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盛夏二

七十七 盛夏二

“昨晚哪裡走了水?”

“是哪座不要緊的宮院吧。”

阿福沒再多問,她替李固梳順頭髮,烏黑黑的一把頭髮握在手裡,覺得柔韌又順滑。陽光透過窗櫺的間隙照進來,在他的頭髮上投下淡色的色澤。

阿福替他綰好頭髮別上簪子,順手將梳子插在自己髮髻上。

昨天夜裡只怕沒人睡好,個個都顯得有些神情懨懨的。

李信打着呵欠過來,邁過門檻時險些讓衣裳前襟絆倒。一旁慶和眼疾手快的撈了他一把,扶着他讓他站直:“殿下擔心。”

李信甜甜的一笑,朝阿福撲過來:“嫂子!我們回家吧?張媽媽說天亮了咱們就回家!”

阿福將他抱了起來,並不在意剛換上的衣裳會不會揉皺:“好,我們回家。”

帶來的東西又要如數帶走,還多了一具琵琶。

李信不肯上後面的車子,要和阿福坐一起,張氏拿他沒轍。

阿福卻知道李信在外面不輕易撒嬌,更不想讓他失望。

“他和我坐吧。”

李信一路上都不老實,掀開車簾看着路兩邊的風景不停的問這是什麼那是拿什麼,阿福耐性極好,笑眯眯的一一告訴他。車子走的快,小半天功夫就到了山莊外面。楊夫人領着人在門口將他們迎進去,輕聲問:“怎麼留在行宮過夜了?我以爲……”

“一言難盡。”

紫玫瞅着機會,跟楊夫人說了昨天東苑的事情,楊夫人有些呆怔:“玉夫人死了?”

“還有些事……”紫玫猶豫了下:“昨天見着那位蕭駙馬,瑞雲覺得他相貌極像一個人。”

“誰?”

“那位……史輝榮公子。”

這事楊夫人看來並未放在心上,她問的仔細的是玉夫人的事。

阿福換了衣裳洗了臉洗了手就來抱兒子,一旁海芳說:“小世子晚上沒睡好呢,醒了幾次,看來是沒和夫人分開過,想娘了。”

阿福抱着他狠狠親了幾口,肉肉的臉蛋兒上有着健康的紅暈。阿福親他時,他咯咯直笑。

“夫人,婉秋姑娘求見。”

阿福怔了下,把兒子遞給海芳。

瑞雲小聲嘀咕:“她來做什麼?”

二丫雖然不知道這個婉秋是誰,但是看着阿福她們的神情,就知道這來的人肯定是個不討人喜歡的人。

“讓她進來吧。”

婉秋進了屋,先恭恭敬敬的給阿福請了安,柔聲說:“拜見夫人,請夫人安。”

“起來吧。”阿福不知道她被晾了這麼久,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住的還習慣嗎?倘若缺了什麼,就告訴楊夫人。”

“多謝夫人和王爺的關切。”婉秋清減了些,想必日子過的不是那麼順心。阿福相信楊夫人絕不會在衣食上面爲難她,這份大度楊夫人還是有的。但是除此之外,只怕婉秋什麼都不順心遂意。

“婉秋原是賜給王爺的,可是這一向只是養尊處優,什麼差事也不當,心中着實不安。婉秋願意隨侍在夫人身旁,洗衣炊事這些粗重活計婉秋也都能做得……”

阿福一笑:“我知道了,你去吧。”

她既沒說準,亦沒說不準,婉秋擡頭看她一眼,又急忙垂下頭,輕聲說:“夫人……”

“不必說了,我這會兒也累了。你若閒着無事,便到楊夫人處去走動走動,陪陪她說話解悶也可以。”

陪楊夫人說話解悶?

婉秋不敢再說話,從屋裡退了出來。

這個朱氏夫人並不像她一開始以爲的那樣,沒經過事,面活心軟。莊裡人都說她性子極好,從不打罵懲戒下人。可是在婉秋看來,這可不是個簡單人物,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說話是和氣有分寸,可是讓人不敢小視。

劉潤從院外進來,婉秋正朝外走,劉潤側身到一旁,婉秋有意示好,朝他笑着說:“劉宦者從哪裡來?”

劉潤像是沒聽見一樣,轉身走了。婉秋被晾在那兒,手揪着帕子,深吸了兩口氣,才朝回走。

劉潤先逗了下小李譽,對阿福說:“昨天玉夫人是不必說了,你知道不知道,王美人爲何也沒有來?”

阿福搖頭:“她也病了不成?”

“她有孕了。”

阿福意外之極,話都說不出來。

王美人可老大不小了!怎麼着,也得三十五上下了吧?雖然保養的那樣好,可是……

這個時候三十來歲的女人還懷孩子的可是不多。

皇室經過離亂之後也的確人丁凋零,王美人這身孕……來的可真是時候啊。

阿福回過神來:“有多久了?你怎麼知道的?”

“東苑行走的幾位太醫官那裡傳出來的,消息自然不假。”

阿福低聲說:“真是想不到。”

“是啊,”劉潤附和一句,不過他卻接着說:“可不是件喜事。”

阿福有些疑惑,劉潤解釋說:“王美人雖然不是王家的正枝,但是畢竟姓王。前一位王太后還在人們的記憶中未曾淡出,現在又出來一位有孕的王美人。你覺得,有心人,會心中踏實麼?”

可不是。過去丞相王濱一系的人雖然夾緊尾巴做人,但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威勢猶在。還有現在隱隱冒出頭來的以曹姓高姓兩位爲首的武將……

只怕後宮和朝上,都要不太平了。

“夫人也不用擔心,總之與咱們王府一時還沒什麼關礙。在宮中要平安生下孩子,孩子再要平安長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王美人這時候懷孕……實在是禍福難料。”

阿福想到剛出去的那個婉秋,隱約有點頭疼。

這個難題也得儘快解決了。

雖然說不怕她,可是畢竟放在莊子裡總是難以放心。

小李譽抓着劉潤的一根手指想朝嘴邊放,阿福把他抱開,嘆口氣:“真想離這些人這些事兒遠遠的,不知道右安郡是個什麼樣子的地方。”

“王爺是不可能離開京城的。”劉潤說:“而且現在也不是離開的時機。”

“我知道。”

權勢這東西讓人又愛又恨,沾上了邊就無法抽身離開。

李固現在做着的事,他處的地位——還有現在京城與東苑的形勢,都決定了他不能夠後退,更不要說遠離這些,到右安郡去。

就像逆水行舟一樣,不進,就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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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着傷害別人,別人卻時時記得想謀算你,踩低你好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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