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爺冷靜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往日的手段不外乎是哭和鬧,今日卻有些奇特。但是不管怎麼樣,對於她他算是厭惡透頂了,他冷冷地道:“別仗着母妃喜歡你,你便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如今母妃在鎮國寺禮佛,即便她疼你,此刻卻也救不了你。你要是敢傷雲裳一根毫毛,本王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毛樂言呵呵笑了一聲,原來她在王府也有靠山的。既然如此,她還怕什麼啊?大不了便被人趕出府,她有手有腳,還怕餓死不成?
她打了個呵欠,微笑道:“王爺不必太緊張,奴婢不過說笑罷了。快子時了,奴婢也要睡覺了,王爺早點休息。”說罷,便要邁步走。
“站住!”慶王爺陰沉着一張臉,揪住她的手臂往後一拖,毛樂言一把拍開他,微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他的臉閃動危險的光芒,毛樂言知道她已經在挑戰他忍耐能力的極限。於是,謙恭地曲曲腿,柔聲道:“奴婢告辭了!”
他的手在她臉上一摸,企圖撕開一張人造面具,但是很可惜,她的臉光滑白皙,全是真皮。毛樂言自然知道他已經起了疑心,但是不管這麼多了,要她以後像以前的毛雪蓮一般活着,她寧可魂歸地府。太窩囊的活法,不是她毛樂言的做人宗旨。
“你到底是誰?”慶王爺陰鬱地問,他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毛樂言的不同。只是一時間相差這麼大,讓他轉不過來。
毛樂言淡淡一笑,“王爺說笑了,奴婢是您的毛十八啊!”說罷,微微欠身離去。十八小主,真夠諷刺的。她在現代是不婚主義者,只愛美食與華服,正室都不屑做,如今卻做了人家的姬妾,姬妾,沒有正式的名分,比丫鬟高一級因爲她們可以爬上主子的牀。
好吧,生活如此狗血,放馬過來吧,她已經做好了接招的準備。
慶王爺怔怔地站在原地,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後的一名黑衣侍衛略驚異地道:“王爺,十八小主今日有些不一樣。”
慶王爺冷聲道:“馬上命人監視靈香苑,本王要知道那個女人到底要搞什麼鬼。”
“是!”那侍衛神色一正,應聲道。
夜風席捲着滿地的殘葉,覆蓋了所有的腳印,塵埃微微揚起,在這迷離的月色下消失,一切,就如同大地初開一般的寧靜。
毛樂言回到靈香苑,依舊毫無睡意。就像倒時差一般,她覺得白天睏倦,晚上清醒。數了一會樹葉,又聽了一會蛙鳴,往事紛繁地涌上心頭。在現代那麼多年,唯一失敗的事情,大概是沒有正正經經地交過一個男朋友吧!連死也因爲別人的男朋友,其實倒不是沒有人追求過,只是她一直覺得事業更重要。而且,沒有一個男人在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或者老婆是捉鬼的巫婆後,還會寵愛有加。
好吧,她徹底鄙視自己毛家捉殭屍的身份。
在雞鳴的同時,她也緩緩進入了夢鄉。這一睡,自然也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粉兒來問她今日好些沒有,聽她說好多了,小舒便建議去給王妃請安。說來,她還沒見過王妃以及府中那諸多的女人,無論如何,同一屋檐下,以後總會相見的,不如現在去請個安,也好落個好印象。
換了一身衣裳,簡單地裝扮了一下,毛樂言便領着小舒和粉兒出門了。靈香苑離王妃的靈琦苑比較遠,走了好長一段路,一路上假山流水,迴廊幽深,繁花名卉,奼紫嫣紅,迷了毛樂言的眼睛。說句老實話,若王府是她真實意義的家,她會歡樂死的,但是無論她是毛雪蓮還是毛樂言,這王府都不是她的家,十八小主,不過是一個依附在慶王身上的寄生蟲,王爺一個不高興,就能把她掃地出門的。至於毛樂言,她這個異世女子,與這個時代更是格格不入。罷了,能欣賞這麼好的風景,已經算是幸福了。就當去來了一家六星級酒店度假,那些繁瑣的應酬之事,就當是她旅遊度假的代價了。
王府的女人每日早上都會來給王妃請安。至於毛樂言爲何如今纔來,自然是因爲她之前被王爺禁足,不能出府,這個禁足令昨日被雲妃解除,她今日一早就該來請安了。
