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和青江家的熬了藥端進屋,順子家的已經給青杏擦拭了一遍,青杏也已經醒了,雖然神志因爲高燒有點模糊,但喂藥還知道配合張嘴吞嚥,這讓救治順暢了許多。..
餵了藥,邱晨讓順子家的把被子給青杏蓋好被子,並囑咐道:“你看着,兩刻鐘後還不見汗,就再將另一服藥熬了,再給她趁熱喂一回……你安心在這裡守着青杏,不用想別的,一會兒趙先生請回來,我就讓人帶過來給青杏診病。別怕,青杏這病看着來勢洶洶的,其實就是染了風寒,退了熱,慢慢養上幾天也就好了。”
順子家的跪在炕上,紅着眼給邱晨磕頭道:“奴婢不怕,有夫人護着,青杏不會有事……”
邱晨俯身將她拉起來,笑道:“既然你這麼信我,就在這安安心心地守着青杏,好好照應她,梅子柱子,你不用惦記,吃穿睡覺有人照應着……”
囑咐了一陣,這才帶着青江家的辭過順子家的和青杏轉回二進院。
回來後,邱晨沒急着進屋子,而是跟着青江家的一起進了廚房,用熱水肥皂仔仔細細地搓洗了手,又打發大興家的去拿來一套外邊的衣裳換了,這才轉回屋裡。
青杏的病症看起來像是風寒感冒,但這裡沒有細菌、病毒鑑定能力,她絲毫不敢大意,誰知道是不是病毒型流感?這個年代,病毒型流感可是很能致死的危症險症吶!
屋裡,阿福阿滿已經醒了,玉鳳已經給阿福穿好了衣裳,正拿着阿滿的棉襖哄着仍舊有些迷糊的丫頭穿衣裳。
邱晨微微蹙了蹙眉頭,從玉鳳手裡接過棉襖,笑道:“我給她穿吧……你去廚房要口鐵鍋,再盛碗醋過來,在屋子裡熬熬……”
玉鳳茫然地答應着,問道:“夫人,奴婢未見過,還請夫人給奴婢細。”
邱晨只好道:“拿個煮茶的爐子,就放在屋子當地下,把醋燒開,滾上一會兒,讓醋氣在屋子裡薰一薰……薰醋能夠預防風寒。”
玉鳳這回聽清楚了,一聽能夠預防感冒,想及姐少爺可是不容閃失的,連忙躬身答應着往外就走。
邱晨又在她身後囑咐:“咱們這屋熬過,別的但凡住人的屋子裡都去拿醋氣熏熏。……對了,用醋薰屋子的時候,把門窗關嚴,人也退出來,等上一刻鐘,醋氣薰透了,開門開窗散了醋氣,人再進去!”
熬醋燻蒸殺菌,依靠的是醋酸蒸汽的殺菌作用。醋酸對人體的呼吸道黏膜、眼睛都有一定的刺激作用,是以,熬醋燻蒸的時候,人員要儘量避開。不然,容易使人眼睛疼痛流淚,或者引發刺激性咳嗽。
玉鳳又答應了,這纔去了。
邱晨細心地摸了摸阿福阿滿的手、額頭,查看了兩個孩子的狀況,確定兩個孩子都很好,這才稍稍放了心。
若是在現代,有流感疫苗用來預防,在這裡連普通注射劑都沒有,疫苗屬於生物製品,就更是想都不用想的。她一邊拿了熱水,給兩個孩子洗漱、梳頭,一邊微皺着眉頭,開始琢磨怎麼給孩子們做預防。
在現代,其實有不少經過臨場驗證的中藥預防方法,零三年的那場大瘟疫,國家就專門組織了專家研究推出了中藥預防配方。另外,還可以通過食療或者體育鍛煉來增強人體抵抗力,從而避免患病的機率。相對於藥物預防,增強人體抵抗力纔是最有效、最科學的方法。
體育鍛煉……家裡此時不就正好有現成的教頭嘛!
