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趁着孫權不在吳縣, 陸遜和尚香、呂蒙等人也規劃好了接下來的佈置,把一些之前所顯露出的破綻能抹平的都給它抹平了。
因爲絕大多數的時候,一切所預料好的事, 往往在實施的時候, 總有些意想不到的變故——比如說這次的圍剿!
“糟糕糟糕, 嬀覽和戴員兩個, 居然沒有死, 也不知被他們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呂蒙對陸遜和尚香發着牢騷。
陸遜道:“算了,反正曹操的使者也走了,盛憲死了, 盛匡也不在了,其餘盛家的人也都被主公處死了。就算主公想查, 也查不出什麼來。”
呂蒙卻是聳了聳肩:“我就怕這兩個人日後查出些什麼來, 萬一再像許貢之子來個行刺什麼的, 那可不太好。”
陸遜哼了一聲:“這江東諸郡,就是讓叔弼來執掌, 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有你我在,還有子布先生和公瑾兄,還能出什麼亂子不成!”
呂蒙瞪了他一眼:“這種混話你也敢說!快閉上你的鳥嘴!被人聽見了你就完了!”
陸遜不以爲然:“文官裡除了魯子敬,大都支持叔弼,就是虞翻那樣的人, 也不過是保持中立而已。再加上外有公瑾, 我看仲謀的位子, 也不一定就這麼穩!”
呂蒙大怒, 拍了一下桌子:“伯言!注意你的言語!”
尚香見二人有些上火, 忙岔開話題:“伯言,我記得你說華歆去了許昌?”
陸遜從呂蒙的臉上移開自己的目光, 道:“是的。怎麼了?”
尚香笑道:“我在許昌倒是沒有注意過此事——對了,那個駱俊的兒子叫什麼來着?我記得他母親嫁給了華歆呢!他隨着去許昌了沒有?”
呂蒙道:“是叫駱統!這個孩子我見過,是個年少老成的男孩兒,對他母親的改嫁一直持有意見,到了江東就沒有和母親住在一起,小小年紀,倒也頗有志氣。現在他母親隨華歆去了許昌,他卻還留在江東。”
成功地轉移了話題,尚香不由得在心裡抹了把冷汗——呂蒙什麼都好,就是年紀輕輕的卻有些古板!有時功利心也重了一點。
在言談中,尚香知道孫翊和蘇青平安到達了丹楊,也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雖然對蘇青嫁人還是有點難過,但是也儘量說服自己不要太形於色。
之前就一直以平靜和鎮定的面貌面對蘇青,就是不想讓蘇青擔心,更不想讓蘇青爲了自己的心情而猶豫。
如今雖然蘇青不在身邊,但尚香也不想讓自己的心事被人窺見——這種內心的感情,尚香只願意讓蘇青一個人看到。
在呂蒙和陸遜的言談中,還出現了一個叫于吉的人。據說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不過有時也會有一兩卦靈驗的占卜罷了。
“他會背這個黑鍋?”
聽到陸遜說要把孫翊娶蘇青的念頭都推到這個術士身上去,尚香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個神棍精神上有問題,一直自以爲自己真的就是神仙託世,我們也一直由得他去鬧,就是想着日後說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陸遜笑着說,眼神閃過一絲厲芒,“既然孫將軍用過了他,我們也接着來用一次,也不爲過啊!”
呂蒙居然也點着頭道:“就算他想否認,也不過是說自己不是神仙,卜的卦是胡說的,一樣的罪責在他。反正我們是真的去找他算卦的,至於那卦像,是我們巧妙地讓他說出我們想讓他說的話而已。這種事本是他們算命的招術,這次我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自食其果而已。”
尚香點了點頭——這種雕蟲小技,對陸遜這樣的聰明人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
只是,利用這樣的人,甚至要害了他的性命,這算是心狠麼?
尚香知道,這樣子所導致的結果,最後一定是孫權殺了于吉泄恨,至於藉口,什麼樣的都行。
也知道于吉這樣的人,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他不過是個可憐蟲。只是,自己還是不能硬下心來——我終究還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女人吧!
尚香嘆了口氣,呆呆地看着遠方——子矜,我何時,才能再見到你呢?
知道孫權已經追去了丹楊,也知道那已經是來不及挽回什麼了,但是仍禁不住爲蘇青擔心。
於是,一種既想見到蘇青,又怕見到蘇青被孫權帶回來的矛盾心情,在尚香的胸膛裡激盪着。
就這樣過了幾天,忽然陸遜就讓孫紓來告訴她——蘇青回來了。
是陪着孫翊回來見婆婆。
——終於,還是嫁給了叔弼呀!
