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雲之巔,雲霧環繞,東接朝暉,西臨暮色。
泰來三脈之中,以泰來爲尊至高,以黃逅爲依至奇,以窮云爲餌至仙。
窮雲峰不算高也不算奇,但是它足夠仙,至於仙在何處?只有到過的才知道。
時至夕暮,抖擻的夕陽漸行漸遠,夜幕教唆着不眠人歸家。
陸離和野姿二人朝着前方的莊園走去,莊園無門青石小道直通院內,走近一看才知這窮雲門與那黃逅門所有的建築佈局皆是一模一樣東西對稱,陣陣涼風襲來,二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想來這裡應該也沒有人了吧。”野姿有些絕望的說道。
“這裡不應該有人。”陸離環顧四周冷冷的說道。
“爲什麼?”野姿好奇的問道。
“這裡但凡還有一個人在,那麼窮雲村和黃逅村的恩怨也許就不會發生了。”陸離喃喃低語道。
“我現在管不了那麼多,我只知道我再不吃東西的話就得餓死了。”野姿嬌蠻的說道。
“你看看這裡有東西給你吃嗎?”陸離反問道。
“那你說怎麼辦?”野姿生氣的說道。
“下山去吧,這兩座寂靜的山峰已經把它們能告訴我們的都告訴了。”陸離搖了搖頭說道。
陸離轉身離開了窮雲門朝着下山的小道走去,野姿也緊隨其後。
陸離時不時的回頭望,他的目光之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這千絲萬縷之中到底藏着一個怎樣的真相?
“這些人都去哪裡了?就連屍骨都不見蹤影,若非這世界本無鬼神,我倒願意相信這一切是鬼神所爲,等到真相大白之時這一切又是否能夠得償所願大快人心呢?”陸離最後一次回頭望着神秘的峰頂喃喃自語道。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幸好今晚還有些月光。
陸離在前,他的步伐不算快卻比常人快了很多,心中有事的人又怎能慢的下來?
野姿在身後使勁的追,任由她如何哀聲怨氣陸離也充耳不聞,倒不是陸離鐵石心腸,只是山間入夜之後蟲獸兇險,他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終於腳下的路越來越平緩,前方也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
路的盡頭是一堵高高的石牆,要離開這裡必須越過這堵石牆,因爲兩旁沒有路,這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唯一的選擇。
“看來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陸離指着前面高高的石牆說道。
“你瘋了,這裡是窮雲村的地盤,要是讓他們發現了,我們想要脫身就很難了。”野姿提醒道。
“那你告訴我,還有其他路嗎?”陸離問道。
野姿沉默不語,默默的低下了頭。
正當野姿沉默期間,陸離一把摟住野姿的腰縱身躍起,野姿驚慌之間言語莫及傻傻的望着陸離,迥異的目光之中不知是驚喜還是恐懼。
越過高高的石牆,二人靜靜墜落於大院空地之中,四周每隔一丈便生有一盆火焰。
時至深夜,這裡已經是了無聲息,想來這裡的人都應該早早睡去。
此時,野姿才從驚慌失措之中醒了過來,使勁的敲打着陸離的胸膛。
“你個流氓又佔我便宜,快放開我。”野姿假裝憤怒道。
“我並沒有強迫你,要我放開你先鬆開你的手。”陸離指着野姿緊緊摟着自己的左手說道。
這時,野姿才發現是自己緊摟着對方,尷尬之間慌忙的收回了手。
突然,左後方角落裡的火焰突然熄滅,想必是那木材已經燃盡。
“不好。”陸離環顧四周說道。
“怎麼了?”野姿望着有些驚慌的陸離說道。
“來不及跟你解釋了,再不走來不及了。”陸離着急說道。
說罷,拉起野姿的手向着前方走去。
陸離的預感並沒有錯,他們的確應該早些離開不應逗留;但他的預感又是錯的,因爲此時走已經晚了。
噠、噠、噠的腳步聲驟然響起,步伐沉穩有力整齊一致,腳步聲從二人將要離開的去路盡頭襲來。
四周一片空寂,後方以及左右都是高高的石牆,所以他們沒有退路也沒有隱蔽之所。
“怎麼辦?陸大哥。”野姿害怕的問道。
“別擔心,跟在我身後沒人能夠傷得了你。”陸離說道。
方纔還有些驚恐的野姿突然安靜下來,此時此刻她眼前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座山,一座值得依靠和託付的大山。
女人一旦有了靠山,她們將比男人還無所畏懼。
腳步聲漸漸靠攏,一羣手持三尺長劍的人圍了上來,這些人個個表情猙獰兇惡,他們還沒有問對方緣由似乎已經給對方定了死罪。
“是誰深夜造訪我窮雲小村?也不知道提前打個招呼。”一陣熟悉的聲音從人羣背後響起。
這羣手持長劍的人迅速退向兩旁,爲說話之人讓開一條道路。
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走近,直到臉部輪廓完全呈現,陸離方纔認出這便是當日在泰來閣與野城生死搏殺的滅風。
“是你。”陸離笑了笑說道。