秦義、秦禮,能夠被秦錚帶在身邊貼身護衛,功夫肯定弱不了。不過,邱晨沒想過把孩子們教成武林高手,她要求不高,只要秦義秦禮有一個人教教孩子們強身健體的鍛鍊方法,並帶着孩子們每日操練操練,哪怕沒有什麼強體的法門,就像現代學生軍訓一樣,帶着孩子們列列隊、跑跑操,甚至是跑跑馬,都能起到鍛鍊身體的作用。
老輩兒不是有句話嘛--不磕打不成人!磕打磕打,鍛鍊鍛鍊,孩子們的身體才能強健,少病少災,最好是沒病沒災地長大成人!
嗯,就這麼着辦!
待會兒吃了早飯,去前邊看看,只要秦錚的情況穩定,就請求借一個人用用,一天的鍛鍊也不用安排多了,早晚各半個時辰就足夠了。哦,阿福阿滿年紀,特別是阿滿,跟的着活動活動就夠了。真跟着大孩子跑步,那短胳膊短腿兒也不跟趟兒。
很快,俊兄弟們和楊樹勇楊樹猛兄弟兩個也都過來,一家人在廳裡團團坐了吃了飯。
楊樹勇和楊樹猛吃了飯,就去會合滿囤一起去村裡抓豬殺豬,昨天都好了,從今兒起,每隔一集,林家在村子裡買一頭豬,以供一家人和幫工們食用。
邱晨有些不放心,叮囑兩位哥哥:“殺豬的活兒……還是找個殺豬匠……”
楊樹猛笑着打斷她:“呵呵,海棠看來是離家日子久了,大哥在咱們村裡,也是有名的快刀。收拾豬羊利落着呢,又有我跟滿囤在旁邊照應着,妹子就不用擔心了!”
聽楊樹猛這麼,邱晨也只好放下心來。
孩子們聽殺豬,一個個都兩眼放光地在旁邊聽着,跟班們都收拾好了書包具,卻仍舊不肯走。
楊樹勇賞了擠得最近的俊言俊章一巴掌,笑斥道:“還不快去上學?等你們放學,就有殺豬菜吃了!”
對娛樂極度匱乏的村裡孩子來,殺豬都是很值得期待的熱鬧事兒。不過,聽楊樹勇這麼,俊言俊章都不敢再停留,俊和俊書也一人一個抱起阿福阿滿,鬧哄哄地一涌而出。楊樹勇和楊樹猛哥倆也穿了皮襖戴了帽子,跟在孩子們後邊出了門。
邱晨怕髒,對於殺豬實在沒甚興趣,洗了手淑了口,略略收拾了一下衣服,就去了前院,查看秦錚的情況。
秦錚的房間裡也有一股淡淡的醋味兒,邱晨怔了怔,隨即笑了。看來玉鳳對她的囑咐執行的很徹底,但凡住人的屋子……呵呵,看來這屋裡也沒放過,就是不知道秦錚還不能動,怎麼辦的。
出入都熟了,邱晨沒在客廳裡停留,徑直進了西間的書房,正坐在椅子上的安轡一見邱晨,立刻跳起來,朝屋裡傳話:“林娘子過來了!”
一邊回頭對邱晨問候着,秦義已經從屋裡替邱晨挑起了門簾。
一進裡屋,邱晨就看到昨日還躺在牀上的秦錚已經坐起身來,衣服端正,神情冷清,除了臉色尚有些蒼白的病色,竟看不出是個剛剛手術不久的病人了。唐庸則隔着炕桌坐在秦錚對面,炕桌上靠秦錚一側放着一粥一湯一碗水蒸蛋,桌上擺着四樣菜,一盤蔥香酥油餅,一盤花捲兒,唐庸這邊則只有一碗粥,此時正捏着一隻花捲兒吃着。一見邱晨進來就笑着道:“吃過沒?一起吃些?”
