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不痛?那天她摔得很重,傷了腦袋和筋骨,險些活不下去。沒有人懷疑到他頭上,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只是解釋說她沒站穩不慎從閣樓上跌了一跤,他甚至裝做懊悔的說,他來不及拉住她,他一直跟在身邊觀察着之後將發生的一切,老太君居然欣喜若狂,僅僅是因爲他終於肯開口說話。醫大夫說孩子可能活不成了,這個偌大的家裡,卻沒有人爲她感到難過痛心,除了她那個可憐失勢的母親。那時他也一直守在她們的身邊,他就是要看着,代替他的母親他的家族看着,看着這個女人被無辜扣上煞星的名號,看着她遭受家人的離棄,痛失唯一的女兒,看着她,將一無所有……
那幾個晚上他一直握住了孩子的手,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也許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將死之物,他只不過想借着她手心的冰涼,讓自己的心變得冷一些,再冷一些……清晨,手指上傳來軟綿綿的力氣讓他悠悠醒來,看見自己被她抓住一根手指時他嚇了一跳,他心裡快速盤算着如果她告訴他們是他將她推下去他要怎麼辦?他想到了。她只是個那麼小的孩子,就算她說了事實但只要他死不承認,堅持說她是自己跌下去的,又有誰會相信她呢?
她迷濛渙散的目光第一個清晰找到的人,竟然是他。她說夢裡有人一直牽着她的手,帶着迷途的她找到了回家的路,他低頭看着他和她依然緊握在一起的手,忽然間恍悟……原來竟是自己,挽留了她。
她還停留在他失蹤的那夜夢中初醒,之後發生的事情不知爲什麼,她全都不記得了。他的心總算稍微安定下來,她醒來後他對她依然溫柔,向從前一樣的溫柔,和往常一樣的度日,深埋起仇恨,他不能讓人看出端倪,他知道他還太小,他需要的是漫長的時間和機遇儲存力量,總有一天他會實現所有的一切,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換取。
從那以後三個月,她雖然漸漸好起來可仍然未完全康復,需要更久一些的時日,腦袋上依然要每日都上藥,再用紗布纏着。從前她就像個歡快的小雀
嘰嘰喳喳吵鬧不休,現在的她卻變得很安靜,因爲一說話,額頭就會很痛,痛得孩子眼淚直掉,再遇上開心的事情,她只好用笑容來表達,尤其是面對他的時候,似乎發覺他總是沉悶,她的笑容也比平日要多,總對他甜甜彎起嘴角,再用深深依戀的目光將他注視着,希望他也能開心起來,可這樣的笑容看在他眼裡,就像是在報復他一般,讓他覺得酸楚,怎麼都無法抑制的酸楚。
“哥,怎麼了,又不開心嗎?”蕭依依扯了扯他的袖子,聽到她輕細的聲音蕭世宇才突然回過神來。
蕭世宇對她笑了笑,“哥沒有不開心,你要是很痛就別說話了。”
蕭依依站起身來,走遠了一些距離想嘗試着這麼扔球,蕭世宇笑笑的應許,現在除了陪伴她玩耍他似乎找不到任何頭緒做任何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氣,往後還有更艱難的仗要打,這樣的早春時節,也就如此這般吧……
“二少爺,聽奴婢的勸,還是不要過去的好,聽說四姑娘是個厲害的煞星呢,若是……”
點梅話還沒說完,就被蕭書墨不耐煩的打斷,“什麼煞星不煞星,就你們這些無知婦孺纔會信。”他煩躁起來這麼說,似模似樣的像個大人,點梅怕惹惱了他又遭馮姨娘不是,也就不再多嘴,心裡忐忑的看着他手裡拎着一個五彩燕尾的紙鳶,朝那邊走過去了。
正走到一半,蕭書墨就被蕭書雅給喊住了,蕭書雅喊了他幾聲他看了一眼也沒理會,蕭書雅氣急敗壞的衝過去拽住他的胳膊,“哥!你瘋了嗎!她是煞星耶!全府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厲害,連大哥都差點被她給害死了,你難道不怕死嗎?若是被娘知道你又跑去找她,孃親還不知怎麼氣惱的罵你呢!”蕭書雅說的越來越大聲,連那頭隔了些許距離的廊子裡也能聽到,蕭書墨看見蕭世宇和蕭依依停下了手中的遊戲,都朝這邊看過來。
蕭書墨氣憤的甩開蕭書雅的手,“你少管我的事,自己一邊玩兒去!”他的力氣大了一些,看起來就像是故意將蕭書雅給推在了
地面坐着,蕭書雅又被氣得掉淚,乾脆坐在地上耍賴大哭,“你就知道欺負我,我不要你當我哥哥了,你去做蕭依依的哥哥,你去呀去呀……”
蕭書墨煩躁極了,看了看蕭書雅又看了看那廊子裡,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該先顧哪一邊。
早瞄見情況不對的點梅趕緊跑去請了馮姨娘過來,得知一切又見着這一幕的馮姨娘氣的面色鐵青,點梅趕緊伶俐的躲開她身邊,跑去扶着蕭書雅起身來。馮姨娘大罵蕭書墨沒出息不懂事,蕭書墨起先還拼命反駁,可他越反駁母親嘴裡的“煞星”出現得也就越多,他難過的看了一眼那邊的蕭依依,乾脆不再頂嘴了,任由母親出氣,馮姨娘罵了一會就喚點梅帶着一雙兒女趕緊離開,蕭書墨又轉頭看了一眼,最後手一鬆,悻悻無奈的扔掉了手中的紙鳶,卻被跟上來的蕭書雅不慎給踩了上去,片刻之後他們就都離開了,徒留下那個翅膀殘破的紙鳶孤零零的躺在那青石地上,這一幕,廊子裡的兄妹倆,默默的看着。
蕭依依蠕動了一下小嘴,覺得她要說什麼的蕭世宇急着搶先開口,“我們接着玩球,好嗎?”
她立刻笑着點頭,歡快的跑到廊下的院子裡,他將手中的球扔過去,可惜,力氣大了些,扔偏了,她又趕緊轉身邁着步子跑過去撿,他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彷彿在眼中搖搖晃晃,越來越遠,快要消失不見。
蕭世宇終於看見那邊的門打開,眼中的警覺又立刻回來。下午就是聽說老太君把明玉鸞叫去她的房間談話,他才選擇帶着依依過來這邊玩耍,老太君不喜歡這個女人,巴不得眼不見爲淨,像這樣的傳見就顯得格外不尋常,蕭世宇稍往那邊移動了些步子,看清楚明玉鸞和淺紅正一前一後的從內裡走出來,身後的白芷正在輕手輕腳的合上門,她們走得很慢,即便只看得見明玉鸞和淺紅的背影,他也能看出她們有多麼的落寞。淺紅後轉過身子,跟白芷交代了些什麼,白芷的眼睛紅通通,連連點頭,這便沒有和她們一個方向,而是朝着另外一條路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