人互換一個眼色,衛浮煙一把抓住他袖子說:“胡神醫,幫幫我!快幫幫我!”胡神醫和陌生人各抓住他一隻手腕開始把脈,轉瞬又交換一個眼神,衛浮煙見胡神醫在周懷意耳旁低低說了句什麼,然後和陌生人一道轉身離開關上了門。
衛浮煙不知所措地大喊:“你去哪裡?幫幫我!胡神醫你幫幫我!”
周懷意眼神複雜地看她許久,突然笑開說:“也好,本王還欠你一個洞房花燭夜。”
見周懷意笑得輕淺開始往這邊走,衛浮煙的恐懼比先前更盛,她咬着牙果斷說:“周懷意你別過來!不許你碰我!”
周懷意靜靜看她一會兒,轉而走到牀邊坐下說:“那你自我了斷吧!回頭本王幫你立一個貞節牌坊!”
衛浮煙抓起刀就往脖子上送,周懷意隨手抓起還扔在牀上的彎刀刀鞘一把扔過來砸在她手腕上,衛浮煙手一鬆眼睜睜看着彎刀再度掉在地上,衛浮煙一低頭,卻看見眼前似乎有三個彎刀,她欲哭無淚伸手在地上抓,然而彎刀似乎變成四個、五個、六個……她摸了好一會兒才摸到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拿起來卻是方纔周懷意丟過來的刀鞘!
“拿本王的刀自我了斷,也算是借刀殺人了,到時候本王不好解釋,你不如就這樣*焚身死了,本王也方便爲你編造一個轟轟烈烈的殉節故事,放心,夫妻一場,本王不會說你死前看起來多麼狼狽。”
門外聲音卻漸漸變小,衛浮煙死死咬住嘴脣,直到有猩紅的血慢慢留下來纔有些清醒,她再一次順着牆角坐下,試圖讓冰冷的地板幫助自己壓制內心燃燒得噼啪作響的邪火,可是此番,她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那樣氣喘吁吁地坐着,然後一隻手顫顫巍巍地從頭上拔下一支金釵,用盡力氣才穩穩當當地送向自己脖頸間。
周懷意三分讚許三分嘲弄地說:“烈女啊,寧死不屈,佩服。不過本王非常好奇,如果來救你的不是本王,而是次虛侯,是陸仲,或是你辰國的方桐哥哥,你還會這樣一幅要死要活的樣子嗎?”
衛浮煙呼吸不暢渾身無力,只來得及說一個字:“你……”手上就已經又鬆開,金釵抖落跌落在懷中,
周懷意像看一個拙劣的笑話一樣說:“說起來本王十分喜歡你出嫁前的天性純然驕傲可愛,初見時也暗歎過你閉月羞花的容顏,但是你現在這幅模樣,本王當真是沒什麼興致。你不如自己想想明白,把清白留給本王這個名正言順的夫君,至少要好過失節於一個素未謀面的山賊!想明白了,就自己靠過來,如何?”
衛浮煙的手臂痠軟全身無力,根本無法再舉起金釵,更無法阻擋自己一點一點陷入意亂情迷。房間裡的紅幔帳似乎在隨風飄動輕輕地向她招手,閃爍的紅燭光像一羣少女跳着柔糜的曼妙舞姿,而周懷意就坐在不遠處的牀上看着她笑,眼波流轉間風流倜儻天人之姿,身邊所有的聲音都在靜悄悄的消失,面前所有的事物都在一點點的褪色,只有周懷意坐在那裡看着她笑得溫柔。他在看她,他在笑,他在等她,等了好久了嗎?
衛浮煙的手抖抖索索拼盡全力拿起金釵狠狠刺在腿上,疼痛的一瞬清醒瞬間如潮水涌回,衛浮煙喘着粗氣冷冷地說:“你休想!”
“哈哈哈哈,”周懷意笑得開心,“本王娶了一個多麼可愛的王妃,你弄不明白現在的狀況嗎?究竟是本王在想,還是你在想?”
衛浮煙再度伸手欲刺,周懷意卻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行動之快明顯是用了輕功。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手上金釵奪下一把捏起她下巴細細審視半天低低地問:“還是你清白已失,根本沒什麼可留給本王了?”
衛浮煙再次咬緊嘴脣,周懷意的脣卻瞬間覆蓋下來……
睜開眼,紅羅紗帳似乎遠在天邊又盡在眼前,伸出手,手邊碰到的溫暖是什麼?消失許久的清醒像是被刺痛強行拉回身體內,沸騰的血液也一點一滴地平靜冷卻下來,等到看到自己身上赤身裸體的男人,衛浮煙思緒瞬間崩潰。
周……懷意……
周懷意默不做聲地翻到一邊,不看她,卻也不起身離開。
衛浮煙明明想像從前一樣不管不顧地大哭一場,撒潑打鬧讓人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可是她在棉被下瑟縮了身子,最終只是乾澀地咧嘴一笑。
既然……事已至此……
既然……如此……
既然……
“你被‘雙尾蠍’劫走時,難道沒有想象過比現在更壞的情況?”周懷意的聲音好像從渺遠的地方飄過來,“更何況,這是三年前就應該給的,又何必一副本王拿了不該拿的所以多麼委屈的模樣。”
周懷意語氣平靜沒有一絲波瀾。衛浮煙沉默許久,同樣安靜地說:“知道了。”然後一手撐着牀擁被起身,頭上卻突然被扯痛,她下意識地一隻手摸着疼痛處回頭看,卻看到周懷意微微皺着眉看着她。
結髮。
兩個人的頭髮千絲萬縷糾糾纏纏繞在一起,不知哪一縷是她的,哪一縷是周懷意的。好像硬生生把兩個人就這樣暫時地拴在了一起,被逼無奈也罷,貌合神離也罷,下一刻就要分道揚鑣也罷,這一刻都必須這樣緊密相連,不管誰掙扎就要一起疼痛。
衛浮煙張了張嘴,最終卻一言未發。
周懷意第一次顯現出困惑的樣子來,他眼神深邃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向另一邊摸索,然後毫不猶豫地銀光一閃揮落彎刀,有分不清是誰的碎髮隨着兩人頭髮的各歸原位零零散散飄落在兩人之間,在大紅的棉被上看得分明。
周懷意坐起身來背對着她兩三下穿好衣服,衛浮煙伸手可以拿到的只有最外面的袍子,然而腿稍稍一動,卻發現方纔金釵所刺之處已經被一塊紅紗草草包紮,如今右邊腿上血跡斑斑慘不忍睹。她正欲把外袍披上,卻見周懷意已穿好衣服過來,把一件厚厚的白裘斗篷緊緊裹在她身上並扣上帽子,帽子寬大,幾乎要遮住衛浮煙的眼睛,衛浮煙正要伸手拿開,周懷意卻把似乎一直待在牀邊的小狼崽胡亂塞到她懷裡,然後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