“我吃過了!”邱晨笑着搖頭,在炕下的椅子上坐了,“一看將軍這樣,就知道是好了!”
秦錚擡眼看向她,略略勾勾脣角,點點頭,算是致意。
唐庸笑着斜了秦錚一眼,道:“他這人最無趣,只要能爬起來就是這副死人樣子……”着,唐庸突然笑起來,“我倒是覺得他……時候,更有活人氣兒!”
着,唐庸努力忍笑,卻仍舊笑的肩膀抖成一團,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安轡給邱晨送上一杯熱茶,跟秦義對視一眼,垂手低頭匆匆退了出去,門簾落下的同時,邱晨就聽到門外傳來幾聲隱隱的笑聲。
這幾個人,笑的什麼,邱晨大概也能猜到,估計仍舊是笑秦錚術後神志不太清醒時,像個孩子一樣使性兒,還執拗地讓她叫他‘連生’……
邱晨白了唐庸一眼,很無語地端起茶杯來喝茶。這幾個還笑秦錚,不知道自己爲那麼點兒事兒念念不忘,本身就很幼稚嘛?!
吹了吹茶水,地啜飲了一口,邱晨目光下意識地擡起來,掃向秦錚,卻正好對上秦錚也向她看過來,一對上那黑湛湛的眼睛,她竟然張着嘴微微一愣,然後,就清楚地看到對方的眼底漸漸流出一抹不強烈卻絕對不容她錯認的笑意來。
呃……邱晨晃回神,心虛地轉開自己的目光,想想自己似乎又有些太不爭氣,對方不論什麼身份,這會兒可仍舊是她的病人,還算攥在她的手心裡吶……哼,誰怕誰啊!跟她瞪眼睛,還沒人贏過吶!
據,目光堅定的人,內心也特別強大!她一直以此爲傲的!
抿緊嘴脣,邱晨惡狠狠地轉回目光,再次追尋那雙黑湛湛的眸子,卻意外地看到對方眼中的笑意更濃了幾分,那原本湛黑卻深沉如潭的眸子,竟彷彿春日的水波,變得清澈、明亮起來,活潑潑的帶出一股明顯的……盪漾之意來!
本來,這人就長的出色,只是平日表情太過嚴肅冷清,又加之那股子久居高位歷經沙場帶出來的威勢犀利,讓人往往不敢直視,更不敢生出嫌輕慢的評點之心來。
邱晨卻不同,她對自己村婦的身份並沒有多深的認知,對於這個社會的森嚴等級也沒多大概念,在第一次見到秦錚的時候,就曾感嘆過,還看愣住過……此時,這塊冰彷如冬冰融成了春水,潺潺而動,波光瀲灩,那股子風情,她哪裡能夠抵擋得住……
她的目光對着他的,不移不動,只是,眉頭悄悄地皺了起來,這人咋了?難道真是麻醉藥在他身上出現副作用了,影響了他的智力?
嗯……這裡沒有腦電圖,也沒有其他檢測儀器,得想個什麼法子旁敲側擊地試探試探呢?
這會兒,她也忘了瞪眼睛的事情了,眨了眨眼睛,溫聲喚道:“連生,你可是吃好了?”
那邊,唐庸剛剛止住笑,正端着粥在喝,邱晨這一聲出來,唐庸哪裡扛得住,噗地一聲,將剛喝進嘴裡的一口粥全部噴了出去,不但整張炕桌無能倖免,連秦錚也因爲有傷在身行動不便,臉上身上都被沾了無數細的粥點子……呃,當然,其中不可避免的也有一些疑似某人口水的東西!
