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榮清的假肚子被吳氏掀開公之於衆時,全場的人,包括李修在內都驚詫住了。
任是誰也沒有想到,堂堂嫡公主會在肚子上綁個繡花枕頭當孩子愚弄衆人。
一時間,殿內衆人都怔怔的看着榮清的假肚子,各人臉上神色都是異常的難看,除了蘇流螢除外。
雖然心中早已預料到榮清的肚子是假的,但真正到看到她肚子上的僞裝時,蘇流螢心裡還是劃過驚詫。
不得不說,榮清的膽子卻是極大的,這樣的事情她都敢做得出來。
下一息,蘇流螢擡眸不動聲色的看向慧成帝,看他要如何處置這個時時拿着身孕、其實不過是一個繡花枕頭當護身符的嬌貴嫡公主。
果然,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慧成帝,在看到這個可笑又可恨的一幕時,剛剛被太后壓下的怒火再次翻騰,終是忍不住當場衝到了一臉絕望慌亂的榮清面前,揚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將怔愣住的衆人震醒,更是讓處於絕望崩潰中的榮清清醒過來。
摸着自己火辣辣痛起來的臉頰,榮清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臉盛怒站在面前的父皇,震愕不已——
這是父皇第一次動手打她,還是當着她夫君和這麼多人的面,讓她顏面何存啊!
然而,不等她開口,慧成帝一把將那個可笑的枕頭從榮清的肚子上扯下來,再狠狠的摜到榮清的臉上,咬牙狠聲道:“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到如今,自己辛苦隱瞞的了大半年的秘密,卻在最後一刻曝光,榮清在絕望的同時,再也顧不得其他,開始拼命爲自己狡辯起來,只求能求得父皇與李修最後的一絲憐憫。
她哆哆嗦嗦的從地上爬起來,榮清根本不敢去看慧成帝氣怒的樣子,更不敢去想李修的樣子,抑住全身的戰慄顫聲道:“父皇……早在您生辰那日,因青杏的離奇之死,女兒驚嚇之餘心裡傷痛,終是命薄沒有保住腹中的孩子……”
“可那時,因着青杏,女兒與駙馬的關係出現裂隙,女兒擔心小產一事會影響到與駙馬的感情,所以……所以一時豬油蒙了心的想將小產一事瞞,誠想着等青杏一事過去了再同駙馬講……沒想到越拖越久,一直拖到了現在……”
“父皇、駙馬、太后,一切都是榮清做錯了,但榮清……榮清也逼不得已,還請父皇原諒我這一回啊……”
假孕一事,關起門來是小事一樁,若是隻有被皇上與太后發現,慧成帝完全找個藉口說榮清的孩子沒保住,在肚子裡夭折了,一了百了。
可如今卻是當着衆人的面,李修一家人全都在當場,卻要如何收場?!
而在前一刻,榮清還藉着肚子擋回了慧成帝讓她和離的旨意,還信誓旦旦的跟婆婆吳氏承諾着孩子生下來後要回李府同李修好好過日子,而不過轉眼,所謂的孩子,卻只是一個可笑的繡花枕頭……
所以,那怕榮清說得再可憐,慧成帝也是冷若冰霜,看向她的眸光全是傷痛與不信任。
見此,榮清只得轉移方向,跪行到太后面前,對着太后悲痛的哭道:“太后,清兒也是有苦衷才做出如此糊塗事,還請太后幫清兒說句話吧……”
到了此事,太后生氣還來不及,那裡會願意再幫她說話,重重嘆息一聲,恨鐵不成鋼道:“榮清,你從小就是衆公主的楷模,沒想到……沒想到你竟是做出這樣的事來,實在太讓哀家失望……”
說罷,太后無臉再在未央宮呆下去,領着宮人黯然離開。
太后一走,榮清更回慌亂絕望起來,也再無人可求,只得將最後的希望放到了李修身上。
可是,不等她開口向李修求助,李修卻是早她一步走到了殿中央,再次拿起了和離書,眸光毫無眷戀的看着一臉慌亂絕望的榮清,冷冷道:“孩子是假的倒是好事——如此,微臣與公主之間,再無牽掛!”