雖然早已知道是這種結局,也知道她與叔弼之間沒有夫妻之實,但是心裡還是痛的。
但是,卻不能表現出來。
如果表現出這種心痛,那蘇青就會爲了自己的這份心痛而心痛。
尚香捨不得。
捨不得讓蘇青心痛,更捨不得讓蘇青爲了自己而心痛。
於是有種慶幸——幸好,自己平日裡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讓蘇青不虞有它。
於是見到蘇青時,尚香的臉上、眼中,甚至眉腳髮梢裡,所透露出來的,就只有驚喜和關心而已。
沒有心痛,沒有妒忌,一點也沒有。
而蘇青見到尚香,也是一樣的歡喜和關心,或者說,還有一絲愧疚。
——不用啊子矜,你不用愧疚的!我一點都不介意呢!
尚香在心裡大聲地說着,用力地說着,彷彿這樣就能說服自己。
“尚香……”
發出深情的呼喚,投入尚香的懷中。
尚香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出落得挺拔修長,蘇青的身高已經只到她的鼻翼了。
——以前能夠攬在懷中的小女孩,現在已經是反而抱着我的大人了呀。
蘇青感受着尚香的懷抱,那種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氣味,讓她不由自主地有些輕輕的顫抖。
本來孫翊是陪着蘇青一起來看望尚香的,見到這樣的光景,也很知趣地退了開去,只留下她們二人在一起。
——是互訴衷情,還是互訴離情,還是卿卿我我,抑或是小別勝新婚呢?
孫翊在心中忍不住想着。
原以爲自己是不在意的,原來,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在意啊!
而懷中攬着蘇青的尚香,看着孫翊離去的背影,似乎在那背影中看出了什麼,低頭在蘇青耳邊低聲道:“叔弼,對你好麼?”
蘇青擡起頭看着她,眼中有些迷離:“怎麼,你妒忌了?”
說着伸手去捏尚香的粉頰。
尚香偏了偏頭,掙開蘇青的手,帖近蘇青的面頰蹭了蹭:“怎麼可能不妒忌!任何與你成婚的人,只要不是我,我都會妒忌!”
蘇青嘆了口氣,懷抱住尚香——這樣的尚香,這樣真實的尚香,讓她心情激盪,怎能不爲她迷醉!
“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說明你還是冷靜的。”
蘇青吻上尚香的脣:“我和叔弼,真的什麼也沒有。”
尚香也輕輕地用舌尖迴應着蘇青:“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感受着尚香的懷抱,尚香的脣,尚香的手,尚香的熱情,忽地想起那夜在宛城效外與孫翊的祼裎相對——那是蘇青此生永難忘懷的。
——真的,什麼也沒有麼?
蘇青的心裡,忽然有種愧意涌上心頭。
這種愧意在剎那間化成了熱情,讓蘇青更爲火熱地迴應尚香的吻。
這樣的熱情,也迅速點燃了尚香,使得尚香對蘇青的需索也更爲熱烈。
等到這熱情隨着火熱的纏綿散去時,天已經放晚。
兩人均支起半個身子,欣賞着對方曼妙的身材,以及豔麗(英挺)的面容,心裡溢滿了一種滿足感。
尚香穿好衣衫,然後轉身替蘇青穿衣,一邊問道:“這次回來,是來探望母親的吧?”
蘇青任尚香服侍自己穿衣,點了點頭道:“是啊,你母親見叔弼娶了妻,的確是很高興,氣色也見好了不少。不過,她並沒有認出我來呢!”
尚香有點不可思議地看着蘇青:“不會吧,你這樣的臉,還會有人認不出來?”
蘇青笑道:“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想想,其實你母親並沒有見過我幾次,就算當年印象深刻,但是我畢竟是男裝打扮,她如今認不出我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尚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
蘇青接着笑道:“這次你二哥在丹楊可是氣得要命,真沒想到他也有這一天。”
尚香卻是一反常態有點擔憂地道:“他不會報復你們麼?”
蘇青拍了拍尚香的肩:“我嫁了叔弼,已經得罪了他,他若要報復,總歸要來的。”
尚香坐回蘇青的身邊,攬住蘇青的肩:“可是我們卻是欠了叔弼的,只怕我們再也難以離去。”
孫權是因爲蘇青纔對孫翊恨之入骨的,在這樣的情形下,蘇青會丟下他,跟自己遠走高飛麼?
很清楚蘇青爲人的尚香,當然知道蘇青是會丟不下孫翊的。
蘇青卻以額抵着尚香的頭:“不要胡思亂想,我說過這一生都不會負你,就一定不會丟下你的!叔弼,自有他的生活,甚至,他的天下……你二哥要對付他,也不僅僅是因爲我,我不會永遠幫他,他自有他的世界……”
——是啊,二哥對叔弼,一直都在猜忌啊,就是沒有子矜,也不會讓叔弼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吧。
尚香看着蘇青,蘇青的眼神是那樣的清明,讓尚香安心。
蘇青道:“叔弼已經在丹楊發展自己的實力,而江東的文臣,也大都支持他。武將那邊,重臣裡的程普和呂範是支持你二哥的,公瑾自然是站在叔弼這一邊,其餘的大多保持中立,周泰蔣欽陳武凌操,都不掌兵,便是想支持你二哥,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所以,叔弼就算勝不了,也能自保。時間一長,就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了,我們也不可能永遠陪着他,他終歸是要自己去取得這個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