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何意!”
趙清顏低頭,修長的眼睫緩緩垂下,將眸光虛虛遮住,讓人看不真切。
“本宮那年趕十七出府,原本心中便有些疼惜。想那十七性子一向直,對待本宮也素來真心真意。當時本宮必然是傷了他的心了。也恰好是有你的出現,能夠代替本宮安撫陪伴他度過那段時期,便是隻衝這一點,本宮也要爲了十七感謝你纔是。”
杏桃原本料想,趙清顏得知了爺與自己可能背地裡發生了一些關係,不怒也惱。也許知道了爺並非非她不可,便可能會改變她的心意了。
可現下,趙清顏的口氣輕緩而自然,根本聽不出一絲的急切或是緊張。柳衣反倒是整個人噎在那裡,遲遲不能言語。
“不過。”
趙清顏這個時候擡起頭,脣角噙着一抹笑,但笑容未達眼底。
趙清顏看着柳衣,一字一句慢慢說道:“現下,本宮既已在此,往後便不會再勞煩到你了。”
不會再勞煩到她?
指的是何事?
若是指陪伴伺候爺,那麼這個女人的意思莫不是要趕走她嗎?
柳衣心下一跳,一種不安的情緒如觸角一般爬遍全身。她登時瞪大了雙眼,脫口便道:
“你不能如此!”
趙清顏笑了。
“你真道本宮是沒脾氣的麼。”
趙清顏擡眸瞧着面前亭亭而立的小丫頭,良久,嗟嘆一聲。
“你虎視眈眈前來本宮這裡,是篤定本宮聽了你的言論,便會拋下十七。但你可曾想過,若是本宮當真認定了十七,得知你從前與他行過那檔苟合之事,本宮眼裡還能容得下你麼。”
趙清顏頓了頓,再啓脣時,嗓音薄涼,語氣冷了三分,
“本宮若是你,便永遠都不希望你口中的事情有朝一日會公之於衆。便是爛在心裡,也不會如你一樣頭腦發熱地鬧到本宮這裡來。”
柳衣怔住。
她有些愣神地望着趙清顏的臉,入目是一片清清冷冷。這個女人自始至終都斜靠在軟椅上,說出這樣一番話,口氣甚至是平靜謙和的,只那一雙肅然嚴厲的眼神,卻莫名得讓人有些背脊發涼。
到了這一步,柳衣仍在死撐。
她自然不願在這個時候敗下陣來,柳衣舔了舔乾澀的嘴脣,硬着頭皮出聲道:
“我……我伺候爺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得有幾分苦勞。爺不會眼睜睜看着你……”
“呵。”
柳衣話未說完,被趙清顏一聲短促的輕笑打斷。
趙清顏斜眸睨着她,弧度姣好的脣瓣動了動,忽然吐出一句:
“你可知道慎刑司這個地方。”
柳衣蹙起了眉,沒有言語。
“你自然是不知道了……”她尾音逶迤,悠悠然說道:
“慎刑司乃是皇宮禁地,每年宮內不服管教的嬪妃或是宮女都會被遣去此處,由專門管事的公公施以刑罰。本宮便也是聽說……那刑罰手段極其惡劣殘酷,輕者受鞭刑杖刑。重一些的,禁壓地牢,斷其糧餉,刑至斷肢體,刻肌膚,直至露其白骨,血肉模糊,終生不息……”
趙清顏細細眯起眼,越往下說,柳衣的面色便又白上一分。
聽到了最後,柳衣頭皮發麻,腦袋裡是趙清顏口中描繪的畫面,她咬着嘴脣,身子搖搖欲墜,
趙清顏沉吟了片刻,繼續道:
“這麼一想,皇宮選秀的時季便又要到了。”她頓了下,意味深長地覷着柳衣,
“你覺得……若是本宮同十七商議,以秀女的身份薦你入宮,到時候找幾個嬤嬤好生‘關照’一番。十七那樣聽本宮的話,他是允還是不允呢……”
話音落下,意料之中地瞧見面前的少女俏臉煞白,顯然是被她方纔口中的話嚇慘了的模樣。
還不等趙清顏再度開口,她已經驚慌失措地背過去,捏着裙襬,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出了。
而那趙清顏,眼見那一抹月牙白的纖細人影漸行漸遠,仍紋絲不動地坐在椅上。她氣定神閒地重新拿起茶杯,又淺淺抿了一口。
柳衣走後,趙清顏擡眸掃向敞開着的房門,淡淡瞥了一眼之後,不緊不慢地道了句,
“看夠了便進來吧。”
說完了這句,趙清顏便斂眸坐在椅上等着。不消一會兒,果真瞧見杏桃面色窘然,訕笑着從門後小步走了進來。
“都聽見了?”
趙清顏也不擡眸,只出聲涼涼淡淡地這樣道了一句。
杏桃聞聲乾咳了一下。急忙討好地湊上前,咧着嘴爲趙清顏空了的茶杯斟滿。
“奴婢離的遠,也沒聽得太清楚。奴婢只是擔憂公主的安慰,又不想惹公主生氣,才偷偷躲在門後,想着那柳衣若是有什麼舉止不當之處,第一個便衝進來。”
趙清顏瞧見她一副小心謹慎又滿是義憤填膺的模樣,覺得有些有趣。蔥白玉指捏着茶杯,也不湊近嘴邊,只用手拿着,輕輕晃盪。
“便是個小丫頭罷了,還能如何對待本宮。”
杏桃聽了這句,覺得有些不贊同。她撅起嘴,小聲嘟囔道:“年紀小又如何?後宮裡那些娘娘最小的十四都不到,一個個還不都已經矯言僞行,城府深沉得了得。那柳衣,奴婢看就不是什麼好人,還敢跑到公主這裡大呼小叫的,給點教訓也是應該。”
說到這裡,杏桃頓了下。她皺起眉,神態有些不解地詢問自家主子:
“不過公主方纔口裡所言的慎刑司,不是內務府審擬罪犯之處麼?何時被用作懲治丫鬟嬪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