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州之長,需要考慮各方各面的工作,經濟只是其中之一,但各項事務又都跟經濟有或多或少的關聯。圓桌會議之後的話題討論,東道主根據當前聯邦發展形勢、熱點領域以及請來的嘉賓情況安排了三個主題,分別是地方稅戰後減免政策、穩定失業人口、發展基礎設施、治安管理,前三項都跟經濟發展密切相關。
話題討論階段,州長官們可以各抒己見,也可以跟到場嘉賓互動討論。魏斯作爲州長官行列中的新丁,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安靜的傾聽、認真的記錄,雖然有的發言者只是誇誇其談,但更多人是從多年經驗和專業角度出發進行分析、論述,這讓他得到了很多啓發,亦明悟了公共行政事務的行家裡手如何分析問題、應對問題、化解問題,從而將這些技巧轉化爲日常工作中可以借鑑的思維方式,相當於惡補了一堂《如何當好一名州長官》的大課,而且還是免費的!
白天是圓桌會議和主題論壇,當天晚上的安排則類似於沙龍。主辦方準備了幾個相鄰的休息室,大夥兒根據不同的風格不同的喜好、興趣自由組合,可以坐在沙發上邊喝酒或茶邊閒談,也可以來回串門,形式自由寬鬆。
軍人出身的州長官們自然而然地聚在了一起,除了阿斯克、埃文斯以及魏斯之外,還有五個聯邦州的州長官也是從軍隊退下來,或因爲戰爭時期受了傷而離開軍隊。曾是軍人他們的思維方式以及關注點都很容易放在國防和安全事務上,這是一種共性。在這裡,他們談的更多的是來自諾曼帝國的威脅——儘管他們對於戰略和國防的分析未必有那些參謀部的資深參謀、高等軍事院校的頂級教授那樣專業,但大方向上應該是八九不離十。從他們這裡,魏斯對於戰爭結束後國際的格局,特別是諾曼帝國所發生的事情,有了更加清晰和深刻的瞭解。
衆所周知,上一場大戰的突然結束,跟諾曼帝國權力高層的動盪有直接的關係。在這其中,魏斯扮演了重要推手——他們襲擊斯利恩,擊殺了諾曼帝國皇儲約瑟夫,而皇儲暴斃的消息,刺激了老皇帝霍亨斯陶芬四世,讓他原本就不太好的身體一下子崩潰。儘管他還頑強的活着,但是已經沒有能力再去處理繁雜的政務了。新皇儲落到了帝國第二順位繼承人阿爾伯特手裡,但是這位新皇儲據說患有嚴重的先天疾病,身體非常虛弱,而且這種疾病通常活不過三十歲。這樣一來,第三順位繼承人巴拉斯王子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許多,而且他跟新皇儲阿爾伯特關係很好。也許兩人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或者協定,在紛亂的權力鬥爭中,他們始終緊密地站在一起,擊敗的其他想要爭奪核心權力的皇室貴族,包括前任總參謀長老皇帝的胞弟路易斯親王。
這場血腥而殘酷的權力紛爭,經過了幾個月的狂風暴雨,終於迎來了雨過天晴。阿爾伯特雖然身體虛,但還是開始主持帝國政務,而他的親密盟友,巴拉斯王子,則就任諾曼帝國總參謀長一職,成爲了諾曼帝國曆史上第二年輕的總參謀長。第一的記錄仍是上一場大戰的天才將領歐亨親王,當時他年僅26歲,是霍亨斯陶芬皇族最閃耀的瑰寶,整個諾曼帝國的希望之星。在他精妙絕倫的作戰策略引導下,諾曼軍隊以疾風暴雨般的進攻,讓當時的聯邦和威塞克斯聯軍節節敗退。可惜天妒英才,僅僅兩年之後,一個迄今仍充滿爭議的意外發生在了他的身上,隨着這顆絕世將星的隕落,諾曼軍隊也在聯邦和威塞克斯聯軍的反擊下丟失了大好局面。當時諾曼帝國同樣發生了激烈的權力鬥爭,霍亨斯陶芬四世以不起眼的角色一舉奪得了王位繼承權。只不過20多年後,相似的一幕又出現在了諾曼帝國,彷彿是歷史的輪迴,又像是是宿命的結局。
