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大妖山魈”解耀先的陰狠毒辣,“笑面虎”心裡邊忽然激靈一下,隱隱約約產生了一個不祥之兆:“他媽的,不會是‘大妖山魈’解耀先這個癟犢子綁架了鑫銘吧?……”
哈爾濱警察廳特務科科長“笑面虎”高勝寒三等警正想的有點多了,解耀先哪兒有閒工夫去綁架警察廳特務科情報股股長屠鑫銘警佐呀?綁架屠鑫銘?解耀先圖啥呀!
解耀先這時正嘴裡叼着“老巴奪”,騎着軍統濱江組特工“獠牙”趙劍芷那輛“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破的不能再破的小日本鬼子一九〇二生產的自行車,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溜溜達達的往高麗街,也就是後來的道里西八道街騎去。
一路上遇到巡邏的漢奸警察或是憲兵,解耀先就像自來熟似的跟這些漢奸警察或是憲兵揮揮手。那些個漢奸警察或是憲兵以爲這個便衣特務認識自己,儘管一時之間沒想起來是在哪兒認識這個便衣特務的,也無不熱情的和解耀先打招呼。
要是遇到巡邏的小日本鬼子,解耀先就外甥點燈籠,照舊(舅)的衝這些小日本鬼子來個飛吻,滿臉都是笑的喊道:“哈嘍罐頭!撒油哪啦!……”
那些小日本鬼子還在面面相覷,懵圈的時候,解耀先已經騎着自行車走遠了。
一從新城大街,也就是後來的尚志大街拐進高麗街,解耀先就感覺到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高麗街上行人很少,所有的店鋪也鮮有顧客出入。解耀先的眼睛一撒嘛,立刻就對高麗街的情況觀察了個大概。也就二百多米長的高麗街上,就有兩組肩扛着“三八大蓋兒”的小日本鬼子憲兵巡邏。一隊自西而東,一隊由東向西,十分扎眼。更讓解耀先皺眉頭的是,高麗街上足有四五處三兩成羣,和他一樣裝束的漢奸警察,或是特務站在那裡抽菸嘮嗑。
騎自行車騎到高麗街的東頭也就兩三分鐘的事兒,拐進中央大街就是“維娜冷飲”小鋪,那是解耀先和霍夫曼接頭的地方。這個時候突然發現小日本鬼子和漢奸控制了高麗街,就是想轉頭往回跑,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擺明了自己心虛,告訴小日本鬼子和漢奸來抓自己嘛。解耀先難免有些心虛,暗自嘀咕道:“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這幫癟犢子揍兒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不會是針對老子來的吧?要是動起手來,往哪兒跑呢?……”
解耀先正在進退兩難,忽然前面十多米處的一扇門裡嘰裡咕嚕的跑出來一個乞丐,準確地說這個乞丐是被人打出來的,一隻破了好幾個口子的碗滾出去很遠。跟在乞丐身後,追出來一個罵罵咧咧的警察:“你媽了個臭十三的,要飯也看不出來一個眉眼高低的!……”
驚慌失措的乞丐連滾帶爬的向解耀先跑來,跑到解耀先自行車前沒多遠,一個咧趄摔倒在地。解耀先所騎的自行車“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破的不能再破,車閘自然也不靈光。幸虧解耀先騎得很慢,他急忙兩腿一支站在地上,及時停了下來。這個乞丐向解耀先跑過來的時候,解耀先就已經認出來了,這個乞丐不是別人,正是軍統特工“獠牙”趙劍芷少尉。
