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靈族秘境,長公子府邸。
這是一個裝飾華美的房間,房間之內陳設着一張淡青色的石制桌案,桌案四邊各放置着一張造型獨特的石凳,石凳不知如何設計,卻是刻有無數繁複花紋,石凳中空,其內有絲絲涼意漫出。
因了時值盛夏,故而長公子府邸中設置有如同石凳下的製冷法術,淡淡的涼意瀰漫在整個房間之內,使得房內衆人可以感受到這分恰到好處的舒適涼爽。
“妹妹,當初你遠去鏡都參加那成人之禮,爲兄我便是無比擔憂,我欲派遣我手下護衛與你同行,然而妹妹你卻百般不願,妹妹你遠行這些日子,爲兄我真是每天每日都在擔心你的安危呢!”蘇戎面帶笑意,他無比溫柔地望着面前的蘇綺,手中不住把玩着一個小小的玉珠。
“蘇綺多勞兄長關心體貼了,蘇綺此去鏡都並無艱險,去時通暢,歸路也是通暢無比,想必這也是承了兄長大人的福氣了。”少女面色淡漠地望着面前的男子,他在男子眼中看不出一絲異樣,男子表現出的溫柔如此真實,完全不像平日裡那般冷漠,“蘇綺在此,再次謝過兄長!”
“哎,你這說的什麼話,多見外啊是不是?”蘇戎連忙擺了擺手,另一手放下手中玉珠,繼而輕輕緩緩地捧起手中古色古香的瓷杯,啜了一口杯中之茶,“我這個做兄長的,關心妹妹本是分內之事,何須言謝呢?”
一口飲罷,他喚來一旁手下,手下在他的耳旁嘀嘀咕咕地說了一些極低的什麼,說話的聲音即便是耳力絕佳如蘇白者,居然也聽不清楚。
手下說完,蘇戎的臉色完全變了,他無比關切地一把抓住蘇綺的右手,這突兀的行徑幾乎嚇了蘇綺一跳,嬌俏少女情不自禁地想要後退收手,卻是沒能躲過蘇戎一抓。蘇戎一臉懇切地望着蘇綺的眼睛,繼而大聲問道:“妹妹,你怎麼騙我?”
“什麼騙你?”蘇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蘇戎的問話簡直教她一頭霧水,一旁的蘇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作勢欲起,然而卻被蘇綺示意坐好。
“方纔我通過下人信息得知,那鏡都成人禮居然遭受那南影族嚴重破壞,南影族居然夥同鏡都執法者進攻你和蘇白弟弟,他們顯然沒有將我靈之一族放在眼裡!”蘇戎緊緊地抓着蘇綺的右手,少女纖柔的右手幾乎被他抓出了紅印子,“方纔妹妹爲何說來去無恙,這麼大的事情,爲何不告訴我這個做兄長的知曉?”
“我想告知父皇,容父皇思量一下兵出南影……”蘇綺被他嚇得有些語氣偏弱,然而她一句話還沒說完,蘇戎早已把她言語打斷:“出兵!必須出兵!南影族這幫窮兇極惡之徒當真是心比天大、膽子比牛肥,欺負人欺負到我蘇戎的妹妹這邊來了,還有那鏡都的所謂執法者,是想要當我浩浩靈族無人嗎?!”
“長公子,蘇白因爲這件事情……”蘇白剛剛想要插嘴,卻被蘇戎不由分說地打斷:“南影族是吧?鏡都執法者是吧?我蘇戎的妹妹也是你們惹得起的?不用你們多說,我這就去聯絡父皇,教父皇即刻發兵,由我蘇戎親自帶領,進犯南影!”
蘇綺幾乎有些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這是她第二次開始不認識這個兄長,第一次是在很小的時候,當年,蘇戎九歲,自己六歲,無比年幼的蘇綺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家兄長對自己投過來的惡意,那是一種對權力的無限憧憬以及對有望奪取自己權力者的強烈敵意。從那個時候開始,再往後,蘇綺再也不認識兒時那個溫柔又疼她的哥哥,這世間再無她親愛的哥哥蘇戎,只剩下了靈之一族的長公子蘇戎,而她蘇綺,也變成了靈族的二小姐蘇綺。
因爲就在那一年,他們共同的父親蘇執完全鞏固了自己在靈族的堂堂靈皇之位,蘇執之兄蘇瀚被蘇執廢了一身念力發配靈族遠疆邊境,隨之一道前去的,還有蘇瀚的女兒——蘇戎最喜歡的、年長蘇戎五歲的蘇婉堂姐。
在那一年之後,蘇瀚的女兒——年僅十五歲的蘇婉,被蘇執一道命令許配給靈族遠疆某一個不知名的戰士,那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年幼的蘇綺至今都記得那年蘇婉臉上的絕望,與蘇戎壓抑不住的憤恨。
從那以後,靈皇蘇執基本扎穩根基,儘管元老院依舊不是很服兄弟二人中年幼的蘇執執政當道,然而礙於靈皇之威,實在不好說什麼。
自那以後,蘇戎的性情急轉而下,他變得陰冷、狠厲,變得善於隱藏自己的想法,變得痛恨自己的父皇,以及痛恨靈之一族的法術,蘇綺一度以爲蘇戎已經沉淪了墮落了。多年以後,她也明白了兄長對於堂姐蘇婉的愛意,然而在她的眼裡,兄長已經變成了一個一心沉淪不想有任何成就之人,他總是急於展現自己的武力,又極力掩藏自己的思維,蘇戎變成了極度表現與深度隱藏城府的矛盾融合體,這樣的兄長,不足以成爲靈族萬衆矚目的皇!
就在這段時間裡,尚還年幼的蘇綺想盡辦法輾轉求全,她竭盡所能去做好自己可以做好的一切,而父親蘇執也在小女兒身上看到了希望,彷彿從他自己以次子之身奪得皇位上得到了啓發,蘇執毅然決定:他要立次女蘇綺爲皇!
此言一出,靈族上下一片震亂,反對蘇執的風潮一浪蓋過一浪,儘管蘇執極力鎮壓,卻一直壓不住族人的傳統思維。
畢竟祖訓是立長不立幼,傳男不傳女,畢竟靈族史上從未出現過哪怕一代女皇。
蘇綺的思緒緩緩回到現實,她望了望眼前兄長眼中的那份溫柔,她以爲,曾經那個溫柔的兄長已經回來了,這世間再無長公子蘇戎,只剩下那個疼愛自己的蘇戎哥哥。
“蘇戎哥哥。”蘇綺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她的目光有些迷離,她看到自己的蘇戎哥哥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繼而一切如常。
一分鐘後,她看到蘇戎手下之人擡上來一個盒子,簡樸的盒子輕輕打開,其內放有一顆頭顱。
一顆,蘇執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