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殘陽,在西方染下一片曖昧的紅暈,已是秋天,一切生靈都帶着楓葉一樣凋零的暗紅色,教學樓的走廊裡,有兩抹突兀的白色,在風中紛飛。
“有事?”少年站的筆直,有些不自然的尷尬,棕色的瞳孔泛着波光,卻有歲月沉澱的穩重的光彩。
趙琉曦卻感覺臉頰滾燙,眼前背光而站的人,是自己暗戀了將近五年的人:“嗯。”少年名叫白松,確實有着像鬆一樣挺拔清瘦的骨骼,從小學起,一開始因爲性格相近,膚色偏白,兩人就被各種桃色緋聞捆紮在一起,而,兩個主人公卻是幾乎沒說過話,也許是因爲長期的心理暗示,也就真萌發了感情,真的喜歡上了他,“一些小私事。”
趙琉曦儘量控制自己有些飄飄然,想要打抖的聲線,不想在他面前出一些洋相。
白松愣了愣,一直沒有交集的兩個人,突然見了面,還是要問一些私事,不莫名其妙,也是匪夷所思。
趙琉曦也考慮過應該怎麼開始話題,想來想去,才發現自己和他根本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就算是相近的性子,也是沒有認認真真打過交道。
現在正處在上課時間,走廊裡靜悄悄的,唯有兩個人時起時落的交談聲。
趙琉曦憑藉着自己好學生的信譽,在自習課打着上廁所的名義溜出八班,然後一本正經的敲開了七班的門,官方的嚼着普通話說,叫一下你們班的白松,雖然面上是一本正經,心裡卻已是鼓聲大作。
“那個,班裡有個人追我,是你的朋友,施明,我就是想問問你,他人怎麼樣。”趙琉曦對自己語無倫次和幼稚的藉口感到可笑,微微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即使把無辜的施明搬出來做擋箭牌,也要一步步開始向你靠攏,重拾那份,已經拋棄的愛情。
真是無可救藥了。
“額,”白松沒想到是這類話題,也不擅長這類事情,但他還是回答了,說:“施明就是大大咧咧的,追了好幾個也沒成功,最近倒是和你們班的幾個走的比較近,你去問他們吧。”白松沒有多透露什麼,只是作爲曾經的小學同學回答着。看着興致也不高。
趙琉曦看白松不願多說什麼,也就趕緊轉話題,說:“你成績又好,長得又好,追你的人應該不會少,怎麼好像沒有經驗的樣子。”
趙琉曦調侃着,笑起的幅度卻不是太大,給人一種似笑非笑的感覺。
也許是因爲太長時間沒見,白松並沒有發現趙琉曦此時的僵硬,雲淡風輕的說:“以前初中的時候有一個,不過拒絕了。”
“爲什麼拒絕她呢?”趙琉曦只被最後一句話吸引了,她知道的,那個人,叫馮惠,嘴角雖還帶笑意問,但趙琉曦開始害怕,告白失敗後,會同樣被冷落,同樣只是他口中的她。準備了那麼久,想要去告訴他,我多麼喜歡你,此刻好像有開始走向崩潰的感覺。
“唉,你要是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就明白了。”白松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又有些諷刺的寓意,白松並沒有說那人是誰,相反還在隱瞞着,畢竟馮惠和趙琉曦曾經也是朋友。
趙琉曦的心驟縮了一下,從未聽過他如此的語氣,她對他的記憶還是停留在小學的畢業,當年懷着再也不見的單純想法分離,去了不同的中學,卻再也找不到一份心動的感覺,那時也許就明白自己是真的愛上他了。高中的再次相遇,讓趙琉曦心中無風無浪的深淵海底蕩起當年的波瀾,泛出水波的光圈,那是愛情,是最初埋葬的種子,即使他不像從前,也絲毫不影響她的心意,那份單純簡單的愛意。
她不怪他變了,因爲自己也是變了,誰還能像兒時那麼單純的犯傻呢?
後來的對話,變得渾渾噩噩,或許是緊張,導致趙琉曦所有肌肉都變的緊繃的僵硬了。
“那你的理想型是什麼樣的?”
“不知道呢。”
......
“那喜歡的人呢?”
“沒有吧。”
“真的?告訴我吧,作爲交換,我告訴你,我的初戀是誰?”
離主題越來越近了,趙琉曦的心裡已亂作一團亂麻。
片刻的寧靜,唯有風的聲音呼嘯而過。
“小學生時代的話,是你。”白松的手握緊了旁邊已經生鏽的鐵欄杆,與小學時候相比,現在的他更加成熟,清瘦沒有一絲贅肉,有一股自然的溫潤氣息。
好像有什麼超出範圍的回答,趙琉曦呆住了,一股甜蜜感在心底炸開,瀰漫。
可從頭到尾這種平淡的語氣,着實,讓人心裡不安。
“我的初戀是你啊。”趙琉曦緊跟着答覆,語氣隨着心情不自覺上揚,可什麼叫做,小學生時代。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會把這段回憶好好珍藏起來的。”白松接下來的話,無疑是晴天的霹靂,沒有一絲餘地,白松頭一次笑了,卻太刺眼。
趙琉曦在極度的心情中轉換,爲什麼給我希望,又給我絕望。
我所愛的人一直是你,沒有被三年分別沖淡一分一毫,可,爲什麼我是過去式。
“是,都是過去的事了。”趙琉曦忍着心中翻天覆地的情緒,強迫自己維護自己僅存的驕傲。
他們之間有着一絲別人無法察覺的不同,所以趙琉曦幾乎抱着我們會在一起的信心,可終究是晚了嗎?
全身的溫度都在凍結,所有感觸都在麻痹。
趙琉曦不甘心,不想放棄,卻又舍不下面子說:“如果高中畢業,你還沒有喜歡的人,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既然都已結束,真的沒有開始了嗎?
白松沉默了,暮色更深,兩人瓷白的臉上都染成了火焰的顏色,卻說着冰一樣的傷人的話。
“信不信我會等你三年?”趙琉曦繼續追問着,她怕沒有勇氣再有下一次的對話。
“我信。”白松與趙琉曦對視着。
不知覺的對話中,天色暗了下來,風,好像更冷了。
“三年之後,如果,你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你,不要負我。”
趙琉曦笑了,像被吞噬的半個日邊,落寞,卻帶着光芒。
她怕,就這麼可笑的失去了,即使充滿了自私。
白松和趙琉曦都屬於那種看起來文文弱弱,卻也有一個活潑內心的人。
相象所以相愛,在趙琉曦心中或許是這麼愛上的。
“好。”白松點點頭,答應了,答應了一段時光的契約。
“那,我走了。”趙琉曦擺擺手,也鬆了口氣,淺笑着轉身離開,髮梢畫下一片離別弧度。
“嗯。”白松看着遠去的背影,輕輕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
下課鐘聲響起,驚了發呆的白松,轉過身揉揉耳朵,順着走廊走向班裡。
趙琉曦所有溫柔的表情瞬間在轉身之間瓦解,崩潰。
卻又覺得有目光凝視着自己,回頭看見已經走遠的白松,自欺欺人的搖搖頭。
眼淚硬生生的被牙齒咬住嘴脣的痛楚憋回,那是她最後的尊嚴,她不明白,愛情爲什麼可以被時光沖淡,她久拾那份感情,卻被他拋下了,她不明白。
愛情光用腦子想是想不通的。
兩人被涌出教室的人羣隔斷,同學們有說有笑,有打有鬧,她們形單隻影彼此不回頭的前行。
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回不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