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娜”綁架武田德重的計劃此時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瓦西里提供的武田德重在哈爾濱最後一晚住宿地點和警衛情況的情報一到,他迅速調整了行動計劃。
限於嚴格的地下工作紀律,國際北滿特科“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的人解耀先只見到兩個。一個是負責人沙士山諾夫郗世貴,另一個就是店小二小山子。可是,據郗世貴講,小山子只是“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的外圍人員,不算正式的。這一點,解耀先是理解的,畢竟他只是以滿洲省委的人的名義出現的。滿洲省委和國際北滿特科畢竟是兩條線上的地下組織。兩個組織可以配合,也可以在必要時互相幫一把,但是下面的人絕不可以私下裡發生橫向的聯繫,這是保證地下工作安全的重要措施。
郗世貴按照“狄安娜”的計劃,將解耀先安排在“大和旅館”背後大約二百米一處許久沒人住的“木刻楞”裡。“木刻楞”是俄羅斯典型的民居,具有冬暖夏涼,結實耐用的優點。這座“木刻楞”所處的位置十分獨到,它的正面透過院子中的木柵欄,可以看到“大和旅館”背後的一切。“木刻楞”左手不足百米,就是霍爾瓦特大街。瓦西里安排的那輛“山寨”的意大利駐哈爾濱領事館的臨時代辦亞歷山德羅的斯蒂龐克牌汽車,一袋煙的功夫就會停在那裡。
進入“木刻楞”之前,解耀先發現小日本鬼子和僞警察、憲兵對這一帶的警械十分嚴密。他注意觀察了一下,他和郗世貴遇到了一隊肩扛着“三八大蓋兒”巡邏的小日本鬼子憲兵和一組三個人拎着警棍的警察。最令解耀先詫異的是,他和郗世貴頻繁的遇到每組兩個身穿便衣巡邏的人。這些人明晃晃的身背裝在木盒內的駁殼槍,巡邏的間隔不超過一袋煙的功夫。
解耀先跟着郗世貴左躲右閃,躲過一撥兒接着一撥兒巡邏的日僞,進入“木刻楞”內之後,解耀先以一個特種兵的眼光對“木刻楞”周圍的地形做了一個簡單的分析,感覺這裡的確是狙擊的一個好地方。憑他手中的兩顆二十響“大肚匣子”,就可以封鎖“大和旅館”的整個後面。解耀先的腦海中有點犯嘀咕:“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這是啥地方?算計着應該離‘老站’不遠轄。那個啥‘狄安娜’跑這旮沓要殺啥人呀?……”
“我說‘老六’同志,行動開始之前,你就在這旮沓隱蔽。……”爲了防止在執行任務過程中出現誤傷,郗世貴給瞭解耀先一條白毛巾,讓他在行動開始後紮在左臂上。
臨走之前,郗世貴猶豫了一下,從腰間抽出一支八九成新的“花口擼子”,也就是勃朗寧M1910手槍,對解耀先說道:“我說‘老六’同志,你一個人在這裡接應咱們自己的同志,擔子很重,很危險!我見你只帶了兩顆二十響‘大肚匣子’,看起來你是一個很注重進攻,而忽略防守的同志。這把‘花口擼子’你留着防身,以備不時之需。就是子彈少點。……”
“花口擼子”是美國大名人約翰•摩西•勃朗寧的得意之作之一。當年在民間,就用一句俗話把稱爲“擼子”的手槍給排了座次。這句俗話說的是“一槍二馬三花口,四蛇五狗張嘴蹬。”“花口擼子”能在這句俗話中排第三,充分說明了“花口擼子”在人們心目中的位置。
解耀先顛了顛手中的“花口擼子”,自然知道這是一把難得的名槍。不得不說,“花口擼子”在視覺威懾的觀感上差了那麼一點,顯得過於秀氣,使人看了不怕,覺得沒威力。強雖好,卻不是解耀先的最愛。按照那些從戰火中走過來的老軍人的說法,“花口擼子”給人整體感覺就是“好玩兒不中用”。在戰爭年代,再“好玩兒”的槍,當它的主人在“玩兒”得盡興之時,如若心頭總是時不時地泛起那麼點不踏實的陰影,顯然有礙心境。事實上,“花口擼子”使用時,並不比它的兩個兄長“槍牌擼子”和“馬牌擼子”遜色。一款槍只有經過戰爭的綜合檢驗,才能真正地立於世界槍林,流芳百世。“花口擼子”雖秀柔有餘,陽剛不足,卻也頗受那些軍中柔秀們以至達官貴人、商賈名流的歡迎。這款“花口擼子”也成爲警察、特工的防身利器。這也是當初勃朗寧設計“花口擼子”的市場指向。
“寶劍贈與烈士,紅粉贈與佳人。”解耀先心中一熱,眼淚差點流出來。自己和這位沙士山諾夫同志初次謀面,他竟然以愛槍相贈,送給自己防身,這麼無微不至的關懷自己,怎麼能不讓解耀先激動不已。解耀先真想拉住這位沙士山諾夫同志的手,好好和他嘮扯嘮扯。可是他不能夠,同志們已經就位,行動即將開始。這位身負重任的國際北滿特科“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的負責人,哪兒有時間和他東家長西家短的扯閒篇兒呀。
解耀先也產生了婉拒這位沙士山諾夫同志贈槍美意的念頭,但是他轉念之間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一來,他怕這位沙士山諾夫同志誤會。二來,他忽然想起了“連翹”見到他的兩顆二十響“大肚匣子”時,那種愛不釋手的喜愛勁兒。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終日與死神打交道的“連翹”,是非常需要這樣一把手槍自衛的。既然這位沙士山諾夫同志所贈“花口擼子”的盛情難卻,何不借花獻佛,把這把“花口擼子”轉贈給“連翹”呢?
解耀先想到這裡,就老實不客氣的把郗世貴手中的備用彈匣和二三十粒子彈接過來,連同“花口擼子”一起裝進兜裡。解耀先沒有說“謝”,只是和郗世貴互相凝視了片刻,一切盡在不言中。解耀先一把抱住郗世貴,用力抱了抱。兩位初次相識的隱蔽戰線上的戰友無聲的告別了。他們的心裡都很清楚,今天晚上的行動結束之後,無論他們兩個人是不是還活着,他們再見面的概率幾乎是零,這就是殘酷的隱蔽戰線鬥爭的特殊性和殘酷性!
郗世貴臨走之前,又把撤退路線重複了一遍。強調了在撤退過程中,萬不得已的時候,與國際北滿特科“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的其他同志互相配合,形成交叉火力,交替掩護,撤退到安全地點的要點。直到惜字如金的解耀先全部記住了,郗世貴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