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鸞將絲帕小心的摺疊整齊,重新交回到他的手中,蕭世宇低頭看着,慢慢的捏緊。
“孩子啊,什麼都別問……”明玉鸞走到他面前,扶住他的雙肩,眼淚都滴在他的手背上,“這件事情若是再提起,你和我,咱們蕭家,都會有躲不開身的大麻煩,到時候……”她停了停,她想,他會明白她的意思嗎。
蕭世宇默默的收起了絲帕,他果真是個通透的孩子,什麼都沒問,起身來,只說夜深,這就告退。
“世宇。”明玉鸞喊住了他,他轉回頭,今夜翻開了太多的回憶,她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
她一把抱住他,將他擁在懷中……她終於明白他爲什麼獨獨喜愛杜蘅的清香,這些年來,她對不住他……對不住燕涵臨終之前的託付……
他驚了驚,僵硬的身軀竟然在這樣懷抱中漸漸軟下來,心裡一邊抗拒,卻又不停的渴望,他淡淡的閉起眼睛,是的,母親的懷抱,母親的味道……他渴望了這許多年。
“世宇,以前的事情,失去的東西……都不要再念念不忘……”這是對他說的,也是對她自己說的,“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母親,你的親孃……好嗎?”
蕭世宇沒有出聲,他不曉得該不該答應,困了這麼久,這一步,邁出去,好難。只是當微風再次送來她懷中的溫柔清香時,他,卻不由自主的點了頭。
快要過年的時候,和往年一樣下起了綿綿大雪,院子裡的春花雖凋謝,那一數的枝丫壓着白雪也分外的好看,遠遠看去,像雕妝的白玉,那頭梅林的梅花也結了花苞子,大紅的淡粉的鵝黃的各種顏色都有,淡淡的梅花香瀰漫了滿院,空
氣寒冷也清冽,廊子裡來往忙碌的丫頭僕婦也都換上了桃紅這樣稍顯豔麗的衣飾,最近總能聽到比平日要多的笑語,就連一向尖刻的寶魚笑容也多了起來,年關快到了,等到了元宵,她們也能輪流回家省親。
南院子裡依然寂靜,隔離了中廊一帶的那些吵鬧,這樣的安靜對一個小孩子來說絕算不上好事,蕭依依坐在案頭,手裡的毛筆擺弄來擺弄去,剛習字的那一會她還能似模似樣的端坐一會兒,可時間一久,性子就耐不住了,她偷偷的轉眼看了一下坐在毛氈椅上閱書的蕭世宇,他的眉頭淡淡蹙着,這樣的模樣真好看,她看了一會就十分確定他很專注,這就輕手輕腳的爬到案頭上,開了窗戶,探出小腦袋,隔着這彎彎曲曲的廊子她似乎也聽到了歡笑聲,蕭書墨和蕭書雅正在院子裡打雪仗呢,她也格外的想玩這個。
一雙溫暖的手將她整個兒從案頭抱了下來,蕭依依轉回頭,蕭世宇又將她按在了座位上。
“哥,我們也去院子裡打雪仗,好不好?”她忽閃着大眼睛,撒嬌的搖着他的手臂。
他已經不會再像從前那般粗暴的甩開她,只是曬着眉頭,對她說,“好啊,今日偷懶去打了雪仗,從今往後你也不必來我這裡習字了。”
這話真管用,小妮子聽了立刻乖乖的直起身板,重新拿起毛筆,再也沒有別的心思。
蕭世宇拿起案上已經完成的幾張“大作”,眉頭擰得更深,脣角卻不覺浮出笑意。她畢竟年紀太小,才教了一個月,能記住區分哪些字是怎麼寫的,已經算不錯。
她握筆的姿勢又錯了。他糾正了她的手,握住她的小拳頭,一筆一畫的親自教習起來
,在她眼中,10歲的蕭世宇儼然已經是個大人了,她不由仰頭去看他,他彎下身子來遷就了她的高度,淡淡的鼻息打在她的臉蛋上,癢癢的,也很舒服,她忽然起了玩心,勾住他的脖子狠狠一口親上他的面頰,他錯愕捂着半邊臉的模樣逗得她直笑,他發狠的用毛筆桿兒敲了敲桌案,“還要不要習字了?”心裡某個地方,卻開始變得異常柔軟……
過不了一會兒就到了晌午,小丫頭耐不住瞌睡,寫着寫着便依偎在他胸口,大大方方的打起了瞌睡,白芷端着茶點進門時蕭世宇正抱起了蕭依依,將她輕柔的放到軟榻上,又爲她脫了鞋子,蓋好錦被,挺會照顧人的樣子,白芷將茶盞輕擱置在案上,蕭世宇轉頭來,瞧見白芷正微笑的看着他,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斥責卻輕聲的說,“還大言不慚的說要做學問呢,卻盡知道偷懶!”
白芷知道他疼愛妹妹卻不善言表,只笑着不接話,將茶壺燙在火龕上,擺好了點心,禮貌的詢問他要不要嘗一些,蕭世宇起身來選了一處靠近軟榻的位置坐下,手裡重新拿起書卷,接着那沒看完的一半讀下去,書房就這麼漸漸安靜,只聽得到白芷爲他整理書冊的聲音。
片刻,傳來了動靜,似乎有些騷動,像是隔着很遠的地方傳來,蕭世宇起身將書房的門打開一角,白芷也放下手中的活兒湊過來瞧,前方迴廊的盡頭正是內堂,門前浩浩蕩蕩的來了幾隊人,手裡拿着武器,身上穿着盔甲,領頭的穿着官服,模樣長得陰陽怪氣,身邊也跟了幾個這樣的人,不過年紀看起來比他輕很多,蕭凌正在和那最年長的人寒暄什麼,就連老太君都親自出動了,面上閃動着不曾有過的惶然和敬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