說罷,終是再次提筆鄭重的在和離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好後,李修蘸好墨筆,親手將那和離書拿到了癱倒在地的榮清公面前,聲音輕冷無波道:“公主,請簽下和離書——放過我,更是放過你自己!”
若說之前榮清還可以拿着假肚子挽留這段從一開始就註定悲劇收場的婚姻,那麼現在,她卻是徹底失去了話語權,因爲,單單是假孕這一條,別說和離,李家要休了她這個皇家公主都是可以的。
何況李修已說得這麼絕然,榮清再不甘不捨,也莫奈何了。
將筆伸到面前的手,修長且骨格分明,十分的好看。
榮清迷戀李修身上的每一部分,也包括這雙好看的手。
可此刻,這雙好看的手卻讓她害怕到想躲閃。
她猶如瀕臨死亡的魚,大口的喘着粗氣,眸光慌亂的掃過殿內的衆人,最後卻是落在了一臉淡然看着她的蘇流螢。
全身猛然一震,榮清突然想到什麼,死寂的眸光乍現寒芒,指着蘇流螢尖聲利斥道:“父皇、駙馬……是蘇流螢陷害的我……方纔我喝的茶裡有毒藥,令我腹痛難忍……一定是她做下的……”
將走投無路的榮清終是將矛頭指向了自己,一直淡然的坐在一旁邊的蘇流螢,不等慧成帝開口,勾脣淺淺一笑道:“毒藥?!嫡公主若是懷疑,可以讓太醫來驗驗,順便讓太醫幫公主再把脈看看身子。看嫡公主是真痛,還是假痛!?”
一個‘假’字讓慧成帝再起怒火,他眸光冰涼的落在了榮清身上,冷冷問道:“她陷害你?即便她讓你肚子痛,可你綁在身上欺騙衆人的假肚子也是她逼着你綁在身上的嗎?”
此言一出,卻是徹底堵住了榮清的嘴,也讓她的眸光徹底死寂下來。
而且,在方纔那片刻間的劇痛之後,如今她身上已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彷彿方纔那突然襲來的劇痛是她自己的錯覺。
自己明顯着了蘇流螢的道,卻拿不出證據。她悲愴的想,如今父皇明顯已對她失去了信賴,她若在此再揪着不放,更是在自找苦吃……
原來,從聽到榮清讓春桃去找太后求助時,蘇流螢已是想好對策,要在太后與衆人面前揭穿她的假肚子。
於是她悄悄讓小暖去找林牧,拿到能讓人腹痛不止的藥偷偷放進了榮清的茶水裡……
而林牧是慧成帝特意派到蘇流螢身邊調理她小產後的身子的,一直呆在宮裡。
蘇流螢想,就算最後查出是自己在榮清的茶裡放了東西,她也不怕,只要能趁機揭穿她的假孕,這些已算不得什麼……
榮清着了蘇流螢的道,吃了啞巴虧,又當衆被揭穿假肚子,心裡絕望的同時已是恨是無以復加,更加不願意讓蘇流螢如了願,所以一直不肯接過李修手中的筆在和離書上籤下名字。
見她遲遲不肯接過筆來簽下和離書,再看到父皇已氣得黑透的臉,太子殷賢害怕的上前,接過李修手中的筆,硬塞到了榮清的手裡,附在她耳邊害怕道:“快簽了吧,別再惹父皇生氣了……”
塞到手中的筆有千斤重,榮清怔怔的擡頭,淚眼見到慧成帝冰寒徹底的臉,再看看一臉決絕的李修,終是嚥下淚水和心裡的滾滾恨意,顫着手在和離書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此,從昨晚太子與榮清帶人闖進未央宮要人,到現在爲止,榮清公主一如蘇流螢決心的那樣,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然後,此次闖宮的後果還遠遠不止如此。
