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機緣,便在這裡”
在那一指的指點下,白朔感覺到靈魂深處沉默旋轉的神符開始運轉晦澀起來,彷彿承受了無形的重壓。
現在,他終於明白老僧爲什麼一直都少有動作,態度冷淡了。
達到九星級巔峰之後,他已經成爲不受主神控制的超越者,一舉一動之間自然有大威勢伴隨。
如今他收斂神通,樣貌如同凡人,但是卻並不意味着他真的變成普通人了。
需知白朔的天眼通已經快要突破天眼,進入慧眼的境界了。
何謂慧眼?開悟之眼,可見心、明『性』、悟空。
在白朔的眼中,哪怕老僧他隨意展『露』出一絲威勢,也足以窺到他全盛時期的姿態,進而受到龐大的威壓。
到時候,兩人的對話自然就進行不下去了。
而現在,白朔撐着心靈最深處傳來的悸動,努力的保持着自身心境的平穩,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還請您明示。”
在老僧的眼中,白朔的身體非虛非實,介於虛實之間,既有金剛不敗的成就,也有聚散不定的飄渺。
血肉之中完全融入了結界的特質,他整個人便是人形的結界。
透過結界,老僧也明白了白朔的修行方法,緩聲說道:“你既已發宏願,成就六道,那便需要知道六道究竟是什麼。”
“六道便是欲界、『色』飢界、無『色』界,這三界衆生。你所要成就的,是整個三界,那麼機緣便要在茫茫衆生之中尋找。”
“我知你心中茫然,可是卻不可多言。”老僧低聲說道:“需知命運一道,虛幻飄渺,最是奇妙。我此刻若是一言,天機變化,日後無數世界的變動,所生的業果便要應在我身上。”
老僧『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不容易到不沾因果的境界,便要頭疼當年欠下的數樁人情,償還因果,哪裡有因果越還越多的道理?”
白朔沉默,苦思冥想,絞盡腦汁,恨不得先撕外褲,再撕內褲,可惜……百撕不得騎姐。
依舊是一頭霧水。
老僧長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盡我所能,只能予你一句話。”
白朔盤腿坐在老僧的對面,面『色』恭謹:“洗耳恭聽。”
老僧雙手持不動明王印,低聲說道:“萬家生佛。”
一言既出,天空中雷鳴聲響起,令白朔的眉頭嚇得跳了一下。
一句話居然引起蒼天震怒……他究竟從自己的未來裡看到了什麼?
僅僅是四個字,看樣子老僧也不願意再多說下去了。
所以,只能自己想。
萬家生佛,是說曾經砸缸的那位司馬光爲官清廉,深受百姓愛戴,有萬家香火供奉。
難道自己還要去學‘龍與地下城’中的神祗一般,去接收信徒的信仰?
那樣未免也太麻煩了點吧?
預言就是這麼麻煩的東西,不到關鍵的時候,你絕對不會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
所以,白朔便不再去想那些東西,也不再接着提這個話題。
僅僅是獲得了這四個字的語言,便已經是足夠豐厚的收穫了,所以他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從空間裡掏出那一張命符,放在兩人的前面。
老僧緩緩的睜開眼睛,僅僅是看了一眼命符,便認出了它的出處:“黑『色』地母:迦梨.瑪。”
白朔點頭說道:“正是,還請大師幫忙化解其中的暴戾之意。”
老僧緩緩的挽起自己破舊的袖管,伸出手遙遙對着那一張假面,五指結印。
瞬間,他的胸腔鼓起,吸氣。
明明是普通的呼吸,但是在這一件斗室之中卻彷彿生出一個席捲萬物的風『穴』,老僧緩緩鼓起的胸膛裡不知道吸進了多少空氣。
最後,停頓了一瞬間,白朔傾聽到有真正的雷音在響動。
無聲之處,有雷音滾動。
大音希聲,常人反而聽不到那種令整個世界都顫動起來的『吟』誦。
而白朔卻在六個字的『吟』誦着險些被震得暈厥過去。
他的眼睛緊盯着老僧的嘴脣,耳中依稀能夠聽見世界在模糊的回『蕩』:“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光明咒
雷音既出,斗室之中大放光明。
而白朔的眼角,卻看到窗外的景物,在無聲的向上移動……不不是它們上升,而是這一間斗室,在下降?
