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斯利恩之戰,以聯邦軍遊擊先遣隊成功撬開大門、飛行部隊衝進去砸爛敵人攤子而告終。之後,魏斯帶着活下來的一千四百多名官兵躲進山林,在“不問世事”的狀態下休整了整整兩個星期。
陣亡和失蹤千人,這個沉重的代價,依然比魏斯最壞的打算要好一些。返回秘密營地後,聯邦軍出動高速運輸艦,通過“夜間走廊”將重傷員全部運走,並將大量的醫療用品運來,使得先遣隊的輕傷員能夠就地完成了救治和療養。
斯利恩之戰的成功,讓龐克將軍有了底氣將更多的戰士派往敵佔區。魏斯的遊擊先遣隊很快得到了新生力量的補充,作戰兵力超過3000,這已經相當於一個加強步兵團了。此外,遊擊作戰指揮部還派來了一名畢業於戴勒菲格高級參謀學院的中校參謀官給魏斯“打輔助”。這位校友較魏斯早畢業十年,是不折不扣的學長。魏斯是以遊擊上校的軍階擔任遊擊先遣隊指揮官,名義上是這位學長的上司,但遊擊上校畢竟是戰爭時期的臨時軍階,若是迴歸本位,他只是一名陸軍上尉,應該歸於這位學長麾下才對。
學長初來乍到,沒有對魏斯的指揮權表現出任何的窺覷之意,亦沒有以遊擊作戰指揮部的指令或授意對魏斯的指揮進行干預,而是像個認真的初學者,學習和研究這裡的游擊戰。
隊伍壯大了,戰術上的可選擇餘地也隨之增加。在部隊集中休整的兩個星期裡,魏斯充分利用洛林的情報資源,密切關注着諾曼人的兵力調動,從而判斷敵人的作戰意圖,找尋敵人的弱點,有機會搞破壞,沒機會冷眼觀。相較於魏斯的淡定,諾曼人這段時間可不好過。斯利恩之戰使得他們在洛林的軍事部署遭到沉重打擊,警戒艦隊駐地不得不從洛林轉移到北方的納沙泰爾。此番佔得先機,聯邦軍隊沒有立即發動全面進攻,而是以飛行部隊對洛林境內的敵方軍事力量展開戰略性的轟炸。只要天氣晴好,聯邦軍戰機就會成羣結隊地飛到洛林,攻擊敵人的防禦工事、兵營駐地、車輛船隻乃至於零散的士兵,讓這裡的諾曼駐軍惶惶不可終日,持續削弱他們的士氣和作戰能力。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休整期剛結束,遊擊先遣隊還未來得及重振旗鼓,再度出擊,魏斯就從各方情報發現諾曼軍隊在進行有針對性的調動,判斷他們有再次落子洛林南部、重點圍剿遊擊先遣隊的企圖,而且,這一佈局似乎又是他那位血脈相連的兄長所推動。斯利恩的沉重失利,按說跟這位洛林軍事總督沒有直接關係,畢竟斯利恩駐軍部隊及航空基地的軍事指揮權掌握在其他諾曼將領手中,然而洛林地區出現一支戰鬥力十分強悍的敵方地面部隊,且打着“遊擊”的牌子,這就跟擔負治安維持和反遊擊任務的洛林軍事總督有關了。從既有的情報來看,克倫伯-海森家族不世出的天才還坐在那個位置上,至於是否受到了其他形式的責罰,是否感覺如坐鍼氈,人們儘可以自行揣測。
這事究竟跟他有無關係,暫且不去追究。換位思考,若是魏斯坐在敵方指揮官的位置上,在正面戰場喪失主動權的情況下,也會想方設法抽調兵力,將這支抵在後腰的鋒利小匕首給解決掉。於是,趕在諾曼人的包圍圈成形之前,魏斯率領部隊進行了一場堅決而又迅速的戰略轉移:全體拔營出發,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埋掉,全程翻山越嶺,儘可能遠離敵人的固定燒卡和巡邏區域。半途,他們遭遇連日大雨,若是正常行軍,語道這樣的惡劣天氣會就地休整,魏斯卻反其道行之,堅持在雨天趕路。雖然3000人的隊伍由此出現了一些非戰鬥減員,路上丟失了一些裝備輜重,卻踩着計劃時點抵達了洛林西北部山區。
遊擊先遣隊新的宿營地,是當年洛林游擊戰士利用廢棄礦坑改造的秘密營地,魏斯曾在這裡率部跟諾曼軍隊狠狠幹過一仗。最後一戰過後,洛林游擊戰士雖有幸存之士,卻再無氣衝牛斗的戰鬥,那些曾經承載着游擊戰士歡歌與嘆息的營地,也隨着時光而漸漸被交戰雙方淡忘。
完成戰略轉移後,爲了避免諾曼人尋跡而至,遊擊先遣隊的無線電一直保持靜默。對聯邦軍遊擊作戰指揮部的聯絡,由情報人員通過隱秘渠道進行傳遞,雖然效率偏低,但即便某一環出現問題,也不容易被敵人追根溯源,挖出遊擊先遣隊所在位置。