經過未央宮一晚的變故,慧成帝在傷痛的同時,人也彷彿一夕間蒼老了許多,離開未央宮前,對蘇流螢道:“我與你父女剛剛相認,父皇愧疚你與你阿孃太多太多,別再想着離宮而去,好好留在宮裡養好身子,讓父皇有機會補償你——當日,是你母親替你擋下十七支利箭救下你的命來,爲了你母親,你也要好好的,不要辜負瓊妃對你的一片苦心。”
看着慧成帝蒼老的面容,蘇流螢心裡涌上一絲難過,想着榮清落馬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蘇流螢終是不忍心看到寧妃懷了身孕還呆在環境惡劣的冷宮,將她有身孕之事告訴給了慧成帝。
聞言,被榮清假孕一事氣得回不過氣來的慧成帝心裡終是雨過天晴,臉色變得愉悅起來,但一想到之前聽皇后說起的樓樾與寧妃的關係,神情間又不覺露出了一絲遲疑。
見此,蘇流螢又趁熱打鐵道:“寧妃懷上這胎時,樓樾還在邊關征戰沒有回京……而且,樓樾與寧妃的爲人皇上都應該清楚。他若是無情花心,就不會苦等我四年,更不會在全天下人都以爲我死了時,還一心的等着我回來……這四年間,他一直派樓家影衛在各地找尋我,從未放棄……”
一說到樓樾,蘇流螢的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動容道:“皇上,樓樾從未對我放棄過,我也不能放棄他……我想出宮去找他……”
想着太醫彙報的關於她的身子的狀況,慧成帝心口窒痛,不捨的看着她佈滿血絲的眼睛,硬着喉嚨道:“你想找他父皇不攔你,可你還是要先養好身子……父皇不想看到,找到他的那日,你自己的身子卻不行了……”
回到承乾宮,慧成帝一口氣下了三道聖旨,一道比一道震驚人心——
第一道,接寧妃出冷宮,並因爲她的身孕,重封她貴妃尊位,執掌後宮!
第二道,皇后樓氏無德,謀害后妃殘害皇嗣,結黨營私草菅人命,廢除樓氏皇后之位,貶爲庶人打入冷宮!
第三道,太子殷賢資質平庸,性情暴戾,難擔大任,廢立儲君之位!
三道旨意一下,朝野內外再次一片震驚……
而隨着三道聖旨一起下達的,還有太醫林氏一門,被皇上親封忠義名門,林炎身上的冤屈終是得見天日,還回清白……
至此,樓家最後一個剩存者樓皇后也落難,瞬間從至高無上的皇后跌入塵埃,貶成了最可憐的庶人,絕望痛苦的守着冷宮過一輩子。
而最讓她傷心絕望的卻是她的一對兒女也跟着落難。榮清假孕曝光與李修和離,成爲天下人眼中的笑話,一輩子再也擡不起頭做人。而她費盡一切心機扶持上太子之位的兒子,也在轉瞬間被廢……
太子被廢,她奢求的太后之位也徹底破滅,所有的希望都徹底滅亡了……
接踵而至的擊命打擊,終是樓芸再利害,也是抵抗不住,咳了一晚上的血,更是一夕間白盡了一頭的青絲……
蘇流螢受慧成帝所託,親自去冷宮接寧妃出宮。
寂靜荒涼的冷宮,因寧貴妃的出宮很是熱鬧了一番,但寧貴妃鳳輦一離開,安靜下來的冷宮顯得越發的死寂冷漠。
送走寧貴妃,蘇流螢折身走進了冷宮最深的廢殿裡,看到了一頭白髮佝僂在土坑上昨日的樓皇后、今日的樓庶人。
掌管冷宮的大太監於貴上前將樓庶人從土炕上一把拖着甩到了地上,衝她惡聲道:“賤人,長公主來了還不快快跪下行禮!”