“唐五!”秦錚的臉瞬時黑了下來。
唐庸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邊嗆咳着,一邊笑的幾乎斷了氣兒,擺着手想要解釋一句,卻一個字都不出來……
安轡也在外屋笑的倒在地上,秦義的自制力卻強大的多,狠狠擰了自己一把,將臉上的一絲笑意斂去,連忙挑門簾走進來,立即去淨房洗了帕子遞上,讓秦錚擦了手臉,又趕緊上前替秦錚寬衣……
邱晨這會兒也終於確定了,麻沸散是安全的,沒有引起什麼不得了的副作用,於是,心安安穩穩地放回了肚子裡,一擡頭看秦義的手放在秦錚腰間的帶子上,卻不動,只扭着頭看向她……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人家這是當着她更衣不方便吶!
儘管,做手術的時候,她都看光了--只有上半身!這換衣服也只是換外袍,裡邊還穿着嚴嚴實實的中衣……邱晨覺得如此執着這個真是有些不明白,但她好歹還是要點兒臉皮,懂點兒羞恥之心的,連忙垂了眼,起身道:“我去看看,再讓人重新送些飯菜來……”
着,擡腳出了屋。
這人從頭到尾,壓根兒沒想過,這一場混亂的起因都是因爲她!
安轡這會兒好不容易忍下大笑的衝動,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撐着地剛站起來,擡頭看到邱晨從屋裡出來,連忙束了手站好。雖然,他對這婦人已沒了最初的成見,但卻仍舊沒忘這婦人的跋扈潑辣……要是讓她知道自己笑她,還不知怎麼治他吶!
邱晨卻並沒理會他這點兒心思,只瞥了他一眼,低聲提醒道:“還愣在這裡作甚,還不趕緊進去收拾!”
“是,的這就進去!”安轡恭恭敬敬地應着,躬躬身子,進了裡屋。
邱晨的話聽着像是呵斥,但卻是提醒他,安轡聽得出來,這是關心他吶。是以,進屋頂着無比巨大的壓力,卻仍舊覺得心裡暖融融的。
唐庸噴了一桌子外帶秦錚一身一臉,他自己卻沒沾多少,只不過,對面秦錚一臉寒霜,氣勢全開,實在讓他有些受不住。這會兒見安轡進門,連忙從炕上跳下來,大聲叫道:“快,快,伺候爺去淨臉淨手,換衣裳……嘖嘖……”
着,扶了安轡,兩步出了裡屋,徑直回自己房間去了。
可憐秦義,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只能頂着秦錚的冷臉,替他換了衣裳,又把炕桌連帶上邊的碗盞都搬了出去。
邱晨出了屋,想想秦錚那副狼狽樣兒,也忍不住咧嘴笑笑,卻好歹還沒忘了自己的身份,匆匆回了二進院,吩咐玉鳳拿了新的牀單給前邊送過去。
正好,順子騎馬請了趙先生回來,她就陪着趙先生去了後邊,給青杏診治。
趙先生進裡屋約摸一盞茶功夫就退了出來,青江家的連忙端了溫水伺候着趙先生洗了手。邱晨讓着趙先生就在外間裡坐了,親自給趙先生倒了杯熱茶:“趙先生喝口熱茶暖暖……這麼大的雪,勞動趙先生受累挨凍了!”
趙先生笑着擺擺手:“林娘子這話就太客氣了,林娘子精於配伍調劑,可恨不能天天跟林娘子請教切磋呢……再,即爲醫者,這都是本分,林娘子就莫再跟可客套了。”
“好,好,”邱晨也不喜歡這些虛假的客套寒暄,趙先生如此,也正和她意,笑着應了,然後將自己之前用的法子、給的藥向趙先生介紹了。
趙先生聽得連連點頭:“嗯,嗯,林娘子處置的很是得法……唉,之前,只知用清水擦拭五心退熱降溫,不知道,林娘子爲何用……酒精?”