“但我很不願意是你。”滅風無奈的說道。
“爲什麼?”陸離問道。
“說來,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不願意殺你。”滅風說道。
“看你如此無奈,你是已經決定恩將仇報了。”陸離微笑着說道。
“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滅風家族守護着窮雲村和背後那座窮雲山,早已立下家規,決不允許外人涉足此地,所以我只能選擇做一個恩將仇報的人。”滅風無奈的說道。
陸離望着滅風的眼睛微微一笑,生死當前他本不該笑但他還是笑了。
“用劍的人本不該固執,固執的人也不該用劍,劍術遇上固執只會是傷人傷己。”陸離輕聲說道。
他聲音很小,但他知道他想說給的那個人一定可以聽見。
“對不住了,朋友。”滅風冷冷的說道。
滅風緩緩的拔出手中長劍,青鋒倒映着月光格外刺眼。
“窮雲劍陣,伏惡誅妖,擺陣。”一劍指天,滅風大聲喊道。
話音剛落,身旁這羣手持長劍的人又圍了上來,他們分作兩排前後錯了排列,圍繞着陸離和野姿打着轉,他們手中的長劍折射着四周的火光讓人有些目眩神迷。
“背靠着我,閉上眼睛。”陸離轉身望着野說道。
野姿靜靜的靠着陸離閉上了眼睛,如此一來眩暈之感方纔好些。
“窮雲劍陣,暴風怒海,起!”滅風手持長劍大吼着。
驟然間,千萬劍花紛至沓來,前後左右都被劍花籠罩,陸離擡頭望了望夜空已然不見了明月,只有那如驚鴻此起彼伏的劍影。
劍光像是一條條索命的利箭飛速襲來,每一劍都刺向二人的要害,陸離不僅要兼顧自己還要兼顧身後的野姿,面對如此厲害的劍陣野姿那點皮毛功夫顯然不足以自保。
憑藉動如脫兔的身形和渾厚蒼勁的內功,陸離還能護得他與野姿周全,他一邊招架着窮雲劍陣一邊摸索着脫身之法,但似乎他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雙方就這樣耗着,這羣開啓劍陣的人彷彿不知疲倦,然而陸離卻是一個人,這樣下去結果一定是陸離精疲力盡而死。
突然,一道飛速而來的劍光逃脫了陸離的控制,眼見就要劃破野姿的咽喉,情急之下陸離只好伸手格擋。
“噗嗤”一聲,這是利器劃破肉體的聲音,陸離左臂上出現了一條口子,鮮血泉涌而出。
四面八方的劍雨鋪天蓋地此起彼伏,不給陸離絲毫的喘息之機。
“只要先擊退這羣人再說,否則我們都要葬身這劍陣之中。”陸離喃喃自語道。
說罷,陸離雙手運力,蓄全身真氣於掌中,雙手推波而出,如怒濤般的勁風向四周發散開去。
劍光隱隱退去,持劍人手中的長劍也紛紛掉落地上,持劍人也隨即被震飛幾丈開外倒地不起。
而此時,陸離的臉色慘白如紙,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這一擊已經耗盡他所有內息,雖然他極力控制身形,但始終還是未能站住緩緩倒去。
“陸大哥,陸大哥,你沒事吧。”野姿扶着陸離大喊道。
“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陸離笑了笑說道。
月光灑落在在這個男人的臉上,仍然可見那絲倔強和孤傲,但隨着那絲微笑也多了一絲溫暖。
“好功夫,能夠逼退窮雲劍陣的人,如今的江湖應該不超過五個,若是沒有身旁這個女人,我相信你完全可以脫身。”滅風感慨道。
“我想你應該不會對一個女人動手,如果你願意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就請放我身旁這位姑娘一條活路。”陸離氣息微弱的說道。
“我很不願意答應你,但我卻沒有拒絕的理由。”滅風搖了搖頭說道。
說罷,滅風手持長劍迎面襲來,劍鋒直逼陸離咽喉。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風馳電掣的一劍又停了下來。
野姿閉着眼擋在陸離身前,她沒有顫抖、沒有畏懼,劍已經貼在她的脖子上再往前就得見血了。
“如果你想報恩就讓我們一起死。”野姿冷冷的說道。
低頭凝視着這個女人,看着這張冷豔又驕傲的臉,滅風本是驕傲之人應是最看不慣比自己還驕傲之人,他本該一劍清脆落下卻又爲何遲遲不肯出手?
今晚的月光很好,這裡每個人的臉都無處躲藏,當然滅風臉上那絲微紅也若隱若現。
“我應該殺了她,但爲何我下不了手?爲何我竟會捨不得?”滅風在心頭暗暗自語道。
沉默,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滅風一個人還在思考。
“你們走吧。”滅風突然說道,這是他思考很久的決定。
思考很久的決定,應該不會有反悔的理由,就算有也只能是後悔。
所有人都以爲他是在開玩笑,但當這句話出口時他的長劍已經收起,野姿趕緊扶起陸離向着離去的方向蹣跚走去。
望着野姿的背影,滅風笑了笑,看來他做這個決定完全是因爲這個女人;望着陸離的背影,滅風又收起笑容緊了緊手中的劍,男人只有兩種情況會起殺意,一種是因爲恨,還有一種便是因爲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