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牀榻上坐起,在同一時刻,立刻有一隻大手在身後扯了一隻軟枕給她墊着。
趙清顏順勢擡頭一望。
十七端端正正的,就半跪在榻邊,一雙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鎖住她。
他們兩個的位置似乎一下子顛倒了,原本他纔是該躺在牀上的那個。
“怎的醒了?可是我吵着你了?”
瞧,他倒是又自然而然地伺候起她來了。
趙清顏盯着十七緊擰的眉頭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方纔的事,你都忘記了?”
她頓了頓,目光上下審視了他一圈,又問:“身上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十七搖頭,嘴脣動了動,望着她有些猶豫地小聲問她,
“你……這次……是特地爲我來的……?”
這句話他說得很輕,有些忐忑,仔細聽還有一些小小的期待在裡面。
趙清顏不禁失笑,略無奈地反問:
“本宮若不是爲了你,還能爲了誰?”
趙清顏的眸光清亮,就這樣直直白白地承認她只是爲了他而來。十七聽了這句耳根莫名有點發紅。他咧開嘴衝她笑了笑,露出兩排潔白的齒。
趙清顏從前還未曾見過十七露出這種表情。
有些不大一樣,還有一點嗯,傻。
趙清顏看着他,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忽地斂住了脣邊的笑意。
她靜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對十七說道:
“這次是本宮疏忽了,誤會了你,下次本宮會相信你說的話。”
趙清顏指的是誤會十七竊取玉璽以及劫獄的事。墨雲說十七這個月頻頻發病,犯事的人自然就不會是十七了。
但十七並不清楚趙清顏說的是什麼,他還沉浸在趙清顏因爲自己發病特意過來看望他的喜悅之中。
十七原本是萬萬沒有料到趙清顏會過來古宅的,他只是期望自己能儘快恢復,能早一些趕回去見她。卻沒想到這次持續的時間比之前都長,最後一次發病的時候竟然把宅邸裡的人都給驚動了。
不過這一切,都遠遠比不上他能見着趙清顏重要。
她竟主動來找他……
“莫要再笑了,不嫌蠢。”
趙清顏的嗤笑聲讓十七頭腦清醒了點。十七毫不在意趙清顏笑他,只是這樣看着她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被窩裡,他心滿意足,胸口軟得一塌糊塗。
十七又幫她掖了掖被被角,溫聲對她說:“再睡一下,過幾個時辰我過來叫你。”
趙清顏聽了這話卻皺起了眉。
“這是你的牀榻。”
十七不大自在地點了點頭,“之前你也是住這間房,我等下去偏房睡便好了。”
偏房?
趙清顏擡眸望了一眼十七依舊顯得蒼白的面色,眉心的褶皺加深。
古宅的偏房離南苑隔了不近的距離,古宅不像她的錦繡閣,客房裡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若是他等下又發病了,恐怕沒人能夠發現。
“不好。”趙清顏說,“還是由你睡在這裡。”
說完這句話,趙清顏掀起被褥便準備下榻。
十七愣了下,急急攥住了她的手。“這更不妥當,夜裡風涼,你出去再給凍着了。”
趙清顏卻誤解了十七的意思。
她坐在榻邊,玩味兒地勾了勾脣角。“本宮不走,便留在屋內陪着你可好?”
說起來,她那樣誤會了十七,甚至找了玉文先生,起了打算將他捉拿歸案的心思。如今十七患上了這樣的病症,她只是陪他一晚,並算不上什麼。
只是趙清顏沒有想到的是,她主動提議留下來陪他,十七竟瞪大了雙眼,忙不迭地搖起頭來。
趙清顏愕然,有些疑惑地開口問十七。“你不喜歡本宮陪着你?”
他不喜歡趙清顏陪着他?
怎麼可能呢?
讓她一整夜都以方纔他醒來時,看見的那種不舒服的姿勢趴跪在他身邊,他想他一定會很感動。
但是他捨不得。
十七沉默了好半天,神色複雜地望着她。許久之後,終於擠出一句,
“沒有不喜歡,你白天坐馬車上不舒服,今夜好好休息一下。”
趙清顏聽後眸色加深,她似乎懂了什麼。
見榻邊那人臉上分明萬般不捨的模樣,朝她看了又看。最後薄脣緊緊地抿住,轉身下定了決心準備離開了。
下一刻,衣襬被人輕輕扯住。十七詫異地回眸,瞧見那趙清顏躺在塌上,美眸半眯,慢悠悠地吐出四個字。
“一起睡吧。”
十七怔住了。
一……一起睡?
他、他們倆麼?
十七的臉倏地一下紅了。
他的嘴巴一會兒張,一會兒合。乾巴巴地愣在原地,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趙清顏悶笑出聲,裹着薄被往牀榻裡側移了移。鬆開拽着他衣襬的手,朝空出的位置輕輕拍了兩下。
“一起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