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往蛟河拉法的火車上,有軍統濱江組特工“佛燈”宋笑貋中尉和“獠牙”趙劍芷少尉恪盡職守的保護,解耀先也不怕有什麼意外發生,他也就樂得閉着眼睛好好睡一覺。這些日子,解耀先的確太疲勞了,的確應該抓緊時間好好睡一覺了。解耀先的腦袋靠在車窗上,隨着火車“咣噹當”、“咣噹當”疾馳時的顛簸不住晃動着。
軍統濱江組的特工在“山狸子”侯殿臣中尉率領下接應解耀先撤離高麗街之後,按照重慶軍統總部的命令,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全體轉入蟄伏。解耀先使用濱江組的電臺向重慶軍統總部緊急報告,請求軍統總部派人在吉林的拉法接應之後,“山狸子”和“旱魃”譚慶林少尉保護着報務員關秀珍也立刻在“楊馬架子”一帶隱匿起來,暫避日僞的追捕。
對於解耀先攜帶《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回撤一事,重慶軍統總部極爲重視。戴老闆親自部署,詳細詢問了每一個環節,並嚴令沿途各站組接力護送,怠慢者軍法無情!
“佛燈”也曾經對解耀先說起來“小爐匠”傳達的備用撤退路線。這條撤退路線和原撤退路線一樣,也去傅家甸的褲襠街,搭乘“慶亨山貨莊”的卡車。只不過不去雙城堡火車站,而是去扶余的三岔河。那裡有一個軍統的交通站,中轉之後再去新京,也就是後來的長春。
解耀先對“佛燈”說,餘震鐸在最後關頭懷疑原來的撤退路線暴露,一定是“慶亨山貨莊”的卡車這個環節出了問題。餘震鐸囑咐解耀先自行想辦法去新京,和軍統新京站取得聯繫。再由在軍統新京站待命的軍統別動隊一路護送至承德,輾轉返回重慶。解耀先還說,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他只能去孫家站,找一個他曾經在“三十六棚”接濟過的鐵路工人,混上去蛟河拉法的火車,在蛟河拉法換乘火車去新京,和在軍統新京站待命的軍統別動隊聯繫上。
“佛燈”聽完了解耀先的計劃,皺着眉頭連連點頭,說怪不得抽了一簽《呂祖神籤》,呂祖他老人家指點,此行兇險!原來是“慶亨山貨莊”的卡車這個環節出了問題。“佛燈”做夢也想不到,儘管解耀先也不相信“慶亨山貨莊”的卡車,懷疑“慶亨山貨莊”的卡車不靠譜。但是,說“慶亨山貨莊”的卡車出了問題那是解耀先胡說的,反正“佛燈”無法覈實。
火車“咣噹當”、“咣噹當”的不住晃動着,解耀先的神經這兩天高度緊張,他本來應該很快入睡。解耀先剛剛閉上眼睛的時候,的確迷迷糊糊的就要進入夢鄉。忽然,解耀先靈臺一陣清明,總覺得這兩天所遇到的事情不知道什麼地方有點不對。解耀先閉着眼睛假寐着,可是他的大腦卻飛快的運轉着,捋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查找什麼地方不對。
按理說解耀先已經拿到了《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並按照延安社會部的指示,由“連翹”親自護送到延安。解耀先已經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在隱蔽戰線上爲民族解放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解耀先只需要平安的返回重慶,將另一份《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送回軍統總部,就可以繼續執行他潛伏的頭號任務了。也就是說,解耀先在隱蔽戰線的兩個方面都功不可沒。
可是,解耀先和別人的腦回路似乎不一樣。他沒有因爲取得的巨大成功而沾沾自喜,反而去分析這幾天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紕漏,以至於感覺不對勁。
解耀先去保險街和“連翹”最後一次接頭,“連翹”向他傳達完了延安社會部的指示之後,也曾勸解耀先跟隨他一起撤退。解耀先知道“連翹”手中掌握着“吉東交通線”,這條交通線相對軍統的撤退路線要安全得多。但是,解耀先是受紅色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政治保衛局局長林毅同志密派,潛伏在軍統內部,代號“風鳶”的隱蔽戰線戰士。林毅同志給他的命令就是十六個字:“隱蔽精幹,長期潛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
解耀先必須繼續執行林毅同志的命令,只要沒暴露,就繼續在軍統潛伏下去。所以,解耀先只能拒絕“連翹”的好意。可是,現在不同了,餘震鐸知道了他的另一重身份。解耀先也不知道浪費了多少腦細胞,始終沒想明白餘震鐸是怎麼知道他是延安方面的人的。解耀先也沒想明白,餘震鐸沒向橫田正雄或者是原田菀爾揭穿他的另一重身份,這還有情可原。可是,餘震鐸爲什麼也對重慶軍統總部戴老闆隱瞞了他的另一重身份呢?餘震鐸是考慮二人結義的情分才這麼做的?這種糊弄鬼的話,解耀先是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的。解耀先沒想到的是,餘震鐸如果能按照自己的計劃完成任務,順利的撤出“美天照相館”,就不會揭穿解耀先的另一重身份。解耀先跟隨餘震鐸回到重慶之後,他最好的結局恐怕就是人間蒸發了。
餘震鐸所說的“大慈大悲”計劃是個什麼計劃?解耀先得知這個計劃的名字之後,一直沒有和“連翹”見面。既無法從“連翹”那裡瞭解“大慈大悲”計劃的情況,也無法向組織示警。從餘震鐸的話中,解耀先揣摩這個計劃似乎是對我黨不利的一個什麼行動計劃,可具體內容是什麼呢?這個什麼“大慈大悲”計劃如果是重慶軍統總部制定的,解耀先此時返回重慶,無異於飛蛾撲火。回不回重慶?解耀先甚至都有些動搖了。
“大慈大悲”計劃如果是餘震鐸制定的,他不可能不向重慶軍統總部報告。其中如果涉及解耀先一點點,解耀先返回重慶也難逃一劫。發生這種事,解耀先完全有理由撤回延安了。不過,解耀先還想賭一把,他要賭一把這個什麼“大慈大悲”計劃並沒有揭穿他的另一層身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賭對了,解耀先就可以繼續在軍統潛伏下去。作爲一個隱蔽戰線的戰士,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容常人所不能容,行常人所不能行,決常人所不能決,成常人所不能成!要這種常人難以想象的環境下保全自己,完成任務,卻非常人所能爲。
解耀先想到這裡,忽然又起了疑心,懷疑自己交給“連翹”的那份備份《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會不會是假的?要是假的,可就坑死人了,自己就會成爲歷史的罪人!解耀先又一想,應該不會。這兩份情報從外觀上看起來沒有什麼區別,很難分出真假。餘震鐸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應該估計到自己極有可能把《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的原件送到延安,而把那份情報的備份帶到重慶。要是那樣,餘震鐸坑的豈不是重慶軍統總部戴老闆?
解耀先還有一個疑惑,就是餘震鐸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爲什麼在最後的關頭只讓自己一個人進入“美天照相館”?餘震鐸雖然身負重傷,斷了一條腿,但是解耀先只需要和“獠牙”進入“美天照相館”,只留“佛燈”和“小爐匠”守護密道洞口,把餘震鐸背出來不是不可能的。至於餘震鐸所說“無顏回重慶見長官和同僚”云云,純屬扯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