爲什麼用酒精?因爲酒精揮發,能夠更快地吸收帶走人體的熱量,從而達到降溫的目的。只不過,趙先生明顯沒學過物理,這話不能這麼。
好在,邱晨在現代就看過不少古醫書,到了這裡能夠看得也全部是古醫書,對於中醫理論倒也算是熟悉,垂了眼略一斟酌,道:“酒性升散生髮,酒精乃酒液精煉之物,生髮升散之力更大。是以,用酒精代替清水,給病人擦拭額頭、五心,能夠比用水的效果更快更明顯些。”
趙先生一臉恍然,連連感嘆着:“竟是如此……只知酒性升發,用於藥引以助藥性,卻從未想到過可以代替清水散熱……林娘子果然智慧!”
邱晨笑着擺擺手:“趙先生別這麼,這不算什麼……先生,我這丫頭的病情無礙吧?”
聽邱晨詢問起病情,趙先生就從之前的探討中轉回神來,笑着搖頭道:“邪氣侵入腠理,正氣盛大以御邪氣,才引發高熱無汗,脈洪數……呵呵,只是外感風寒,並無大礙,林娘子儘管寬心!”
着,還向旁邊一臉擔心候着的順子兩口子點頭示意。
順子兩口子一聽這話,一口氣鬆下來,連忙打拱、曲膝行禮致謝。
邱晨看他們道了謝,趙先生也斟酌着重新開了方子,直接交給邱晨道:“林娘子,剛剛可診過,病人已經發了汗,高燒漸退,這麻黃湯就可以不用了。可用荊芥、防風、桑葉、豆豉,辛溫解表……用羌活、大活、陳皮理氣……又用陳皮、杏仁防外邪犯肺……再加枳殼理氣和中……整個方子仍舊以辛溫解表爲主,又兼顧肺經、理氣和中,祛除外邪,也不至於發散太過,耗傷正氣……”
趙先生一味藥一味藥向邱晨細細解一遍,邱晨也聽得格外仔細,在現代做藥理都是現在實驗室做動物實驗,即使用於臨牀,也是以各項現代檢測項目數據做依據,並沒有多少跟經驗豐富的中醫用中醫理論探討過方藥的配伍……
換句話,她在現代做的是中藥西化,用各種先進的科技手段來精確地控制藥物配比……但不得不,許多古代方藥動輒就是十幾味、幾十味藥物配伍運用,君臣佐使相互協調相互牽制,相輔相成,才能達成治病救人的目的。一味中藥的成分就可能有十幾種幾十種,幾十種藥物,又經過各種炮製,化學成分還能發生變化。再放在一起煎煮,這個過程,又有可能發生反應形成新的有效成分……如此繁瑣如此複雜的配伍變化,想要用現代儀器和實驗手段精確測算出某一種、某幾種有效成分,再精確地控制,其難度可想而知。
即使邱晨在這一領域有所成就,也確確實實取得了一些成績,但她不得不承認,知道她離開現代世界,也沒能徹底、完全地將一箇中藥方劑的所有成分的變化走向效用完全搞清楚!
一個方劑尚且如此,別忘了,中醫看病最大的特點可是‘辨證施治’,中醫診治患同一種病的病人,也會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身體是不是虛弱,患病的時間長短……等等情況,對藥方做臨時的加減改動,以開出最適合病人的方藥來……這其中的變化,又何止千萬!
所以,趙先生願意跟邱晨探討方藥配伍,邱晨同樣願意聽趙先生一味味講解每一味藥的作用,藥物之間的互相作用……
兩人談得投機,卻沒忘了正事,把給青杏的方子確定了,邱晨立刻引着趙先生去了前院。讓着趙先生進了前院正屋大客廳,引見給唐庸之後,自己折回去抓了藥,讓順子家的守着青杏熬藥。
她纔再次轉回前院,就着唐庸和趙先生三個人,就着藥物配伍又聊了起來。
聊的興起,唐庸把着趙先生進了裡屋,又給秦錚診了脈,然後,三人又就着秦錚的用藥探討商量了一回。直到,東跨院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嚎,隨即是一陣歡呼……
被打斷的三人面面相覷了一回,然後同時笑起來。
邱晨笑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殺豬,趙先生就留下吃頓殺豬菜,再讓人套車將先生送回去吧!”
