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專注于思考,神色恍惚,這麼近的路過蕭世宇身邊,也沒有留意,旁若無人的繼續走,直到蕭世宇來到了她的身邊,她才驚嚇的晃過神來,忙向他福身問安。
“祖奶奶都和孃親她們說什麼了?”他問白芷。
白芷剛纔一直隱忍的眼淚這就淌了下來,哽咽着道,“老太君讓大夫人帶着四姑娘搬去暮塔山的庵堂靜修,讓她去給蕭家祈福,沒有老太君的命令……不得擅自回來。”
這豈不是掃地出門。蕭世宇抿了抿脣,知道老太君厭惡這個女人,可沒想到,她會做的這樣絕。
白芷還在繼續哭訴,“老太君一定是聽信了二夫人的話……認爲大夫人和四姑娘是煞星,奴婢纔不相信呢……其實大夫人平素對待下人和善又寬容,不像二夫人,總是那麼刻薄,四姑娘也爭氣,乖巧又懂事,比二夫人生的三姑娘不知討喜多少呢,可老太君非要認爲是四姑娘害了大少爺被拐,又害了自己跌下閣樓,認定她們母子倆是煞星,這才狠下心來……”這番話原本不是她可以說的,可白芷太氣了,趁着沒人,一股腦的全說出來。
“大少爺,老太君平日最疼的就是您了,奴婢求求您,去和老太君求個情,爲大夫人說些好聽的,說不定老太君心一軟,看在您的面子上就不趕她們走了……”
“我考慮一下。”聽到他這樣的回答,白芷欣喜若狂,連連感激道謝,這才擦了眼淚離開。
考慮?他還有什麼值得考慮的。誰都不知道這一切他纔是幕後推手,弄成這樣的結局,還得多虧了那喜愛搞風搞雨的馮姨娘。蕭世宇挑了一下脣,忽然覺得無比舒暢,只是……
他忽然轉過頭來,因爲他聽見了熟悉的叫喚,蕭依依正抱着陶響球朝他這邊跑來,他搶先一步過去,她跑的太急,怕她摔跤他忙扶住了她。
“你幹什麼去了。”她嘟起小嘴巴,簡單的說,“我找了你好久呢。”
短短帶着疼痛的兩句話,他就知道她心裡是多麼急切。
“不要再分開了……好嗎?”她祈求的說,怯怯的模樣,惹人疼惜。
“好。”他爽朗的答應,她和方纔的白芷一樣,聽罷他的謊話以後都那麼的開心,她還伸出小指頭來,非要和他打勾勾纔算數。他笑笑的將她抱在懷中,親吻着她柔嫩的小臉蛋,往後欺騙她的時候,還有許多。
夜晚
,蕭世宇來到了父親的書房門前,打定主意是要進去,可真到了這裡來,腳步卻躊躇,便踱着步子在門外的院子邊徘徊。
這裡很寂靜,很像父親的個性,父親喜歡安靜,和老太君不一樣,一把年紀還非常喜歡熱鬧,一定要住在四通八達的那廂院子裡,看着來往的丫頭僕婦偶爾訓叨上幾句才覺得滿意。他站在一棵桑樹下,因爲夜色越來越暗,門前挑的蠟紙燈也越顯明亮,腳下樹影斑駁婆娑,他用腳尖踩着那些樹葉的影子,心裡還在盤算,也有一點矛盾。
如果要傷害一個人,先對她極盡溫柔,然後在她最依賴最需要你的時候忽然抽身離開,這樣的報復應該算是既徹底又輕而易舉的吧?又或許,將來他還有利用得上她的時候。他在腦中將事先想好給自己的理由又慢慢重複了一遍,這才轉身離開樹下,叩門進了去。
蕭凌正在座上閱書,瞧見蕭世宇他雖然驚訝,但表現仍然平淡。
蕭世宇並不拐彎抹角,見過禮就開門見山的說,“我知道祖奶奶拿定的主意,任誰也勸不動,但能不能至少把依依留下來?”
