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水如果不夠燙,它便不能叫做開水,即便很難及時下嚥,但它能做的事情卻比涼水多,所以人們費盡心思將它加熱。
愛情若是沒有到達捨生忘死的地步,它便不能叫**情,即便死亡的恐懼是莫大的,但江湖兒女依然前赴後繼,因爲這份衝動源於靈魂深處早已粉碎理智的防線。
白衣男人離開了,他的背影也消失了,正如他驚鴻般出現一樣,他又驚鴻般的消失了。
花中淚站在原地,夕陽下他的影子越來越長,輕輕的嘆息,這是浪子歸家的嘆息,那個家應該並不是他想要的家,否則也不會有嘆息。
轉身,夕陽正好,餘溫還在。
沿着河流向上走,那裡有田野、有寧靜也有茅屋,還有心心念念着他的女人,他還活着就必須回去給那裡一個交代。
夕陽下,小河旁,伊人惆悵矚目,望着被夕陽染紅的東邊。
那個方向風景正好,白巾卻無心賞閱,因爲她在等的那個風景還未出現,她還在等,那麼這個風景在她心中一定很重要而且未失色。
終於,白巾笑了笑,她等的風景出現了。
夕陽已經完美到了極致,即便是夜幕的警鐘卻依舊很美,但女人的笑比它更美,笑容裡有超越山川河流的欣喜和愛。
花中淚的身影,順着河岸緩緩走來,望着白巾這邊他也毫不吝嗇笑容,他的笑並非出自真心,但他知道此時此刻他應該笑,因爲那個在笑的女人正在等他的笑。
視野漸漸變小,距離越來越近,驚喜淪爲現實時,總有些猝不及防。
“你回來了。”白巾望着花中淚喃喃低語道。
“對,我回來了。”花中淚回答道。
“他果然是個神人,也是個很守承諾的人。”白巾喃喃自語道。
“是你求他救我的?”花中淚問道。
“沒有。”白巾迅速回答道。
“你有,不然他不會出現在那裡。”花中淚繼續說道。
“沒錯!是我求他的又怎樣?我不願看着你死也絕對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我又不能親自前來,正好此人路過,我見他雙腳浮於河面輕功之高,想必武功也很好,所以便求他了。”白巾倔強的說道。
說完便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靜靜的低下了頭,她在等待着花中淚的責罵,但這沒有什麼,只要花中淚能完好無損的回來,這些又算得了什麼?畢竟她是可以爲花中淚連命都不要的女人。
“爲什麼要求他?”花中淚問道。
“我不想你出事也不想你死在我前面。”白巾喃喃低語道。
“你不應該這樣做。”花中淚說道。
“但我已經這樣做了。”白巾低頭回應道。
花中淚沉默了,白巾也跟着沉默了。
花中淚望着眼前這個低頭的女人,神在眼前,思緒卻早已縹緲千里之外。
“魅舞,我曾經是那麼的愛你,爲你活下來、爲你去江湖殺人、爲你而踏入孤獨,而如今爲何這份愛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很想愛夕月,是因爲我愛她卻得不到;我也很想愛你,是因爲你愛我而我卻再難愛上你。”花中淚喃喃自語道。
這一刻他很糾結,或許這個世上的劍客都是糾結的。
拔劍那一刻,他們的心是這世上最決絕的石;而放下劍這一刻,他們的心又如麻繩一般纏繞。
一顆心是否能夠裝下兩個人?
答案一定是能,花中淚無疑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多情的他卻從未濫愛。
糾結的劍,依然還是劍。
白巾還低着頭,等待着花中淚的責罵。
花中淚向前挪動着腳步,距離並不遠他卻走了很久,他的心裡依然很糾結,邁出的步子還能收回來,但邁出的心卻覆水難收。
花中淚將天狼劍插在地上騰出左手,他只有這隻左手,這隻左手又是用來拿劍的,那麼他放下劍的時候,這一刻他一定是想做些什麼?