樓庶人全身一顫,不敢置信的擡頭看向面前惡聲惡氣的於貴,咬牙冷聲道:“刁奴,你喚本宮什麼?!你不想活了麼?!”
聽到樓庶人的話,於貴先是一愣,下一刻氣怒的他本想賞她一頓巴掌,但看到蘇流螢在,終是默默收起手,回手躬着身子對蘇流螢恭敬道:“公主,她從昨日來這冷宮就半瘋半癲的,還一直當自己是皇后呢……”
蘇流螢冷冷道:“你退下吧,本公主有幾句話同樓庶人說。”
於貴得令,帶着冷宮的人趕緊下去了。
蘇流螢上前冷冷看着滾在地上的樓芸,冷冷道:“樓芸,好好擡頭看看,看看我是誰?”
聞言怔怔擡頭,樓芸匍匐在蘇流螢的腳前,從她金絲鸞鳳鞋面一直往上看,渾濁的鳳眸中閃現着激動戰慄的亮光。
等她仰着脖子看到蘇流螢的臉龐時,全身一滯,眸光裡亮光消失,換上了驚恐憤恨的神情。
“瓊妃?你竟然還沒有死,你是來找我報仇來了嗎?哈哈哈哈……”
當看到那張她熟悉又憎恨的臉龐時,樓芸淒厲絕望的大笑起來,一頭白髮凌亂的披散在頭上,面容蒼老又猙獰。
她一直瘋狂的笑着,蘇流螢就一直冷冷的看着她。
小暖擔心的走過來,小心翼翼的看着瘋狂大笑的樓庶人,小聲道:“公主,她大摸是瘋了。公主還是離開這冷宮吧,萬一她發起瘋來傷着了公主就不好了……”
蘇流螢卻是不以爲然的笑了,冷冷開口道:“心狠手辣的樓皇后怎麼會這麼容易被打倒,更不會這麼容易就瘋掉——樓芸,你或許可以騙過別人,可我太瞭解你。輸在我手裡,你不會甘心,更不會瘋!”
聞言,樓芸的笑聲終是收住,緩緩從起上爬起身,眸光冰寒徹骨的看着蘇流螢。
“蘇流螢,你果然厲害,什麼都瞞不過你。你也確實好本事,清兒賢兒都被你害慘了……你爲何不殺了我呢?你現在完全有本事讓皇上殺了我啊……”
“殺人不如誅心,我從不認爲殺死一個人就是對付她的最殘忍辦法。樓芸,我恰恰要讓你好好活着,讓你在這冷宮裡絕望痛苦的活下去,更要將你最在乎的東西統統毀滅掉,讓你嚐盡那失去一切的剜心之痛!”
正如樓皇后所說,如今的她就好比蘇流螢腳下的一隻螻蟻,她只需輕輕一腳就可以將她踩死。
而蘇流螢也想一刀想了她以報阿孃的喪命之仇。可就這樣殺了她,卻是太便宜了樓芸。
她咬牙冷聲道:“當年我阿孃身中十七箭而死,從今日起,本公主會令人每日抽你十七利鞭——若你敢自盡而死,本公主發誓,一定會讓你的兒子女兒與你一起共赴黃泉!”
宮裡的利鞭,卻是帶着倒刺勾的牛皮鞭子,抽到人的身上,倒刺勾就會鑽直肉裡,等鞭子離身時,刺勾就會扯下一片皮肉來。
每日十七鞭,看似不要命,卻日日都在經受撕皮扯肉之苦,往後的日子這般長,樓芸如何經受得住?!
蘇流螢卻是連她想自盡而死的機會都不給她,威脅她若是敢自盡而死,就讓太子與榮清給她陪葬!