釋迦在上,這裡可是萬丈高峰的最頂層。
【長生戰團】的駐地的景象,便是一派明媚、山水風光,唯獨這老僧的山峰寸草不生,怪石嶙峋,而這一間斗室便是在萬丈高峰之巔所搭建。
在六字大光明咒的音節回『蕩』中,萬丈險峰無聲的下降了數十丈,便像是咒語如同一根堅定有力的手指,按在如同釘子一般的險峰之上,硬生生的將險峰往大地深處按進數十丈。
這僅僅纔是餘波中的餘波,而主要的餘波,卻讓白朔一個人所攔截下來了。
他屁股下面枯草編制的席子無聲的碎裂,巨石粉碎如塵。
陣陣雷鳴令他陷入一無所想的恍惚之中,當他終於回神的時候,老僧已經將手掌上收回。
擺在他面前的面具,已經從猩紅化作透明。
如同琉璃一般晶瑩剔透,原本的猙獰盡數化作威嚴。
“佛陀震怒,降魔慈悲。”老僧緩緩說道:“地母之命符已然走上了魔道,也無怪最後隕落了。”
白朔不可置信的端起地上的面具,短短一句大光明咒,就淨化了裡面所有的魔『性』,將命符扳回正途了。
老僧看着他的樣子,微不可查的笑了笑,枯聲說道:“六字大光明咒很好,你可以多學一點。此乃持咒之法,無關正邪外道。”
剛纔的那一瞬間,他完完全全的將‘金剛乘’中的六字大光明咒的施展方法呈現給白朔,可以說沒有絲毫的藏私。
六字大明咒是“唵啊吽”三字的擴展,其本身奧妙無窮、至高無上,蘊藏着大智慧、大慈悲;此咒即是觀世音菩薩的微妙本心,久遠劫前;觀音自己就是持此咒而修行成佛的,佛名正法明如來。
所以此咒所蘊藏的精妙法理,絲毫不在《心經》之下,如果白朔能夠將其融入‘心經’之中,恐怕力量還能更近一層。
白朔閉上眼,思索了片刻,心中默誦:“唵嘛呢叭咪吽”
一瞬間,心經的光芒奔涌,在轉輪結界中流淌。
瞬息之間,竟然將將整個修羅道和畜生道中散發出來的罪孽和惡意洗刷了大半
白朔只覺得此刻混身上下清淨似琉璃,不染塵埃。
在默誦之間,白朔的手背驟然炸裂開一道傷痕,一絲魔『性』被大光明咒從其中擠出,在空氣中游走,化作虛幻心魔。
白朔睜開眼睛,再次誦咒:“唵嘛呢叭咪吽”
唸誦之間,雷音震『蕩』,那一絲心中魔『性』哀嚎着消散無蹤。
他呆呆的看着手背上的那一道傷痕,那裡,曾經被【全知】戰團的悟道斬了一劍。
白朔心中只覺得慶幸無比,想到一劍之間自己便被人種了一道心魔在身體裡,時間一長,後患無窮,便忍不住忿念大起,低聲的自語:“被人陰了啊。”
老僧擡起眉頭,看着白朔手中急速合攏的傷口,『露』出了然的神情:“心魔劍法……你見過‘悟道’了?”
白朔問:“大師你知道他?”
“略有耳聞,這種心魔劍術,整個無限世界中,也只有他一人擁有。”老僧低聲說道:“【全知】戰團的無雙之劍,便如同【十字】戰團當年的天啓四騎士一般。”
白朔冷笑了一下:“也就是說很厲害咯?”
“有大決心,大毅力,如何不厲害?”老僧說道:“原本他走的是空想具現化的道路,只是在一次大變之後,居然捨身入魔。”
“心魔劍術:生、老、病、死、怨憎會、愛離別、求不得,乃至最後,真正可以稱作的天魔之劍的劍法——瘋心魔……”
老僧聲音低沉:“你若是半吊子佛子,那麼他就是正兒八經的佛敵。”
白朔沉默良久,忽然低聲的笑了起來:“有難度,我最喜歡啦。”
老僧雙手合十,低語道:“又是一樁因果,這世界上衆生爭鬥不休,沉『迷』其中,終究不得超脫。”
“萬丈紅塵,便有愛恨情仇,大師又何必感嘆?”白朔笑着:“執『迷』者不願意走出,那便由他在其中沉『迷』吧。”
老僧沉默了,許久之後忽然睜開眼看向白朔,聲如雷鳴:“如何解脫?”
白朔大笑,拍着自己的膝蓋說道:“大師看世間如火宅,我便看仇敵如柴草。”
他的眼睛似乎在燃燒,有種不容質疑的光芒從眼瞳深處釋放出來:“有朝一日,待我提殺心上前,殺他個乾乾淨淨,寸草不生”
白朔學着他的樣子,雙手合十低語道:“這便是解脫”
老僧眼神莫名,似乎有一種發現新大陸的欣喜,指着他說道:“立地成魔,你也是大魔頭啊。”
白朔微微一笑,並不反駁,繼續說道:“有朝一日,仇敵除盡,捨棄屠刀,立地成佛又如何?”
老僧睜開的雙眼緩緩合攏,恢復了往日的姿態,聲音低沉:“你若不死,來日‘超越者’之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白朔搖頭:“不求來日,只看今朝。”
“道不同,不相爲謀。”老僧嘴角『露』出一絲驚歎的笑容,枯朽如樹皮的手掌揮舞:“咄速去”
揮手之間,白朔只覺得天旋地轉,即將被送出【長生】戰團的駐地,連忙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請問大師稱謂?”
在空間的旋轉扭曲之中,老僧的聲音緩緩傳來:“陀爛達,一苦行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