州長官們一致,認爲阿爾伯特和巴拉斯的組合看起來年輕,實際上兩個人都是非常厲害的角色:阿爾伯特是政治天才,他戰後推出的一系列舉措讓受到戰爭影響的諾曼帝國迅速穩定下來,而巴斯王子在就任總參謀長之後,也開始了一系列看似簡單實則有效的軍事變革。雖然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諾曼帝國的力量得到了很大的恢復。更重要的是,他們利用戰爭的契機成功的將聯邦最堅定的盟友北方的威塞克斯王國分化,一半的威塞克斯領土被置於他們的管制之下,這意味着他們有了更大的戰略縱深和戰略跳板,也有了更多的資源。要知道在奧倫斯星球,北方威塞克斯的礦產是最爲豐富的,只不過相當一部分都覆蓋着厚厚的冰層之下。隨着技術的發展,很多昔日難以開採的礦產以及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有小道消息說,諾曼人掌控的星源石資源開採速度已經較戰爭之前提升了一倍多。
在鋼產量穩定的情況下,這幾乎意味着諾曼帝國可以用戰前兩倍的速度建造飛行艦艇。要不了幾年,他們就可以重現戰爭前期那隻強盛的飛行艦隊,而他們的理查斯親王多年來一直掌管着這支艦隊。從戰爭時期的表現來看,如果不是聯盟軍以大無畏的勇氣,消耗了諾曼帝國的飛行地點,然後又以飛機這種新式武器力挽狂瀾。確實很難阻擋諾曼帝國的艦隊在聯邦上空橫行。
飛機技術的日新月異,也使得諾曼人不再埋頭建造原先的重裝甲重火力的戰鬥艦艇。州長官們擔心的表示,諾曼人也在建造載機飛船,也就是空中航母。在作戰飛機的性能上,他們雖然落後於聯邦,更卻有一條獨特的發展路線,那就是將星源石和飛機技術結合在一起。儘管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他們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但一個間接的證明便是諾曼帝國乃至威塞克斯王國的化工用酸和銀的價格異常的持續的上漲,說明化工酸、銀的消耗量較前期有很大的增長,而它們是當前製造蓄電池的主要材料。蓄電池的作用就是存儲和輸出電能,以往的飛行戰艦通過鍋爐輪機轉化爲提供穩定的電流輸出驅動龐大的艦艇在空中飛行,飛機不具備那樣複雜的動力構造,難以提供足夠的電流,必須以內燃機和蓄電池結合的方式,這是聯邦軍在戰爭時期就已經通過繳獲戰利品分析得出的技術性結論,而這恰恰又是魏斯當初和尼古拉一起拼了命掙回來的情報……這麼一大堆信息糅合在一起,看起來千頭萬緒,但只要是有正常的軍事頭腦的人冷靜思考,不難抓到關鍵的主線——來自諾曼帝國的威脅在戰爭結束後不僅沒有消除,反而隨着諾曼帝國的穩定和發展越來越大。
令人憂心的是,這場戰爭給聯邦帶來的創傷前所未有。他們不僅損失了大量的經濟資源。還損失了數以百萬計的青壯年。經濟工業格局經歷了一次地理和技術上的洗牌,那些被迫遷往東部又在戰爭結束後陸續遷回的工業,經歷了一段很不穩定的生產期。有經濟學家估計,戰爭讓聯邦的經濟工業倒退了十年,而諾曼帝國因爲本土一直沒有受到戰火的侵襲,其工業資源不僅沒有倒退,還在戰爭的刺激下出現了畸形的快速發展,再加上北方威塞克斯王國的變故,如今的諾曼帝國在工業力量上已經不再遜色於聯邦。一個專制的軍事國家一旦擁有跟民主國家相似的工業力量,戰爭初期的優勢將是壓倒性!一直以來,聯邦和諾曼帝國主要是以莫納莫林山脈以及數箇中立國家作爲戰略緩衝地帶,而在另外一邊,異常狂暴的大洋使得諾曼人極少考慮從背後跨過海洋來襲擊聯邦。有朝一日,諾曼人解決了運力問題,使用大批運輸艦越過狂暴之海在聯邦背後登陸,對聯邦形成三面夾擊之勢,聯邦人可能不再有第三次扭轉戰局的機會……