抵達新營地的第五天,情報渠道傳來好消息,聯邦軍將在兩天後的夜晚進行空運補給,往後每個星期至少運送一次,這樣的頻率完全能夠滿足這支隊伍的常規部署和一般強度戰鬥需要。可是到了那天,魏斯和他的戰士們等了一夜也沒等來聯邦軍的高速運輸艦,又過了三日,才從情報人員那裡獲悉了一個壞消息:約定那天,聯邦軍確實出動了一艘高速運輸艦,按照預先偵察的線路進入洛林北部,卻在途中意外遭遇了諾曼戰艦,之後還遭到敵方新式飛行器的追擊,最終帶傷回到了聯邦軍控制區。雖然沒有證據表明諾曼人提前截獲情報,有意識地進行夜間攔截,但爲了確保高速運輸艦以及遊擊先遣隊的雙向安全,這種在戰略轉移前一直很順利的夜間運輸模式只能暫停一段時間。
遊擊先遣隊進行戰略轉移時,幾乎所有的裝備物資都是依靠人背肩扛,除去途中的消耗,食物補給只夠維持半月,而這已經過去了十天。不過,魏斯沒有因爲這個壞消息而一籌莫展。洛林固然是敵佔區,但這一年多來,絕大多數洛林人依然堅守着對自由的信仰,即使大後方一時半會不能輸送物資來,魏斯和他的遊擊先遣隊也不至於束手無策。斯利恩一戰,遊擊先遣隊聲名大振,各地抵抗組織也大多聽說了昔日遊擊英雄重返洛林的消息,有人決定觀望,有人通過情報組織表達了合作共事的意願。經過權衡,魏斯跟幾個靠得住的抵抗組織以及一些舊部下重新建立了聯繫,並通過他們來籌集當前所急需的各種補給。
作爲洛林遊擊運動的先驅人物,魏斯的號召力沒有因爲一些人的質疑和顧慮而“貶值”,各路人馬紛紛響應。彈藥的問題很快得到了解決:他們從兩處諾曼人沒有發現的秘密倉庫取出數十萬發標準步槍彈和幾千枚菠米彈,有了這些,再跟諾曼軍隊硬剛兩仗也足夠了。比較麻煩的是食物,洛林雖然地域遼闊,但氣候過於寒冷,不適合大規模種植作物,畜牧業養殖只勉強達到自給自足的程度。諾曼人出於鎮壓抵抗武裝的考慮,在洛林長期推行定員定額配給,大多數居民自己都很難填飽肚子,如何能節約出食物支援游擊隊?正因爲這一點,在洛林游擊戰士的最後一戰之後,轉入地下活動的抵抗武裝受制於食物藥品嚴重短缺的困境,很多人只好輾轉前往聯邦控制區。好在魏斯的幾名舊部繼承了他“靈活多變、不拘一格”的遊擊風格,將打擊目標從諾曼軍人轉移到了那些爲諾曼人效力的叛國者身上,勸誡、威逼、襲擊、綁架無所不用,從他們那裡弄到了不少好東西,這積少成多,也幫得上一些忙,而且他們的做法給了魏斯新的啓發:那些替諾曼人工作的洛林人,有的爲了權力、有的爲了財富,也有的純粹是受到敵人脅迫,在他們之中可以找出一些合適的人,以交易的方式也好,提供情報的方式也罷,想法子獲取更多的食物補給。
魏斯的這一想法,不僅得到了舊部屬們的支持,也從情報部門那裡獲得了積極響應。幾天後,他們從一條特殊的渠道帶回來一個交易邀約:有人願以五倍市價提供一批糧食和肉罐頭,而且只接受黃金現貨。
情報部門初步提出的交易方案,對方表示可以一次出貨,但相應的黃金現貨,情報部門的應急儲備只夠四分之一,遊擊先遣隊和地下抵抗組織加起來也只能湊到這個數,離目標還缺了一半。若是時間充裕,籌措足夠的黃金肯定不是什麼問題,但眼下情況特殊,再拖上三四天,遊擊先遣隊的戰士們就要斷糧了。
魏斯凝眉苦思,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當初諾曼人還未佔領索姆索納斯,克倫伯-海森家族將機器設備、生產原材料、庫存軍械彈藥等各種物資分散轉移,用於維持工廠運轉所需的黃金和現鈔也是其中一項。游擊戰初期,他們還時不時跟商人以及居民發生交易,購買游擊隊所需的各種物資,後來諾曼人專門盯這條線索,導致洛林游擊戰士的多處秘密營地被敵人發現並端掉,這類交易也就不再進行。
以往的資金儲備和物資交易,魏斯只掌握方向,並不親自參與,所以對於黃金的概念並不那麼直觀,其實以往每至一處秘密營地,都會將重要資料和物品藏匿起來,若是遭遇敵襲來不及帶走,也就讓它們藏在原地,等到有機會返回再行取出。循着記憶的方位,魏斯帶着戰士們在這處營地裡搜索,花費了半天功夫,終於從一條礦道拐彎處的裂縫裡挖出了“藏寶箱”,打開一掂量,雖然還是不夠,但已經所差不多,第一筆買賣,總得意思意思打個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