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的還會騙你啊?我可是親耳聽見西廂房內的動靜的呢!”
“……可、可公主看上去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看出啥?我聽說啊,那清鳳公主府上就養了不少個面首。這皇宮內院,閨房寂寞,他們那些作主子的找幾個臉俊點兒的做姘頭常見得很。”
……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一臉得意地炫耀着自己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很快,後院那些個好奇心重的也被她們的話題吸引了去,忍不住探個腦袋出來,多聽上兩句。
那邊,聊得風生水起。殊不知,遠處,綠蔭下,男人直挺挺地站立着,一張臉黑得發紫。
十七並不在意別人怎麼議論他,但她卻不一樣。
她是那麼美好的人,他無法忍受有人用這般低劣的言辭詆譭趙清顏。
院內之人自然不知十七心中所想,事實上,十七那時也並未出面教訓那羣嘴碎的下人。
只不過到了翌日,那個小丫鬟連同後院裡當日所有見過那丫鬟的人,全部都莫名其妙地忽然消失了。
趙清顏派人在府外尋了三日,也未曾找到半個人影。
再後來,錦繡閣又招了一批新的下人,這事倒也就這麼過去了。而平陽公主在西廂房呆了一天的事情,卻是再也沒人議論起了。
幾日後,宮裡傳來皇帝染上風寒的消息。
本以爲只是因爲連夜批改奏摺,休眠不足,皇帝並未放在心上。
誰知,又過了三天,聖上高燒不退,亦有病情逐漸惡化的趨勢。各種滋補調養的藥方統統試過之後,仍不見其緩和,一時間,一衆太醫冷汗淋漓,一籌莫展。
這事兒一傳到趙清顏耳裡,她神色大變,髮髻也沒來得及盤弄,立刻喚人準備馬車,趕去那皇帝的寢殿。
等她到了那雕刻着金龍戲珠的牀榻前,皇帝只着中衣,合着眼,氣色全無地躺在牀上。那憔悴的樣子,好似在一夜間又老了十歲。
“父皇……”
聞聲,皇帝眼簾微動,一見牀榻邊上跪着的是趙清顏,他便笑了。
“臭丫頭,不氣父皇了?”
喉嚨一哽,趙清顏立刻便知道皇帝指的是什麼。
百花宴那日,皇帝將她扔在原地,怒氣騰騰地離開之後,她也曾賭氣地好一陣不再主動理他。豈知,一見到皇帝這番病怏怏的模樣,心頭無論有多少氣,多少怨,一下子也便消失不見了。
到底是血濃於水啊……
“那日父皇也是氣糊塗了,你這丫頭還真記仇,朕每日忙着朝政之事沒時間去哄你,你倒是把朕都拋到後腦勺去了。”
皇帝說着,擡起手,似乎想要去拍拍她的臉。卻因爲身體虛弱,手擡到一半,便又落到了榻上。
趙清顏連忙雙手緊握住皇帝的那隻。
皇帝一下子說了太多的話,臉色又白了幾分。趙清顏看得眼眶發紅,鼻子酸澀。
“父皇您好生休息,別說話了……”
“怎麼,父皇老了,不中用了,現在你連父皇的話也不願聽了?”
皇帝這時咳嗽了起來,趙清顏皺起眉,起身幫他斟了杯茶,又回到了榻邊。
“朕聽人說,你那清鳳皇姐前些時日又去鬧你了?朕已經命她好好呆在府裡,自省反思,你也莫要太氣她。”
趙清顏聞言一愣。
她卻是想過,她給了趙清鳳那麼大一個難堪,這麼久過去了,趙清鳳卻不曾再來找她麻煩。不曾想到是皇帝在背後做了這些,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皇帝此刻這般虛弱,落在她眼底,愈發讓她心痛不已。
趙清顏見皇帝咳嗽不止,便勸他睡上一會兒。
雖皇帝安撫她,他只是患上了較爲頑固的風寒之症,休息些時日便好。她還是不忍心讓他過度勞累。不願打攪皇帝休息,她和一旁的太醫吩咐了幾句後,便離開了皇帝的寢宮。
離開時,趙清顏碰見了候在門外的劉婕妤。
劉婕妤依舊是那副柔美嫋娜的樣子,只是那雙水眸卻是哭腫成了兩粒核桃。
那婕妤一見到趙清顏推門而出,更是開始抽抽噎噎個不停。見她泣不成聲,說話斷斷續續,怕是若沒了旁邊丫鬟扶着,她便會立馬支撐不住倒下一般。
而趙清顏想到與皇帝剛剛的那番對話,卻是不太想再去追究劉婕妤這副柔弱的模樣,到底是真還是假。
心裡想着,若是留着劉婕妤在父皇身邊,能讓他心情好些,病情早日康復,倒也罷了。
只是趙清顏這時沒料到,她今日的這番念頭會釀成怎樣的大患。很多年過後,她每每想起,總是悔恨,自己當初的一時心軟,竟鑄就了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