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非陰沉着臉撥了個電話過去,原本寂靜的空氣突然被電話鈴聲劃破,驚得正在偷看的陸影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有些恐懼地抓緊了睡衣的邊角。
眼見樓下的獵非打開車門似乎想上來查看,陸影走到了門邊,攥起了雙拳,不停地催眠着自己,沒事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門鈴被摁響,獵非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陸影!”
沒有人迴應,但門卻開了,獵非一把推開了門,見到的卻是跪在地上的陸影。
細碎的柔軟頭髮因爲沒有梳理而微微翹起,美麗的瞳仁下隱約可見兩個黑眼圈,一看就是沒有睡好,本來身材就瘦小的陸影跪在地上低着頭,有點兒像路邊可憐兮兮的乞丐,又像是犯了錯在認錯的學生。
“是生病了嗎?”獵非將大掌放到了陸影覆蓋着頭髮的額頭上。
陸影輕輕搖頭,用冰冷的右手握緊獵非的手掌,然後向下拉,直直探入了自己柔軟的睡衣裡。
觸摸到與一般男人的塊狀肌肉截然不同的細膩肌膚,獵非心頭一顫,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但依舊不懂陸影爲什麼要這樣做,獵非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陸影雙手攥緊,似乎是明白了什麼,獵非冷聲道:“陸影,你該上班了。”
陸影突然鼻子一酸,眼淚滴在了獵非的手上,他擡起頭,用鼻音微重的嗓音可憐兮兮地道:“幫幫我,我可以把自己……”
獵非臉一黑,直截了當地拒絕道:“我沒辦法幫。”
陸影不死心,彎下腰磕了個頭,額頭抵在獵非的皮鞋上,依舊重複着:“幫幫我,求你,鬱梓已經快一個月沒有來上班了,我又見不到他,我不放心,幫幫我。”
獵非蹲下身注視着陸影的臉龐,驀然將現在的他與在霓魘裡看到的他重疊在一起,這個男人的淚的確像有魔力般,似乎能滴進人的心裡,幸好鬱梓善良救了陸影一命,如果不是的話,像陸影這樣的人掉到那些有變態嗜好的男人的手裡,下場一定悽慘無比。
獵非阻止自己腦海裡不自覺的浮想聯翩,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睡衣的扣子也因爲他的用力而扯開,陸影白皙的皮膚裸.露在空氣中,“你不肯幫我。”
“不是我不肯,凜爺與鬱少的事沒有人能插手,你放心,鬱少沒事,受了一點皮肉苦而已。”獵非偏過頭,不敢再看陸影顫抖的身軀。
“那個男人呢?獵非,你想想辦法救救那個男人好嗎?如果那個男人死了……鬱梓他會崩潰的!”因爲那天在辦公室裡提到那個男人的時候鬱梓的是那麼的幸福,所以陸影萬分肯定。
獵非銳利的雙眸掃射着陸影,“你替那個醫生說情?你認識他?”
陸影搖頭,站起了身,“我不認識,但是...總之那畢竟是鬱梓深愛過的人,如果凜爺真的想要鬱梓的心,就不應該將自己逼上絕路,我敢打賭,如果凜爺敢殺了那個男人,鬱梓一定會跟着他離開!”
獵非沉思着,“那個醫生現在相當於凜爺的眼中釘,即使不死,凜爺也不會輕易放過的。”
“至少保他一命,否則...獵非,你懂得物極必反的道理吧?鬱梓是什麼性格的男人,我想你跟在凜爺身邊這麼久,你多多少少也瞭解吧?”陸影知道獵非是正人君子,被拒絕也不奇怪,但是這種道理,他相信獵非比他更明白。
獵非沒有直接回答,只瞪了陸影一眼道:“去換衣服!難道不上班了嗎?”
陸影愣了愣,擦乾了眼角的淚痕,“上。”轉身就習慣性地想脫衣服,猛然想起獵非就在後面,竟然一溜煙地跑進了房間將門關上大力關上了。
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倒退的景物的時候,陸影忐忑地提起:“那你幫……”
獵非打着方向盤,截斷了陸影的話,“陸影,你記住,這裡不是霓魘!你不是九號!像剛剛那種事,永遠也不要再做!”
陸影怔怔地看着獵非線條硬朗的側臉,良久良久沒有說話,心湖似乎被一塊石頭攪亂,陸影低下頭,一顆心五味雜陳……
陸影的話說得很實際,獵非作爲跟着戰凜多年的屬下與兄弟,也打心裡眼兒不想戰凜再經歷一次像失去千御那樣的痛,有些東西,失去一次就夠了。
所以隨意挑了個時間,獵非冒着也許會被打死的生命危險將陸影的話挑了幾句中聽的轉述給了戰凜。
戰凜叼着一支雪茄,煙霧繚繞着飄遠,他沒有說話,只默默地盯着之前在冰室裡調出的監控,當聽到鬱梓讓紀哲謙忘了自己的時候,戰凜的心是愉悅的。
但就怕紀哲謙這個人一天不死,鬱梓都不能完全死心……
戰凜並非對自己沒有自信,能在黑.道軍火界掀起腥風血雨的人物怎會連這點自信也沒有,自從哥哥死後戰凜就接下了僱傭兵團與秘密軍火基地、軍火要道,控制着道上數十萬人的生死,他向來是殺伐狠戾的代名詞,他有足夠的自信能夠獲得自己想要的任何東西。
對於鬱梓的身心,戰凜也向來自信,曾猜測過鬱梓是不是心裡有別人,但也許是鬱梓僞裝得太好,又或者是戰凜的刻意忽略,直到紀哲謙這個人出現後,戰凜才發現自己的自信被鬱梓擊得潰不成軍!
