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天色暗淡,彷彿到了傍晚,天上的雲已經看不出滾動,雨勢趨於平穩,卻依然滂沱,不曉得要下到什麼時候。
街上幾乎看不到什麼行人,只有一輛輛看不清車牌的汽車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朦朧的燈光烘托出一種清涼透骨的寒冷。
人說腿腳有個毛病的,斷了骨頭傷着肉的,在陰天下雨的時候難免會覺得隱隱作痛,很是難當,這理論放甄英雄身上是不是那麼回事倒沒看出來,但‘永泰安’的吳迪卻是感同身受。
此刻的吳迪,被綁的好象個木乃伊,靠坐在病牀上,他的目光,盯着自從他甦醒後第一個專程來探訪他的客人,一個他覺得面熟,卻並不認識的客人,所以說她是客人,是因爲她帶來了一束探望病人的鮮花,不過可惜的是,吳迪這個粗人並不曉得那花是何品種,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女人送的花。
這是一家規模不算很大的骨科醫院,是一個雙人病房,卻只住了吳迪一個人,房間很普通,很簡單,幾乎沒有什麼擺設,除了兩張牀,便只有夾在中間的一個牀頭櫃而已,以至於那束鮮花都無處插放,只能放在那個櫃子上。
水泥地面有些陰溼,向上散發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沒有開窗子,房間裡又悶又潮,讓人幾乎喘不上氣來,吳迪不時瞥向女人身邊,那個放在牀上的體積較一般而言相對大了不少的昆包,直勾勾的,那是一種好奇而貪婪的目光。
再次望向那冷豔的女人,他的目光有些顧慮,同樣也有些悸動,這女人很漂亮,但是,甄英雄‘教育’過他,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險,他知道,這女人身上,有一種比甄英雄更危險的氣息。
如果顏冰看到這個女人,定然會大吃一驚的,因爲,這人赫然就是鈴木優美!就算是甄英雄,就算是義字會那麼多人,也絕對沒有想到鈴木優美會跑到這所小醫院來見一個殘廢!
吳迪傷的不輕,右手手掌被甄英雄一刀貫穿,並豁開了一條口子,此時包的像個饅頭,拜鈴鐺那丫頭所賜,左肘部位骨折,那厚厚的石膏就像把一個圓柱型的垃圾桶套在了胳膊上,雖然醫生還沒有告訴他傷情如何,但吳迪非常清楚,這條胳膊對自己而言,已經不存在痊癒的可能了,因爲它永遠無法恢復到受傷之前的狀態了。
下半張臉被阿東用槍把砸的幾乎爛了,嘴脣動一動,這一張臉都是疼的,外傷癒合之前,幾乎掉乾淨的牙齒補都沒辦法補,此刻半張臉纏着紗布,儼然一副毀容模樣,莫說開口講話了,連吃東西都做不到,只能靠打點滴過活,甚至是吞到肚子裡的幾顆子彈和牙齒都未能排出來呢。
不是致命的傷,卻是絕對的折磨人啊,吳迪後悔自己得意忘形的開罪了甄英雄,但同時也想將他碎屍萬段,一解心頭之恨。
一切都完了,甄英雄不但斷了自己一條胳膊,還斷送了自己在道上混的前途,不要說其他的組織了,被送到這個小醫院後,連‘永泰安’的人都不敢守在這裡,生怕義字會不依不饒的尋仇過來,牽連組織,老大交了一筆醫藥費,扔下了五萬塊錢,憤憤的只留下了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掉了,“好自爲止吧,從此你與永泰安再無瓜葛。”
吳迪就不服了,那個頂着老大頭銜的王八蛋在自己爲他贏得利益的時候,就差蹲下來給自己擦皮鞋,舔腳丫子了,現在卻臉一寒,卸磨殺驢,竟一點情感不念,世事多變,人情冷暖,也不過如此吧?當真是一念之差,天上地下啊,只因爲自己被那些阿諛奉承捧的腦門一熱,就被甄英雄一腳踢進了無間地獄,不公平,太不公平!
永泰安想用五萬塊錢就和自己撇清關係?太便宜了,自己爲永泰安得到的乞止五百萬啊?甄英雄把自己當成什麼了?一隻蟑螂?管你死活,打扁你便丟到一邊了?
媽的,老子豈能任人欺凌啊?!
