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似乎很慢長,入夢的人不過一閉眼一睜眼,而對於那些未曾睡去的人卻異常煎熬,尤其是在深夜裡等候的人。
能在悽風苦雨的寒夜裡等一個人,要麼是愛斷腸,要麼是恨入骨。
而此時此刻流燕的眼神中竟同時包含了兩種情緒,但畢竟對於一個青澀女孩來說,愛還是大過於恨,而這個度量如果沒有一個支點來寄託,總有一天恨會大於愛,這樣的恨莫過於這天底下最可怕的事!
來到“勝我橋”頭,花中淚再次停下了腳步,望着石雕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字符一動不動。
直到後面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他纔回頭神來。
宋乾笑了笑問道:“小子,你該離開了!”
花中淚呆呆的望着宋乾說道:“你能教我武功嗎?”
宋乾好奇的問道:“你爲何學武?”
花中淚似乎已經想好了答案,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道:“我要殺人。”
殺人二字在宋乾這裡應該是司空見慣的,而這兩個字從一個毛頭小子的口中說出,還是讓人不由的爲之一顫。
宋乾收起笑容,冷冷的問道:“你想殺誰?”
花中淚指着“天下第一樓”,冷冷的說道:“他該死,既然沒有人能殺他,我想試一試。”
宋乾繼續追問道:“僅僅是爲了這個女人?”
花中淚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嫵媚的花在他身旁枯萎,他卻無動於衷,這樣的人難道不該死嗎?”
當花中淚說完這番話後,宋乾沉默的點下頭,他在反思着自己,如果少年這句話在理,那麼該死就不止唐妝還有自己。
沉默了很久,宋乾才擡起頭來說道:“可以,我可以教你武功。”
花中淚喜出望外的大叫道:“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或許花中淚已經猜到宋乾不會拒絕,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答應的這麼快。
宋乾望着花中淚說道:“在學武之前,你得努力讓自己不再是個廢人,這對你來說可能有些難!”
花中淚笑了笑說道:“不難,不難,我相信我可以的!”
宋乾轉過身向着閣樓裡走去,揮揮手說道:“等你做到了再來找我!”
望着宋乾離開的背影,花中淚高興的又蹦又跳,他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一個經常流淚的人笑起來一定非常好看。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存在的意義,這個世界沒有一個廢人,或許有些人只是需要一些期許來撥動內心深處衝動的弦,而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迎來期許,幸好,他遇到了!
花中淚轉身向着橋的那頭大步離開,直到走到橋的那一頭他才發現原來那裡還有一個女人在等他,他一直把流燕當做最好最好的朋友,僅此而已,所以他也沒有想那麼多。
花中淚跑上前來,望着流燕興奮的大喊着:“燕兒,我見到她了,她真的好美好美,就算我家所有的花加起來也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花中淚開懷大笑着,流燕也跟着他笑着,可此時此刻流燕的眼眶卻是噙滿了淚水,她應該說些什麼以此來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是她沒有,因爲愛、有些東西便不能直言。
又過了很久,流燕纔開口問道:“花哥哥,那覺得我美嗎?”
花中淚收起笑容,仔細的打量着流燕那張在寒風之中爲其凍紅了的臉龐,他們從小就認識那麼這個問題就並不難回答,但花中淚卻打量了很久,若不是流燕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或許他這輩子都不會正眼看一眼她。
沉默的氣氛很是尷尬,花中淚突然“噗嗤”一笑才終於打破了這份尷尬,他微笑着說道:“在我心目中你從來都不是一個普通女人,你是一個比男人還要男人的女人,所以美麗不能根本形容你,應該用強大來形容。”
花中淚很難的幽默一次,然而他這次卻幽默的有些不合時宜,他應該知道流燕對他的愛意,又爲何故意這樣去刺激對方?
“啪”的一記耳光打在花中淚的臉上,花中淚終於停止那沒完沒了的笑容。
流燕悲泣的說道:“花哥哥,原來在你心目中我是一個男人。”
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眼淚哽咽了她的話語,所以她選擇轉身大步離開。
花中淚試圖去拉着流燕,可手伸出去一半又收了回來,望着流燕的背影一直微笑的少年眼眶之中也泛起了一絲淚花。
花中淚喃喃自語道:“對不起燕兒,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只可惜我心裡的土已經種上了其它的花,我希望你能夠接受這一切,那麼我們還能夠是朋友。”
說罷,花中淚轉身離開了這裡,一個人踏上了來時的那條林蔭小道。
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時,唯一能做的就是瀟灑,他的決絕無疑已經傷害了一個青澀少女的心,但這是他該做的也是必須要做的。
這世間有千千萬萬個唯一,皆有辦法圓潤,唯獨愛無法分心。
人這輩子最容易犯的錯就是愛錯,幾乎所有人生命中都會愛錯那麼一兩個人,有些人釋懷了,卻有那麼一些人無法釋懷。
夜空下起了小雨,就連那僅有的一絲月色也墜入了無邊黑暗,一個愛到無法釋懷的少女在雨中、在夜裡瘋狂的奔跑着,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只知道拼命的跑、拼命的發泄。
終於她停了下來,因爲前方已經沒有路,淙淙流水從北山傾斜而下,與東河匯聚一起奔涌着流向遠方。
前方是滔天的巨浪,水敲打着兩岸石堤發出“轟隆、轟隆”的巨響,這樣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敬而遠之,她也害怕也畏懼,但她卻始終沒有回退半步。
活着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面對也需要很大的勇氣,當一個人真正體會到這一點的時候,那麼她離死也就不遠了。
流燕閉上眼睛,她試圖用這樣的方式遏制眼淚,可發自肺腑的東西有怎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所以,最終她的眼淚還是落下了,落入了奔涌的水流之中。
突然她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燕兒、燕兒、燕兒”從背後響起,她趕緊睜開眼轉過身去,她本以爲那個人出現了,可是視野能及的盡頭沒有一個人。
深深的吸一口氣,用袖角輕輕的擦拭着眼角的淚,望着黑夜裡可能藏着花中淚的地方,流燕喃喃自語道:“不會出現了,這輩子都不會出現了,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我親手把我愛的男人送給了另一個女人,他是廢人、我是笑話,或許我才最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說罷,她閉上了眼睛,似乎這輩子都不會再睜開。
她的身體向後倒去,腳漸漸離開的地面,整個身子向着水流最急的地方墜落而去。
白色長裙在夜空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她最終還是沒能釋懷,因爲她已經選擇了告別生命,這應該是逃避的最好辦法,最好的東西往往也需要很大的代價。
在冰涼的水流之中,她不斷掙扎着,她是不是後悔了?不!她沒有後悔,因爲她始終沒有喊叫,掙扎源自本能、她無法控制。
終於,她難以忍受窒息輕輕的張開了嘴,一瞬間激流貫穿了她全身,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身軀隨着水流飄啊飄,飄到一個她不認識也不認識她的地方。
這個姑娘走了,沒有了她的無意集還是無意集,但爲何一個生命消失卻無人發現?
她無父無母,怎麼長大的?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但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從那以後花中淚再也沒有出過家門,他像是着魔了一般,每天在自家院子中提水、舉石頭,幹着一切可以提升力量的體力活。
花氏夫婦雖然心中也納悶:“這孩子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但見到花中淚這般,他們心中也是由衷的高興,至少現在這個孩子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不再整天鬱鬱寡歡。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花中淚每天都過着重複的生活,或許在外人看來這樣的生活有些枯燥無味。
但對於花中淚而言,他不枯燥也不乏味,因爲他心裡那顆花種已經萌芽,而且他堅信這朵花一旦綻放就會常開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