因爲天降大雪,道路堵塞,也沒人去回春堂看病。趙先生也就不客氣,痛快地答應下來。
邱晨就招呼安轡去東跨院傳話,讓那邊殺好豬,先把豬血、豬腸、豬肚兒送過來,再割一扇排骨、兩根筒子骨和上好的五花肉送過來。
安轡也是十來歲,最是愛熱鬧的時候,剛剛聽到東跨院那邊的熱鬧就拱指着了,聽邱晨讓他傳話,滿臉喜意地連聲應着,腳步輕快地飛奔而去!
不過片刻,楊樹猛就親自帶着人將邱晨所要的豬血、豬腸、豬肚兒給送了過來。邱晨去了廚房,指點着大興家的和青江家的燒了熱水,將豬腸、豬肚兒清洗乾淨,用麪粉鹽巴搓洗去了異味兒。豬血則加入素油清水,調和之後,跟蒸蛋羹一樣火蒸上十五分鐘,這樣蒸出來的豬血稱爲豬血豆腐,的就是像豆腐一樣細嫩軟滑,沒有豬血常見的蜂窩眼兒,再取出切成方塊兒,是做毛血旺的最好材料,當然,也是殺豬燉菜不可或缺的一道材料!
豬肚兒最後做了兩個菜,一個粉蒸豬肚,一個芫爆肚絲;五花肉做了個東坡肉,一個獅子頭;排骨做了椒鹽排骨和排骨冬瓜盅;大棒骨敲斷熬出奶白的濃湯,然後下過水的五花肉、肥腸、酸菜,大火燉上一個時,最後放入嫩嫩的豬血豆腐,略滾片刻,盛入大湯盆上桌。
這種燉菜,主人不給盛碗,上菜時,大湯盆裡放把勺子,跟着送上一摞碗,還有蒜末、麻油、韭花醬、芝麻鹽,還有邱晨自制的紅油、剁椒等調料碟兒,客人自己盛菜,然後根據各人口味不同添加料,混勻趁熱吃。若是放入辣椒,熱熱地吃下一碗,渾身上下都能騰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兒,大冬天的,那叫吃的一個濃香解饞,歡暢痛快!
下午各自有事,是以,邱晨只讓人溫溫地送了一壺黃酒上來,讓唐庸和趙先生酌,她自己則回了後院陪孩子一起吃飯。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沒有親戚關係的男人女人當着人幾句話還罷了,但在一起吃飯是不可以的--男女七歲不同席!當然了,自家人例外!
而且,邱晨心理很平衡,她只是沒辦法跟趙先生、唐庸談論用藥配伍,前院可還有一個秦錚病號吶,不但各種刺激的調味料不能吃,酒也不能喝,還偏偏看着另外兩個老饕吃的狼吞虎嚥,風捲殘雲……那該是怎樣一個慘字了得啊!哈哈……
無一例外的,邱晨指點着做出來的一桌殺豬菜,同樣得到了孩子們的喜愛!
大鍋燉菜因爲可以各自調味,所以沒有不愛的。但其中俊言俊章最愛五花三層的五花肉片兒,阿滿最愛肥嫩香濃的肥腸,阿福最愛嫩嫩的豬血豆腐……
邱晨對於太肥的肥腸和五花肉不太敢吃,只挑了一些細細的酸菜絲兒,幾塊血豆腐,再加上一勺濃湯,放入一點剁椒調勻,濃香火辣……唔,太夠味兒了!