蕭凌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才真顯出了意外,任誰也勸不動?他勸過了嗎?這麼說真聰明,如果他也不想玉鸞留在府上的話,但也許是他多心了。蕭凌沉默的看着他,蕭世宇不喜歡這種被打量的感覺,於是接着說,“庵堂的生活清苦,依依年紀還這麼小,我怕她受不住,大人的事情何苦要連累她呢,兒子希望父親能在祖奶奶面前爲依依說說情。”
“哦?”蕭凌合上手中的書卷,看向他,道,“老太君一向最疼愛你,也許你去求情比起爲父更有分量呢?”
蕭世宇不料父親會這樣一說,莫非他看穿了他的心思?不,這不可能,父親可能只是隨口問問。是的他怎麼會冒險犧牲老太君的疼愛去爲她們說情,這樣的疼愛,在他一無所靠之前,他是很需要的,老太君又是性情中人,萬一記起他親生母親惹了她不悅他要怎麼辦,可父親不一樣,他是她的兒子,她和兒子中間沒有隔着任何讓她不快的人和事。
但蕭世宇立刻就找到了理由,面色不改的對他說,“父親到底是長輩,兒子認爲還是由父親出面比較妥當,若是連父親都默許了祖奶奶的心思,單憑兒子幾句話,又怎麼能改變祖奶奶的想法呢?”
蕭凌但笑不語,他這樣的聰明,對於蕭家來說……
或許是禍不是福氣。蕭世宇一直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目中流露的期待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蕭凌淺嘆了口氣,對於這個兒子,他的心思他什麼都拿捏不定,但也許單單對依依的感情,他是真的吧。但願如此。
“依依還是跟着母親一起去庵堂比較好。”他終於說出這個早已做下的決定,“她才5歲,離開母親你讓她依靠着誰過日子呢,難道要她跟着筱蝶嗎?”
事到如今大勢已定,既然如此也不必強求,蕭世宇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往下說,但還是咬着脣,聽見自己的聲音,“她還有我,我會照顧她。”
“你?”蕭凌的笑容變得稍微柔和,“你只是她的哥哥,怎麼能代替母親來照顧她呢。”
蕭世宇重新擡頭來審視蕭凌,父親果然流着這個家族的血液,和老太君一樣,都那麼的冷血,原以爲他會心軟,那畢竟是他的妻兒,可從他的眼裡他竟沒有找到一絲絲的心軟,看來他真的很恨明玉鸞,蕭世宇的眼睛眯了眯,他是個懦弱的男人,原來懦弱的男人才最無情。
蕭世宇告退以後正要轉身離開,蕭凌卻把他叫住了。
“過些日子爲父會送你去武軒學習騎射,那家武軒離暮塔山也很近,爲父已在山下選了一處位置修建行館,又買了一批下人,你稍作準備,待到過些日子行館修建完畢,安置妥當,你就搬進去,這樣也能時常照顧她們母女。男孩子多出去鍛鍊一些,總有好處的,什麼時候想家了,隨時回來看看。”
明玉鸞臨走之前已經表現得非常平靜,不像之前那麼的絕望落寞,或許不是平靜,只是心死了而已。頭一天她拉着他的手說了很多叮囑的話,她說讓他好好聽父親的話,聽老太君的話,她說老太君畢竟是疼愛他的,這一點讓她走得比較安心,說着說着她就掉了淚,他一驚,一個心死的人,還會爲他掉淚?立刻爲她的假溫情而感到噁心。
離開的那天清晨,唯有他和白芷白秀去送了她們三人,明玉鸞懷中抱着睡着的依依上了馬車,淺紅默默有序的打點着行裝,即將離別,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話語,或許她不像明玉鸞,她的心還沒死,還在憤憤不甘,可憤憤不甘又有什麼用,若是沒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要就這麼沒有用處的憤憤不甘,要麼,就心死如塵。馬車已徐徐揚長而去,他暗暗握緊了拳頭,將來,他一定要做牢牢握住命運的那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