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乃是昏暗且低沉的一片陰天,半空之中,死靈化的蘇戎依舊盯着下方面色蒼白的蘇白。
“次代人間道,嘖嘖嘖,的確是又完美又好使的能力,我現在有些理解爲什麼那些什麼南影族什麼明鏡之輪搶着想要活捉你了。”蘇戎背後雙翼有力地抖動着,嫋嫋黑氣在他的周身繚繞不絕,“只要擁有你這等強悍戰力,面對很多敵人之時幾乎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果然了得,果然強大!哈哈哈哈哈!”
然而蘇白卻是不言一辭,他靜靜地盯着半空中的蘇戎,腦海中構思着下一步的行動。
“你在想些什麼呢,親愛的銀髮白魔?”蘇戎咳咳嚓嚓地捏了捏自己的拳頭,“或者叫你次代人間道同學?我可是不喜歡別人不搭理我呢!”
言罷,蘇戎的身形已經消失!
“砰!”蘇白的身體再一次倒射而出,蘇戎一拳正中蘇白腹部血口,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此刻被完全撕裂開來,別提是血肉,就算是肚腸亦然清晰可見!蘇白被拳頭一拳砸飛出去,他的身體重重地撞擊在一面牆壁上,承受蘊藏了蘇戎一擊之力的蘇白身體撞擊,這面牆壁立刻轟然倒塌,四舞的磚石盡數砸落,蘇白幾乎被埋在了石碓下面!
“小白!”蘇綺的眼淚止不住地漫漶而出,然而此時此刻,她卻是再度被蘇防鎖着後頸,只好徒勞地揮舞自己的雙手,只好拼命地掙扎,試圖掙脫蘇防的束縛。
“我親愛的妹妹心裡只想着別的男人,真是可惜啊蘇白,我妹妹喜歡你,她很喜歡你,從我改變性格之後就給了你空子鑽了進去,我的妹妹不再是我的妹妹,喜歡你蘇白的蘇綺絕不會是我蘇戎的妹妹蘇綺!”蘇戎的身形突兀地出現在石碓面前,他驀然一把從石碓之中揪出蘇白,就這麼從正面鎖着蘇白的脖子,繼而猛力一摜砸在地上,“我的婉兒姐姐沒有了,我的妹妹也沒有了,你猜這怪誰?這全都怪你!”
蘇戎將滿臉鮮血的蘇白再次拎上半空,他無比癲狂地笑着,如同九幽地獄深處最爲恐怖的妖魔:“全都是你的錯,蘇白,無論怎麼樣都是你的錯,我的婉兒姐姐沒有了是你的錯,我的父親死去是你的錯,我的妹妹喜歡你是你的錯,而你現在被我打成這個樣子,不能怪別人,全都應該怪你太弱!”
“你以爲你有人間道就是強嗎?你以爲你被稱爲銀髮白魔就可以洋洋自得了嗎?你以爲你被蘇執收作他的義子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蘇戎狂笑着將蘇白再次砸入地面,可以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可以聽到血液迸濺的聲音,可以聽到蘇白的五臟六腑被攪碎爲碎片,少年的眼瞳有些失去了光彩,他木然地盯着蘇戎,盯着蘇戎身後隱隱露出的天空,想要開口,卻根本說不出話語。
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很強。
我從來沒有認爲自己可以爲所欲爲。
人間道封印是一個惡魔,不是迫不得已,我根本不會解開這個封印。
蘇白的思緒回到了當初第一次認識蘇綺的時候,那時的蘇白還是一個極小的幼兒,同樣年幼的蘇綺欣喜地望着眼前的小男孩,似乎在失去哥哥的關愛之後找到了新的心理依靠,她輕輕地抓住蘇白的手,帶着蘇白在房間裡四處蹦跳。
真好啊,終於不用在荒野山林之中流浪了,儘管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儘管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用吃食物也可以勉強存活,儘管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小就有足夠的體能到處遊蕩。
可是那重要嗎?那不重要,從此再也不需流浪,心中也是有了溫暖的港灣。
我不是被命運遺棄的人,年幼的蘇白如此想道,我只想要好好活着,我只想要做我喜歡做的事情,去喜歡我喜歡的人,去做那個率真逗比的自己,去時常大笑着面對並不平靜的生活。
可是爲什麼,命運卻是依舊喜歡作弄於我?