沒有責難,沒有言語,殘陽已經變的猙獰,夜就快要到來。
當殘陽消失、餘溫不在時,這裡的風一定冰冷異常。
女人往往都是怕冷的,因爲她們需要的溫暖需要男人來給予。
但這一刻,白巾不會再冷,她已經進入男人的胸膛,而這個男人又剛好是她愛的男人。
“這裡的晚風有些涼。”花中淚低聲說道。
“你不怪我?”白巾依偎在花中淚懷中問道。
“我爲何要怪你?我若是去責怪一個對我好的人,我不就成了這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了嗎?”花中淚笑了笑說道。
殘陽最後一絲餘暉,灑落在他青澀的眼眸之上,他的笑很乾淨、很純粹,這樣的笑必須出現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合適的人身上纔會綻放出如此明媚的光亮。
“你爲什麼要抱我?”白巾問道。
“因爲是魅舞,我曾經愛過的女人,我雖然變了心,但我是花中淚的事實卻變不了。”花中淚回答道。
“這個回答,我並不滿意。”白巾矯情的說道。
“那你爲什麼不躲開?”花中淚問道。
“我爲什麼要躲?若是我深愛的男人要擁抱我,我選擇拒絕,我不也成了這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了嗎?”白巾回答道。
花中淚笑了,白巾也跟着笑了。
他們像戀人一樣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但他們並不是戀人。
夜終於來臨,江湖也在這一刻慢了下來。
整個洛陽城都安靜下來,再多的喧囂也會在夜幕之中收斂很多。
唐來樓燈火通明,空氣中還透着大喜之日的絲絲喜慶。
日子總會過去,那麼這裡的人也必須要離開,他們都喝了些酒,然而陸離卻是這裡喝的最多的一個。
陸離站在門口,歡送着來到這裡的每一位賓客,喝醉了酒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他還必須笑臉相送這些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
人潮漸漸變疏,人聲漸漸平息,唐來漸漸安靜。
冷風從街道盡頭吹來,層層曬選之後,它依舊冰冷刺骨。
陸離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這一刻他擡起頭,夜空正好有月光。
“都說我變了,原來我真的變了。”陸離收起那不該的笑容惆悵自語道。
當一個人承認了自己變了的時候,他一定已經和從前一刀兩斷。
追影無風出現在陸離身後,輕輕的拍了拍陸離的肩膀。
“陸賢弟,洞房花燭夜,你還在這裡傻愣着幹嘛?”追影無風微笑着說道。
“這一切都是對的嗎?”陸離轉過身來望着追影無風問道。
當一個人已經踏上一條不歸路,他還在質疑對不對的時候,他一定是想聽到別人肯定的回答以求心安理得。
這個時候,若是真心朋友肯定會否定他,然而這個時候他身邊已然不會再出現真心朋友,但凡還有真心朋友他也不會走上這條路。
“人的選擇都是冥冥註定的,我是過來人,所以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這一切都是對的。”追影無風笑了笑說道。
“而今我唯一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陸離笑了笑說道。
說罷,他拍了拍追影無風搭在他肩上的手,轉身向着後院走去。
夕月躺在大牀上,睜大眼睛等待着她人生中第二次洞房。
“咯吱,咯吱。”門開了又關上,陸離走進小屋裡吹熄了燈火。
陸離渾身的酒氣瀰漫在小屋每一絲空氣裡,喝下的酒是香的,但呼出的酒卻是臭的。
天底下的女人都討厭喝醉了酒的男人,然而只會在一種情況下她們會打破慣例,這也是她們一生中僅有的一次,那便女人和男人成婚這一天。
陸離來到牀上,他抱着夕月,這是他這麼久以來和夕月最近的距離,然而他們還可以更近一些。
“你愛我嗎?”陸離問道。
“這個時候你不該再問這個問題,因爲我已經將我身體給了你,雖然它不算太乾淨,但絕對是我認爲最寶貴的東西。”夕月冷冷的回答道。
陸離欣慰的笑了笑,這個回答並不算滿意的回答,卻是每一個男人最想聽到的回答。
夕月沒有背叛自己的心也沒有拒絕陸離,女人在男人面前有兩樣武器,一樣是心,還有一樣便是身體。
洞房花燭夜,燈火被熄滅,那麼洞房纔剛剛開始。
追影無風住進了原來陸離住的那個房間,陸離和夕月住進了原來夕月住的那個房間。
追影無風站在窗口望着對方那間小屋的門,他似乎在等那扇門打開,但洞房花燭正是歡愉那扇門一定不會輕易開,那他還在等什麼?
追影無風又在笑,躲在人後時他笑的很邪惡,夜深人靜時他又笑的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