解耀先還沒想起來怎麼和“獠牙”相認,忽然發現追過來的那個漢奸警察也不是外人。這人身材矮小,長得獐頭鼠目,眼波流動,顯得有點賊兮兮的,正是解耀先在桃花巷“麗春院”對面的房子裡一記飛刀沒要了命的警察廳特務科欒一平警尉補。解耀先當然知道欒一平是軍統濱江組潛伏在警察廳的內線,代號“小爐匠”。只不過,“小爐匠”不認識解耀先而已。
解耀先在處處潛伏着危機的高麗街上,驟然之間見到化妝成乞丐的“獠牙”被軍統潛伏在警察廳的“小爐匠”追打,不知道這兩人唱的是哪一齣,一時之間有點懵圈。
“獠牙”摔倒在地,解耀先是不能去攙扶的,只能裝腔作勢的大罵道:“他孃的!你個小癟犢子走路咋不長眼睛?沒瞅見老子騎自行車過來了嘛,你瞎呀!還是想訛老子?……”
“獠牙”哼哼唧唧的想爬起來,也許是好幾天沒吃飯了,掙扎了一下又摔倒在地。這時,“小爐匠”追了過來,狠狠踢了一腳“獠牙”的屁股。罵道:“你媽了個臭十三的!……”
“小爐匠”擡頭看了一眼解耀先,也許是感覺這個人不太好惹,就衝解耀先點了點頭,轉身罵罵咧咧的走了。解耀先又是一臉的懵十三,把“獠牙”交給老子這就算完了?解耀先想不出來“小爐匠”和“獠牙”到底想幹什麼,只好繼續罵“獠牙”:“你娘了個臭十三的!好狗不擋道,還不給老子滾蛋!非得等到惹得老子急眼,過去胖揍你一頓咋的?……”
“兄弟,何必跟一個臭要飯的置氣?多晦氣呀!他這是餓的爬不動了!……”還沒等解耀先偏腿邁下自行車,忽然他身後傳來一個聽着有點耳熟的聲音勸他。
解耀先轉過腦袋,眼睛從墨鏡後面望過去。原來是三個和他一樣打扮的人,爲首的彪形大漢是他在“獠牙”的“酒鬼小館”曾經見過的小日本鬼子憲兵隊“滿人偵緝隊”的隊長劉雙魁。解耀先對劉雙魁拱了拱手,說道:“哎呦俺的個親孃哎,這不是劉兄劉隊長嘛!這旮沓多大點事兒,就勞動劉兄劉隊長大駕親自過來,劉兄劉隊長事必躬親的美名名不虛傳。……”
劉雙魁雖然見過解耀先的側後影,但是解耀先這兩次的裝束完全不一樣,他哪裡認得出來?只不過,劉雙魁是個很好面子的人,他雖然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解耀先,只不過人家一上來就叫他“劉兄劉隊長”,似乎是很久沒見的老朋友一般,也就不好意思問人家貴姓,顯得自己不江湖。何況,解耀先又捧了他一句“事必躬親的美名名不虛傳”,就更飄飄然了。
劉雙魁也對解耀先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說道:“唉呀媽呀……兄弟你還那麼能說會道兒的!咱哥兒倆不都是爲了對皇帝陛下一個‘忠’字,對朋友一個‘義’字,爲日本人效勞嘛,只要兄弟別笑話傻哥整個浪兒就是一個實在人就中了。不過,咱兄弟倆這一晃可是一年多沒見了,前幾天傻哥哥冷不丁的還尋思呢,老也沒見,兄弟你是不是高升到啥地方去了?……”
解耀先趕緊支好了自行車,又對劉雙魁拱了拱手說道:“借劉兄劉隊長吉言!只不過兄弟這點能耐劉兄劉隊長還不知道嗎?要是不在劉兄劉隊長手下混能有啥出息呀。唉……兄弟忒叫劉兄劉隊長失望了,這不還在向井將軍閣下的‘滿人偵緝隊’混個外勤嘛。……”
解耀先話音未落,“獠牙”爬到解耀先腳下,雙手抱住解耀先的小腿,苦苦的哀求道:“長官老爺,行行好賞小人口吃的吧,小人和家裡的老孃都三天沒揭開鍋了!長官老爺……”
“獠牙”嘴裡哀求着,一隻手扶着解耀先的長腰大牛皮靴,另一隻手伸到解耀先的膝蓋處,用力掐了幾掐。解耀先明白了,“獠牙”這是在警告他:這裡危險,快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