六年之前,我蘇白在那四合大漠之中與義父一道慘遭安寧復國派追殺,第一次,我解開了那個神秘的封印,儘管擊敗了我的敵人,然而我有一種預感,預感命運之神並未放棄捉弄我。
所以我想要變強,我拼命地修習我的靈族法術,我甚至去刻苦磨鍊自己的身體素質,通過幾乎將自己逼入死境的訓練方式,練出了甚至超過靈鬥師的身體素質。
我一度以爲,變強就可以掙脫命運的作弄,直到那一天,南影族破壞成人禮,而我蘇白,居然莫名其妙地成爲了他們的目標。
他們不是毫無目的地抓我,他們想要獲得我體內的力量,那份不屬於我自己的力量。
那些隱藏在黑暗深處的什麼一直在作弄我,他們眼紅我的力量,他們想要抓住我,他們大概想要將我作爲一個試驗品拿去研究吧?
所以,我逃跑了,無論遇到誰,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命運的絲線一直在背後牽引着一切,我想要拼命奔跑,我也的確在拼命奔跑,我跑出鏡都,跑入西荒,跑過迷霧森林,跑回靈族秘境,我一度以爲,只要我足夠快,就可以掙脫命運的束縛,只要我足夠快,一切都會改變。
可是一切,卻終究沒有改變。
“銀髮蘇白,他們想要活捉你,而我卻不一樣,我只想殺死你,因爲殺死你很有趣,而我蘇戎,一直喜歡有趣的事情。”面目猙獰的蘇戎將蘇白拋上了半空,他的手中醞釀着飽和滿溢的力量,一拳而去,直欲砸碎蘇白的頭顱。
最終還是沒有掙脫命運的束縛呢,真可笑啊,一直以來如此努力,直到最後卻徒作鏡花水月、虛彌泡影。
真好啊,就這樣被打死了也不錯,終於不用去和命運抵抗了,人類果然鬥不過那個名爲命運的東西啊。
蘇白望着天空,天空此刻緩緩恢復湛藍,可是這湛藍卻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他再次望了一眼蘇綺的方向,卻是驚恐地發現,滿臉淚痕的少女正掙脫了蘇防的束縛,向着自己的方向飛躍而來。
“對不起,小白。”少女如此說道,她如同一片紫色的蝴蝶,輕盈地躍上半空,擋在了蘇白的面前,蘇戎必殺的一拳直接透破了少女引以爲傲的胸膛,淋漓的血液飛濺一地,嫣嫣然濺在了蘇白臉上。
少女如同一片凋零的落葉掉了下去,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絢爛的微笑,那笑意宛若風吹花海,淡淡清香撲面而來。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蘇白驀然睜圓了自己的眼睛,少年宛如魔怔了一般聲嘶力竭地放聲吶喊,卻是與少女一道,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白,直到最後,你還是那麼令人操心呢……”少女輕輕淺淺地笑着,然而雙目之中再無神采,蹁躚飛舞的蝴蝶化作枯萎塵泥,頹然恍然零落於地。
少年陡然怔住了,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再無聲息的少女,某個無限迴響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之中轟鳴起來。
他說,我恨吶!
那是腦海深處的聲音,那個聲音,似乎來自於名爲人間道的惡魔。
你也恨嗎?我也恨呢。
爲什麼命運喜歡作弄世人?沒有人可以回答。那個名爲命運的東西,那個冠冕堂皇卻是令人作嘔的東西,明明有着驚天動地之強勢、移山填海之威能,卻從不願造福世人。它一邊獰笑,一邊高唱,一邊歡呼,一邊癲狂,它會將人類所有的尊嚴踐踏在地,教那友情決裂,教那親人背離,教那真愛永別。
沒有人可以逃脫命運的束縛,命運之神隨手一揮,萬物即刻灰飛煙滅!
少年高高昂着腦袋,他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不遠處的少女,滾熱的淚水即刻漫漶而出。
“狗命運,我日你爹!!!”
(第二卷,靈族驚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