一家上下歡暢無比地吃了一頓殺豬菜,剩下的豬肉就劈成條塊,在院子中央堆了一個大雪堆,把肉一條條埋在雪堆中,就是最安全最衛生,天然無污染還綠色環保的大冰箱。當然了,家裡養了狗的話,這個辦法就要防備這些了,不然等想起來再吃的話,估計啥也找不到了。
吃過午飯,邱晨送了孩子們去上學,就又去了前院,陪着趙先生、唐庸喝了杯茶,這纔打發青江套了馬車,將趙先生送回鎮上去。臨走,趙先生別的不要,只讓邱晨給他拿了個做血豆腐的方子,還要了四五棵酸菜。還是邱晨吩咐,給趙先生把另一扇肋排和一條豬腿帶上。
將趙先生送走,邱晨跟着唐庸回到前院正屋,因爲與趙先生相談甚歡,兩個人臉上仍舊掛着滿臉的笑意。
進了裡屋,秦錚倚着大迎枕坐在炕上,正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喝着--哦,他端的是茶杯沒錯,但喝的仍舊是糖鹽水。喝藥不宜飲茶水,影響藥效!--秦禮站在門內一側,也是一臉恭敬肅然。
一樣的屋子,同樣佈置的舒適恰意,同樣燒得溫暖舒服,但就因爲這樣一個人,黑衣肅容,整間屋子一下子就變得寥落清冷起來!
邱晨和唐庸臉上的笑容,在進門的剎那,就不自覺地散了去。
唐庸有些嫌棄地撇撇嘴,對邱晨低聲道:“我的沒錯吧,有些人就是有本事破壞興致……看到他,啥事兒也高興不起來了!”
邱晨配合地咧了咧嘴,卻沒能笑出來。她甚至,隱隱地有些愧疚起來。
這位雖不怎麼討喜,但也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兒……更何況,這會兒人家可是有傷在身的病號,自己卻配合着唐庸折騰他,明知道他需要忌口良多,偏偏弄上許多辛辣調料,還送上酒……再讓兩個對毫無自覺的老饕對飲大食……
呃,貌似,實在是有點兒不厚道哇!
唐庸根本沒察覺邱晨難得的良心發現了,跟着邱晨一起在炕下的椅子上落了座,接過秦禮送上來的熱茶,籲着喝了一口,仍舊斜着眼睛,看着炕上那黑衣寥落之人,嘀嘀咕咕道:“你,明明傷的嚴重吧,還非得硬撐着……這會兒這麼端着,難免動作牽扯,這要是再撕裂了傷口,豈不是累得我再給縫一遍……”
邱晨眼看着炕上那人,不知怎麼的,就突然覺得唐庸這人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不是還挺傲嬌的,這回,倒是前嫌盡釋了,傲嬌男咋就一下子變得比老太太還嘴碎嘮叨了?而且,那麼傲嬌的一個人,今天吃殺豬菜那叫一個狼吞虎嚥、風捲殘雲……還是個嘴碎的老饕啊!
“哦,我忘了跟你了……”邱晨出聲打斷唐庸的唧唧歪歪,聲道,“我上午做血豆腐的時候,突然記起一道菜……”
“哦,什麼菜?快來聽聽!”唐庸和邱晨混熟了,早已經把最初的芥蒂忘了,話自然地隨意起來。
“這道菜叫……‘雞豆花兒’!”邱晨慢慢地着,特別把‘豆花兒’的清清楚楚的。
果然,唐庸一聽立刻露出了滿臉的興致來,追問道:“雞……豆花兒?難道是一種叫雞豆的豆子抹得豆花兒?”
邱晨笑了,搖搖頭:“不是!”
“那是什麼?”唐庸連忙追問,“你別吊胃口了,晚上做出來嚐嚐怎樣?”
邱晨笑着搖搖頭:“這道菜用料並不出奇,但卻最是耗時,這會兒做上,怎麼也得明天中午才能嚐到!”
“那麼久!”唐庸驚歎,然後又催促邱晨,“快用什麼材料,怎麼做,我去廚下吩咐了,先讓她們做上!”
邱晨笑着道:“也不難,就是用三年生老母雞一隻,豬肘子一隻,乾貝瑤柱……放入罈子中細火慢燉六個時辰……”
“好好,就這些,我先去廚下吩咐她們燉上……”不等把話完,唐庸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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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趕完,就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