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玉廣場四周有十幾個道閣直接建於天池之上,其中地面以剔透水晶鋪就,可將腳下的天池看得一清二楚,坐於其中,如置身碧波之上。這份巧妙心思,是一些驟然崛起的小宗門萬萬沒有的。
這次論道大會非比尋常,已經變成逍遙神仙們要親自上場的局面,蕭煜沒有想要淌這趟渾水的想法。所以此時蕭煜與秋葉幾人就佔據了其中一間道閣,正遙遙觀望,並未現身。
蕭煜看了會腳下的滔滔碧波後,突然說道:“李詡和張重光都是逍遙神仙境界?”
秋葉坐在一把椅子上,透過身前的法術水鏡看着外面景象,點頭道:“自然是逍遙神仙,而且還是入得逍遙十餘年。”
蕭煜說道:“修行界年輕一輩的情況我還知道一些,但對這些老輩境況知之不多。”
秋葉沉吟了一下,說道:“那我便簡要說一下,張重光我比較清楚,畢竟道宗劍宗原本一家,若是按照輩分,他還算是塵字輩。我幼時在衛國見過他一面,那時的他就已經是天人巔峰境界,距離逍遙境界僅僅是一步之遙。在我離開葉家後不久,他便成就了逍遙境界,接着又放棄唾手可及的皇位,毅然入劍宗專心修劍,當時還在修行界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入得劍宗之後,被上官仙塵視爲左膀右臂,委以重任。只是不知什麼原因,這十幾年來,他一直未出劍宗半步,直到今日,才重新出山。”
說到這裡,秋葉特意指了下水鏡中張重光負在背後的那柄長劍,“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霜天曉角,論排名還在你的破陣子和我青龍吟的前身水龍吟之上,在儒門四十八劍中排名第六。”
蕭煜點頭道:“以劍仙身份駕馭此劍,相得益彰啊。”
秋葉不置可否,轉而說道:“至於李詡,有毒師稱號,不管是所修神通還是行事手段,由此都可見一斑,而且李詡善於用兵,經常以軍師身份領兵,北都大都督牧人起就曾在戰場上吃過李詡的大虧,那一戰,李詡沒有動用一絲一毫的修爲,單是用兵就讓牧人起大敗虧輸,最後折損近十萬大軍,其中一半是投降之後又被李詡下令坑殺的降卒。”
蕭煜心中嘆息,他最反感的就是這種對手,有勇無謀的,縱使是逍遙神仙也有破綻可循,而空有謀略而無修爲勢力的,則可以力破局,唯獨這等修爲高絕、身份顯赫,本身又精於謀略的對手最是棘手,幾乎無處下手。
秋葉瞥了眼蕭煜,繼續說道:“也正因爲李詡手段陰毒,這些年來樹敵衆多,在魔教中就有兩位長老與他有怨,而與另外兩位長老也談不上什麼交情。說到底,孤家寡人一個,師尊曾在點評天下同輩之人時,說毒師李詡機關算盡且不擇手段,但劍走偏鋒過猶不及,若爲商賈,可富甲天下。”
蕭煜啞然失笑,這個說法譭譽參半,士農工商,此時商賈地位最低,被士大夫視爲賤業,甚至不可爲官。而掌教真人以商賈比李詡,言下之意自然是說李詡有些小聰明,但沒有大智慧,不足以擔當大任。當然,也就掌教真人這等人物纔敢如此言談,換成是其他人,誰敢輕視毒師半分?
秋葉輕聲道:“這一次李詡與張重光攜手前來,多半是李詡出謀,張重光動手的局面。”
蕭煜好奇問道:“那咱們道宗該如何應對?”
秋葉笑了笑,道:“若是以前,多半是師尊出謀,青塵師叔動手,至於如今,不好說,不過我猜八成會是天權峰主微塵應付李詡。”
蕭煜笑道:“是不是,待會兒一看便知。對了,今日的論道大會,大概會有多少人觀禮?”
秋葉思量了以下,回答道:“若是往年,不過就是兩千人左右,今年特別一些,大概能有三四千人,具體數字還要問過典客司掌司才能知曉。”
就在這時,白離音站在門口,輕咳了一聲。
秋葉淡然問道:“什麼事?”