聯邦憲法固然是讓聯邦軍隊難以先發制人的一大障礙,但在不少有識之士看來,制度慣性和思維慣性纔是最難克服的阻礙,一個簡單的例證便是諾曼人的總參謀部常備多個對聯邦發動攻擊的作戰預案,而聯邦軍隊總參謀部準備的大多是防禦作戰方案,越境攻擊諾曼帝國的預案雖然也有,但只有最核心的幾位將領和高參能夠做到了然於胸,各級軍官對邊境那邊的世界是完全陌生的,所以相比於主動進攻,他們更願意在防禦中熟悉敵人、消耗敵人。諾曼帝國和聯邦就如同兩支風格迥異的球隊,前者崇尚進攻,戰術大開大合,而後者深信防守反擊之道,既不喜歡對攻,也不擅長對攻。
所謂存在即合理,足球場上,任何一種戰術風格都有它的適應性,只要能將這種戰術的威力發揮到極致,就有立於不敗之地的資本。不久之前,魏斯跟尼古拉以及星空集團的運營總監有過一番有趣的交談,他們看到了諾曼帝國的工業地帶主要分佈在首都區及周邊,相對集中度較高,覺得只要有辦法對他們的三個主要工業產區進行大規模的轟炸,就可能在戰爭初期瓦解掉敵人的戰爭潛力,迫使他們收起貪婪無盡的擴張慾望。
這次沙龍之中,魏斯談起了這個戰略轟炸理論。衆人聽得非常認真,因爲這是一個全新的戰略思路。如果能夠跳出舊有的框架,去開闢一個全新的有效的戰略模式。或許是破除困擾的理想方式。在這種戰略轟炸的方略中,越過莫納莫林山脈向前推進2000裡,就能夠掃蕩敵人的工業心臟地帶,那麼轟炸的出發點選擇西部的幾個聯邦州便是顯而易見的。克萊沃聯邦州和納沙塔爾聯邦州都有大量平坦的草原修建機場,但開闊也意味着難以防守,敵人可以擅長的空中突擊的方式來攻擊這個機場,這注定會是一場慘烈的攻防戰。如果能夠將洛林的戰略作用充分發揮出來,那麼這三個聯邦州以各自特色支持戰略轟炸的開展,無疑可以極大地提升成功的概率。
對於魏斯這番簡述,大佬們大都表示很有啓發性和建設性,然後穆斯貝爾聯邦州的霍爾-斯科特提了個有意思的問題:聯邦的飛機技術有優勢,人造星源石技術也有了突破,爲什麼聯邦不能跟諾曼人一樣,在星源石提供浮空力的小型飛行器上加大研發力度?如果發生戰爭,精銳的部隊應該由精銳部隊對抗,普通部隊由普通部隊應付。即便沒有發生戰爭,也是一種重要的戰略威懾,而對於地方來說,新的產業以及意味着新的經濟動力和新的稅收收入,不是挺好的事情麼?
這位斯科特長官不是軍人出身,而是積極的經濟和工業發展促進者。魏斯和他在晚餐時聊過一陣,覺得兩人的很多觀點比較接近。他半途進入這個“沙龍”,被他們所討論的國防戰略話題所吸引,因而提出了剛剛那些問題。在魏斯看來,經濟發展技術創新主體是企業,但州政府如果能給予企業正確的政策性導向,可以起到積極的引導作用,避免自由市場因信息不對稱而產生的重複投入和惡性競爭,使各地經濟發展形成互補格局,而在發展新的軍工技術和產能方面,洛林正好有新的星源石礦廠,擺脫了以前區域內沒有星源石礦的尷尬處境,而且得到新設備、新技術的加成,產量還挺不錯,若能取得星空集團的支持,這會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發展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