靈琦苑,是整個王府最奢華的地方。一踏入靈琦苑,毛樂言只覺得一股銅臭氣息迎面飄來。金碧輝煌,極盡奢華,連一路進去正廳的迴廊,都鋪墊了人工織造的紅色地毯,一路延伸直到正廳的門口。正廳幾根鎏金圓柱,精細地雕刻着游龍戲鳳,仔細分辨,卻也不是鳳凰,更不是龍形,不過是酷似罷了。慶王不過是一個親王,無論多麼尊貴,終究是不能僭越帝王家的。
兩張酸枝太師椅擺放在正中央,臨窗的位置擺放着一張同色系的酸枝貴妃榻,鋪墊着一張純白色狐狸毛鑲金邊軟墊。貴妃榻邊上是一張雞翅木茶几,上面有一套青瓷茶具,茶壺裡冒着白氣,看來王妃也剛進去不久。
一名二十上下的侍女冷冷地道:“十八奶奶在這裡等等吧,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毛樂言點點頭,眸子不斷地旋轉着,她此刻就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的迷茫和震驚,資本家啊,資本家,萬惡的資本家,萬惡的封建社會,萬惡的皇權制度。出於嫉妒,她心中不斷地嘀咕着。
本來以爲自己的靈香苑已經夠雅緻了,但是如今和靈琦苑比起來,她的靈香苑簡直就是茅廁的規格,而且是一所破舊不堪的茅廁。
過了一會,一位身穿正紅色翻領金邊繡牡丹織錦長裙的貴婦人慢慢地走出來,身後跟着幾個僕婦丫頭。她綰着凌雲髻,簪上一支赤金鑲翠扁簪,一根百寶朝鳳簪的金絲流蘇直披而下,成弧形在額前微微收起,中間一粒碩大的紅寶石垂於額前,耳際掛着赤金流蘇耳環,行動間左右擺動,聲音清脆空靈。
如此打扮,且不看面容,已經是尊貴萬分了。面容倒不是十分精緻,也算是個貌美女子,可比起羅雲裳,就差許多了。她神色間有些傲慢,這種傲慢彷彿是與生俱來的,她出身尊貴,父兄都是朝中重臣,長姐更是宮中受寵的妃子,而她自己,也是親王正妃,集天下榮寵於一身。她傲慢是可以理解的。
小舒與粉兒連忙行禮:“奴婢參見王妃!”
毛樂言這才醒過來,也連忙學着小舒與粉兒那般行禮:“妾身參見王妃!”
王妃慢慢地坐於貴妃榻上,便有侍女急忙遞上熱茶,王妃慢慢地抿了一口才道:“你啊,來錯地兒了,該去雲妃那裡纔是,畢竟是她跟王爺求情,才放了你出來。”
粉兒是個口直心快之人,不懂半點人情世故,聽王妃這麼一說,便連忙回答說:“回稟王妃,小主昨日已經去過雲妃處了。”
王妃臉色一變,眉毛上揚,嘲諷道:“行啊,真有眼見力,人家那邊好歹是王爺的寵妃,去巴結一下總沒錯的。”
小舒瞪了粉兒一眼,連忙恭謹地道:“回稟王妃,小主的意思是王妃是個大度之人,不會介懷,倒是那邊,還不定是是什麼性子呢,且先去摸摸也好回來告知王妃。我們家主子是因爲她而被王爺責罰禁足的,不去摸摸她的性子底子,又怎麼甘心?倒沒想到一時亂了禮儀,實在是奴婢們提點不及,是奴婢們的過錯纔是啊!”
王妃聞言,臉色略微和緩,她淡淡地瞟了毛樂言一眼,又看着小舒道:“你這個機靈丫頭,還沒說你家主子什麼呢,你倒先護起來。十八,你站着做什麼啊?坐吧!”
毛樂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入秋後,這些梨花木椅子都墊上軟緞,坐上去特別的舒服,有沙發的感覺。想到沙發,毛樂言只恨不得自己親手做一套布藝沙發放在靈香苑內,有事沒事都在上面窩窩。
王妃倒沒有怎麼刁難她,可見平素的感情是不錯的,或許是因爲毛樂言與太妃感情好吧,所以明裡暗裡,都會給毛樂言幾分面子。這位王妃雖然傲慢,卻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知道了這點,毛樂言忽然覺得在這個王府,其實也不是那麼的恐怖。
臨走的時候,王妃忽然問起:“對了,幾日前你說你孃親病了,可好點了?”
毛樂言一愣,這事兒她不知道啊。王妃不說起,她也沒主動去了解過這位毛雪蓮小姐出身哪裡?父母安在?她只得到:“情況還是不好不壞。”
王妃沉吟了一下,道:“要不這樣吧,明日你回去一趟,帶上大夫,好生查查到底什麼病。”
毛樂言有些意外王妃的大度,連忙起身道謝:“謝王妃關心,那妾身明日便回家一趟。”回家,要做的準備功夫實在太多了,例如她家在哪裡,家裡有幾口人,爹是做什麼的,娘是做什麼的,好吧,這年代娘一般是家庭主婦。至於爹呢,要不做生意,要不做官,要不在大機構裡坐個經理主任什麼的,畢竟他的女兒能嫁給王爺做妾,估計不會是貧農出身吧。
王妃點點頭,“嗯,本妃命人爲你準備些東西回去,你也知道你那個爹是多麼勢利的人,你那些個姐姐又都嫁得這麼有出息,你要是兩手空空回去,不被指着脊樑骨罵纔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