鈴木優美看的出吳迪中的怨恨,也看出了他那一分猶豫,微微一笑,拉開那昆包的拉鍊,道:“怎麼?你不敢?還是說我的誠意無法打動你呢?那麼,再加上這些東西呢?”雙手一提那沉甸甸的昆包,一捆捆嶄新的美元頃刻堆成一座小山。
吳迪眼睛一亮,好象異性磁鐵相吸一般,他身子猛的向前一傾,雖然早就猜到那包裡肯定是錢,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裡面塞的竟然是美鈔!
那至少也有五六十捆吧?如果沒有紗布裹着,嘴裡已經沒有牙齒把關的吳迪,那口水肯定會‘飛流直下三千尺’啊。
“錢不多,八十萬美金,事成之後,還有一百二十萬美金會送到你手中。”鈴木優美坐在鈔票一旁,拿起其中一捆,笑道:“如何呢,吳迪先生,我的誠意夠了嗎?你應該知道,對於你,我並不需要如此慷慨的,中國不是有一句老話嗎?叫做‘痛打落水狗’,雖然會傷及您的自尊,但請恕我直言,現在的您,就是一隻落水狗。”
如果能罵街,吳迪非操媽日奶奶的臭卷這個日本娘們一頓,雖然她所言不虛,但這話聽着,就是在直接戳人傷疤啊。
“你不需要用這種歹毒的目光看着我,我是在利用你,但同樣,我也是爲你指出了一條雖然冒險,卻值得一拼的明路。”鈴木優美從懷裡掏出一張折的很整齊的白紙,打開,展在吳迪的面前,笑道:“我想這個東西,應該很快就散發到全國各地了,到時候偌大的中國,將再無你立足之地,而且我認爲,以你現在的狀態,恐怕連朗朗市都出不去了。”
望着那張紙,吳迪的眼中是驚訝,更多的,是恐懼,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那張紙上,赫然寫着‘通緝令’三個大字,而那張黑白色的照片,不正是自己這張特點鮮明的臉嗎?媽的,爲了參加黑市拳而犯下的事兒終於暴光了!
綁架,殺人,勒索,侮辱屍體,一旦被抓,鐵定被槍斃啊!吳迪沒辦法不怕,正如鈴木優美所說,目前他這個狀態,就算跑路都跑不掉。
“吳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甄英雄身邊那個女人,是朗朗市刑警隊的女警察,如果她看到了這張通緝令……你說甄英雄爲了哄她開心,會不會把你當做一份不錯的禮物,送到警察局去呢?”
事實上,白果已經從白耀天那裡看到了這張通緝令,現在所以把他這個人給忽視了,正是因爲冰恨天牽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吳迪聽的出來鈴木優美的潛臺詞:如果你不與我合作,我就把這張通緝令散發出去……
吳迪的眼神嚇不住鈴木優美,她加強攻勢,道:“看看你目前的處境吧,甄英雄無情的把你廢了,趨於他的淫威,省內黑道都再難有你容身之所不說,甚至永泰安的人都急於與你劃清關係,不再將你視爲同伴,你該何去何從?兩百萬美金雖然不多,但與你那區區五萬塊相比……呵呵,至少逃到國外,能在一段時間內保證你的生活不是嗎?反正都是個死,與我合作,至少可以得到一線生機,請你慎重考慮一下,雖然有一定風險,卻是你唯一的選擇。”
鈴木優美語氣一沉,美眸寒光爆閃,冷冷道:“想想看吧,就算拼不出一條活路,也能讓甄英雄給你陪葬,是不是非常值得一搏呢?”
吳迪從未在一個女人身上感覺到如此強烈的殺氣,只覺得寒毛都立起來了,他不知道鈴木優美爲什麼勸說自己一起暗殺甄英雄,但他卻知道她說的沒有錯,殺掉甄英雄,不僅是爲了報復他,也是因爲自己沒有其他選擇。
被通緝,沒有錢,怎麼跑?天知道甄英雄會不會就那麼算了,他女朋友就是警察,別說他了,恐怕爲了討好他,巴結他,永泰安那羣忘恩負義的孫子就會把自己五花大綁的交出去,藉此和自己,和那件綁架撕票的案子撇清楚關係!
他媽的,黑社會,一個比一個黑心!
看看通緝令,看看堆起來的美鈔,再望向鈴木優美的時候,吳迪的目光無比堅毅。
“這麼說,我們成交了?”
吳迪看不透鈴木優美那淡然的表情,也不瞭解這女人的底細,卻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因爲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女人想要幹掉甄英雄的決心,是非常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