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一座堅固的城堡,任憑戰凜在城堡的門外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城堡也依舊屹立不倒。
深重的挫敗感束縛着心,紀哲謙死,鬱梓也許也會跟着死,但若紀哲謙不死,他們之間的情就難滅!
“我不甘心……”戰凜搖頭。
獵非想了想輕聲道:“凜爺,囚着那個醫生在這裡,又不能殺,只會讓鬱少更心心念念着。”
戰凜握拳,眸底升起血紅的戾氣,一拳砸碎了桌面上的手機,心心念念?!他敢!
由遠及近的跑步聲急促地響起,與此同時屏幕的畫面上輕輕一閃,切換成了書房的場景,戰凜震驚地看到書房的桌子上擺放了好幾支點燃的蠟燭。
鬱梓穿着睡衣站在書房的沙發前,神情冷漠,戰凜心跳都幾乎停拍,看到鬱梓這種不尋常的舉動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林叔的聲音隨之傳來——“凜爺!凜爺,鬱少看着很奇怪……”
有一剎那,戰凜什麼都聽不到,他一把推開還擋在自己房門口的獵非,奪門而出。
而在書房的鬱梓歪着腦袋輕輕一笑,他知道戰凜的書房不會上鎖,除了不讓他去看紀哲謙外,戰凜並沒有限制鬱梓在別墅裡的自由,所以鬱梓想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個辦法。
如果不能兩全其美,那就兩兩毀滅吧。
儘管很危險,但值得去賭一把不是嗎?
他已經快被逼瘋了,再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鬱梓看着桌子上擺好的蠟燭,手裡拿着的一件襯衫輕輕一甩,那些蠟燭便掉在了地毯上,鬱梓看着跳躍的火光以及一排排水晶架上弟弟單純的笑臉,輕輕地笑了。
心道:千御,他戰凜不配得到這樣的你,哥想你也不希望在天堂裡還被他騷擾,哥這就毀了戰凜所有的念想,讓你在天堂能夠安息。
熊熊燃燒的烈火中,鬱梓傲然站立着,漆黑的瞳仁中有心碎、有不忍,回憶裡弟弟的笑臉是那麼的乾淨,曾經有一雙嬌嫩的手怯生生地拉過鬱梓的衣角,用小孩子特有的童音嫩嫩地道:“哥,我生日快到了,我要大蛋糕!”
而後小孩子慢慢成長爲身姿挺拔面容好看的少年,卻依舊很喜歡甜膩膩的蛋糕,千御說過,只因爲這些蛋糕是鬱梓做的,所以很喜歡很喜歡。
鬱梓的大哥因爲某些特殊的工作原因甚少回家,成了年以後基本每年只通過某些方法與他們聯繫,並不能直接見面,父母也因爲工作繁忙的原因極少在家,所以鬱梓從小就與千御的感情特別要好,千御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是鬱梓一手操辦的,儘管兩人年齡相當。
弟弟啊弟弟,哥好想你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去陪你呢?
鬱梓看着在火光中燦爛的笑臉,心情突然舒爽起來,火苗已經點燃了鬱梓的衣角,他似乎也沒有在意。
被反鎖的書房門在下一刻被人粗暴地一腳踢開,當戰凜看見鬱梓無所畏懼地站在一片火光中的時候,心裡的世界似乎陷入了瘋狂的崩塌中,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在一點一點的破碎……
他怔在了原地,看着鬱梓伸出雙手,似乎陶醉在這個火紅色的世界。
林叔跟上來後見書房起了火,驚得大喊道:“快來人,馬上救火!”
戰凜攥緊雙拳,拳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怒不可遏的吼聲幾乎要震碎人的耳膜——“鬱、梓!”
鬱梓輕輕地回過頭,雙瞳中帶着清澈的水光,“戰凜,你要毀了紀哲謙,那我就毀了你最在乎的東西...啊!”
火苗纏上了鬱梓的身體,幾乎只是一瞬間,戰凜撲了上去將鬱梓一把撈起,不停拍打着鬱梓身上的火花,表情是那麼地焦急,甚至帶着恐懼,卻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他的水晶世界以及...千御。
千御這個人似乎在這一刻被戰凜遺忘了,現在戰凜的心裡眼裡被鬱梓一個人填得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