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是那廂房,照例上了一壺燙好的隆冬雪玉,這樣的初秋喝起來,格外的能喝出味道。蕭世宇端着杯子偏望窗子外的景色,坐在對面的張儀發現,今天他的眼睛裡始終蒙着一層薄薄的愁緒。張儀微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我看着你從一個少年長成了一個沉穩的男子,你很聰明,我教你的東西你都用心的學,也學的很快,雖還沒正式的入官場,可手段卻已遊刃有餘,只是這些年來,你眼睛裡裝的東西也變了,我不得不提醒你,有一樣,是最危險的。”張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蕭世宇這時回過神來,他轉過頭,笑了笑,其實張儀的意思他都明白,於是說,“放心吧世伯,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絕不會爲了女色而荒廢前程。”
“若真是貪圖女色倒也沒什麼所謂。男人嘛,到了你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弄幾個女人在身邊伺候着是很自然的事情,”張儀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怕就怕,你是動了真心啊。那樣的女子,又是個養在深閨不知事的,一點也不能在仕途上幫到你什麼,你記住,將來陪伴在你身邊的女人,絕對不能是她!我看事到如今,殺了她也許是最好的辦法,儘快斬斷那些不必要生出的情絲,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張儀透析一切的眼神,讓蕭世宇握着熱酒杯的指尖涼了一陣,這涼意很快滲透到了心裡,他沉默了一下,張儀正在等他的回答,他說,“她是我仇人的女兒,不過是我的一個玩物,只要我想,我隨時都可以要她去死,只不過,這個玩物,目前對我來說還有些興趣而已。”
張儀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執着於這個話題,又問,“科舉準備得怎麼樣了?要抓緊些時間,你也知道,這次的機會對於我們整個計劃來說至關重要,我要你,憑藉自己的本事考上狀元,這第一步
要走好,往後才能讓別人心甘情願的臣服於你。”
蕭世宇答道,“現在只有七成,等到了明年春試,學生就有十成的把握。”這個機會,也是他等待多年的,蕭世宇有些擔憂的蹙了眉,道,“我們好不容易藉由範佑山拉攏了九皇手下的郡南王,將他的勢力安插進朝中,可他不過單單一個郡南王,皇帝真的會因爲他而同意我入朝爲官?”
“會的。”張儀確切的點頭,“這些年九皇囂張跋扈,覬覦王位已是明目張膽,皇帝遲遲未除掉九皇,就是因爲顧及郡南王在朝中的勢力,他當然想連根拔起,只是能利用的,又沒那個能力,有能力的他又捨不得用,所以他還在靜觀其變,看能不能將郡南王從九皇身邊切離開來,有意讓他歸順到太子屬下,可看來,郡南王是敬酒不吃偏吃罰酒,如今皇帝已對他非常不耐,而你,一個收攏了郡南王勢力的蕭家之後,無根無蔓,這時向他請願,他一定會給你一個機會,而你藉着皇帝這塊金牌入朝以後,就是將我們的勢力擴充朝野的最好時機。”
“九皇不過是塊跳板,除掉他以後,我們還有更難對付的人……”蕭世宇挑了一下脣,似乎有趣的自問道,“不知太子和陵王,誰對付起來更加棘手。”
“呵呵。”張儀也笑了笑,“棘手的不一定要對付,我們也可以利用,至於怎麼利用,先等你金榜題名之後,我們再商議。”
蕭世宇也不知道爲什麼,這時自己會忽然想到這些,淡淡的笑說,“伯父害怕我對女人動了真情,可伯父不也是爲了一個紅顏,而寧可冒着大不爲而傾天下的決心,也要對她奪社稷麼?”
張儀聽到他這番話,眼神悠悠恍惚了一陣,又,嘆息道,“你姨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這些年,在遼東,她和靖北一樣要在皇室中與很多人周旋,這一生我能遇
到她,是我的大幸,也是我的不幸,呵呵……總就認命了吧,一生能找到一個爲之傾天下的女子,我覺得值,可這種機緣,我卻認爲不是人人都能遇得上。”他嘆過,又語重心長的看着他,說,“世宇,你畢竟還年輕,心性是不定的,莫要爲那些仇恨,感情,將自己束縛了起來,只有心比天闊,才能夠心懷天下,不然,你又憑什麼去得到它?”
張儀雖城府極深,可爲人並不死沉,說完這些他就兀自倒了幾杯好酒,喝起來到了興致,面上一直掛着溫和的笑,蕭世宇卻蹙眉捏着空杯,還在想着張儀剛纔的那一番話,忽然手中沉甸了一下,纔看見杯中已被張儀斟滿了酒。
這時門外傳來有了細碎的動靜,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下,都站起了身來,明顯,是有人站在外面偷聽,只是這人偷聽得很沒水平,一點功夫底子也沒有,纔會弄出這樣的響動。
蕭世宇心裡正納悶的想着,這就一人一邊的移到了門屏左右,張儀遞給他一個眼神,他點點頭,猛地一下,他拉開門障反手就將門外的人給扣住雙臂揪了進來,再合上門,打算先審問一番再了結性命,他的動作很快也很麻利,直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這纔看清,這個偷聽者居然是……他驚呆了,慢慢的,鬆開了手。
這樣的情況把蕭依依也搞懵了,她轉過頭,蕭世宇正錯愕的盯着她,而他另一邊那個中年男子,雖面相溫和,可眼睛裡全是殺意,她不知這是什麼狀況,但也明白她絕對是陷入了危機之中,蕭依依往後挪着步子,下意識的貼着牆面保護自己,然後警惕的觀察着他們,蕭世宇這時也在看着張儀的表情變化,一邊步步靠近蕭依依,慢慢的擋在她的面前,張儀的動作很快,蕭依依不料那雅緻的矮團桌下竟還藏着一把劍,劍拔出鞘的摩擦聲將她渾身都激起了最深的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