彷彿徹底被蘇流螢點中了死穴,樓皇后絕望悲憤的看着一臉冷漠絕然的蘇流螢,終是失聲尖叫起來,咬牙痛罵道:“蘇流螢,原來你纔是這天下最狠毒之人……你報復我即可,爲何要扯上我的孩子……你太狠毒了……”
“樓芸,別說榮清之前對我做過那麼多狠毒的事我找她報復理所應當,單單是你害死林炎,還有樓樾蕊姨,更是連我身邊的朋友你都不放過,我就可以將這些仇恨報復在殷賢與榮清身上——所以我說到做到,你若是敢輕生逃避折磨,我一定不會放過榮清與殷賢!”
說罷,蘇流螢再不與她廢話,招手讓於貴進來,將方纔所說之事向他吩咐了。
於貴一聽連忙歡喜的應下,冷宮一向冷清無趣,如今有了長公主的諭旨,他卻是可以心安理得的折磨起這個曾經的天下之母了。
二話不說,於貴立刻讓手下的小太監將樓芸拖到了外面荒廢的院子裡,拿粗繩綁在條凳上,扒了她身上的衣物,讓一個力大的太監掄起利鞭朝樓芸後背狠狠抽去……
‘啪啪’的鞭聲和着樓芸淒厲的叫聲在空寂的冷宮異常的清晰瘮人。
蘇流螢眸光冰冷的看着樓芸後背一個個冒出來的血窟窿,彷彿又看到了阿孃滿身中箭倒在血泊中的可憐樣子,心中的恨意更深,眸光也冰寒下來,對於貴冷冷道:“以後,不論颳風下雨,還是下雪,每日要準時給她行刑,不可遺漏!”
於貴恭敬的點頭應下。
蘇流螢又道:“隔三岔五給她喝點藥,以免她身上發膿死了!”
聞言,於貴精明的小眼一轉,卻是指着冷宮牆角放着一排廢舊的大甕得意笑道:“這樣的賤人那配喝藥。只需在那甕缸裡放滿鹽水,再在她行刑後每日扔進去泡上三五個時辰,她身上的傷口自然就不會再發膿了!”
鮮血淋淋的傷口再用鹽水一泡,那滋味可想而知了……
走出冷宮,眼前零星的飄落幾片白雪,初冬的第一場冬雪不期而至。
今年的初雪不像往年那裡兇猛,薄薄的一層雪粒子落在地上,卻是比往年少了許多。
一路走來,看着宮道兩邊屋檐枝杈上覆上的雪白,蘇流螢怔怔的看着,腦子裡不由的就想起了去年初雪時的情景來……
那時,她還在雲嶺獵場當差,爲了躲避與於寶的對食,求着樓樾留在他帳內當他的貼身婢女。
下初雪的那日,她一早醒來,樓樾已不在營帳。
營帳外傳來金鳴之聲,她悄悄掀開簾子一角,只見營地空坪上,滿天飛雪中,樓樾一身玄色便服,正在練劍。
他身姿矯健,劍勢如虹,每招每勢都如行雲流水收放自如,一道道劍光像閃電般,劃破朦朧的晨曦……
那凌厲如虹的劍勢就如那時他的人一樣,耀眼奪目,鋒芒凌厲,讓人不敢靠近,卻一次次的給了當時身份卑微、走投無路的她庇護與溫暖……
心口又再次絞痛起來,蘇流螢望頭怔怔的望着頭頂紛紛揚揚落下在雪花,心裡悲痛的呼喚——樓樾,你到底在哪裡?
彷彿聽到了蘇流螢悲痛的呼喚,昏迷了整月的男人倏然睜開了如墨的寒眸,怔怔的看着眼前一切。
“爺……你終於醒了!”
一直守在樓樾身邊的紅袖見到他醒來,歡喜得聲音都在顫抖。
苦守樓樾這麼久,大夫幾次都說他活不成了,勸着紅袖對他放棄,可紅袖怎麼也不同意。
如今見樓樾終於醒來,紅袖終是剋制不住內心的歡喜,上前撲進了樓樾的懷裡,緊緊的抱着了他的腰身。
然而,下一刻,頭頂傳來的遲疑聲卻是讓紅袖全身一震——
“……姑娘是誰?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