這名已經晉身爲天師的秋葉心腹沉聲道:“魔教新任聖女秦穆綿到了,而且佛門蒼雪大師和秋月禪師也已經抵達山門。
蕭煜對於這個亦敵亦友的秦穆綿自然不會陌生,秋月更不用多說,與秋葉一般,算是蕭煜修行路上的半個引路人。至於蒼雪大師和秋月之間的關係,在如今的蕭煜看來,倒像是秋葉與白離音之間的關係。
秋葉揮手示意白離音先行離開,對蕭煜說道:“看來這次佛門是要作壁上觀了。”
蕭煜曬笑道:“做了千年老二,誰不想做第一呢?”
秋葉一笑置之。
蕭煜起身,走出道閣,來到閣外臨水的外廊道上,此時天池上波光粼粼,不時可見有各色異禽飛起飛落,隔着一水便是人聲鼎沸的白玉廣場,越發顯得此處超然物外般靜謐。
蕭煜望着眼前碧波,有微微失神,恐怕江南也就是如此景象了吧。
此時剛好有一隻燕子在蕭煜身前水面一點而過,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漣漪,蕭煜手扶着欄杆,輕聲道:“飛燕又呢喃。重重簾幕寒猶在,憑誰寄金字泥緘。爲報先生歸也,杏花春雨江南。”
他的母親方璇祖籍便是江都,而這首小曲也曾被方璇經常掛在嘴邊。
江南最是養人。若是有一日,他能否終老江都?
蕭煜忽然臉色微變,腳下輕點,瞬間離開了外廊道,在水面上留下一圈漣漪後,踏波而行,徑直渡過天池,來到對面岸上。
就在此時,有一個人影正站在岸邊,似是要渡水,又似是在等人。
在她身邊此時也有不少年輕俊彥,看樣子八成是已經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看到蕭煜踏波前來,她笑道:“怎麼,還怕我過去?難道害怕那位公主殿下吃醋不成。”
蕭煜立於水面上,淡笑道:“哪敢勞動秦姑娘大駕。”
岸邊女子白衣隨風而動,與天池景色相映,堪稱絕代風華,今日之後,不知有多少年輕俊彥要對此情此景難以忘懷且釋懷了。
蕭煜卻對此視而不見,反而是將目光越過女子去,在她身後那羣裙下臣的身上略微遊移。
女子大笑,豪氣不輸男子地揮揮手,猛然勃發的境界威勢讓讓原本還對蕭煜抱有敵意的一衆裙下臣噤若寒蟬。
秦穆綿笑道:“蕭煜啊蕭煜,每次見你,你都能給我驚喜啊。”
蕭煜平淡道:“那這次,秦姑娘想要見我是所爲何事呢?”
秦穆綿忽然幽怨一笑,“從來只聽新人笑,哪裡知道舊人哭?有了公主媳婦,就忘了我這個老朋友了?”
一衆年輕俊彥看得嗔目結舌。
魔教聖女秦穆綿,四大美人名列次席,喜怒無常,在秋葉還未踏入天人境界時,曾以空冥之姿與秋葉交手,雖敗猶榮,號稱同境無敵手。
當然,現在履霜境界的無敵手在大多數人眼裡已然易主。
蕭煜有些哭笑不得道:“咱們還沒到那程度,即便我曾經拿你當過朋友,到了今日,情分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秦穆綿臉上表情漸漸斂去,可能是因爲動怒的緣故,胸前豐滿顫顫巍巍,與冷若冰霜的俏臉放在一起,真是好俊的風情。
蕭煜平靜道道:“我可不是當年被你一截竹枝掃地出門的蕭煜了。”
秦穆綿寒聲道:“那蕭王爺是要給小女子一點顏色看看了?”
蕭煜無奈道:“我只想與秦姑娘井水不犯河水。”
秦穆綿沉默了一會兒後,忽然展顏道:“懂了。”
蕭煜拱手道:“告辭。”
秦穆綿轉過身去,清冷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