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妃和杜氏一行用了四十日到達桂州,與已到此地的謝希齊等人匯合,在桂州休整兩日之後,與他們一同啓程北上。這一路又走了兩月之久,才終於到達京城。
他們到達之日正是中秋佳節,楊重親自到城門外接了他們,然後一同入宮,先去見楊川。
堅兒終於得見久未謀面的父親和兄長,先是興奮不已,一直拉着他哥哥的手不放開,又與父親說了幾句悄悄話。等到下人給他穿上孝服,又被帶到靈堂之後,他纔想起來路上七嬸與他說的話,怯怯的問哥哥:“哥哥,他們說阿孃不在了,是真的麼?”
熙兒心裡一痛,伸手攬住了弟弟的小肩膀,安慰道:“阿孃不是不在了,阿孃是去了天上守着我們呢!”說着指了指外面的星空,“她一直看着我們,所以我們更要聽爹爹的話。”
堅兒聽了就扭頭使勁往天上看,可除了一輪圓月並沒看見什麼,他委屈的撅了嘴:“可我想要阿孃抱我。”
熙兒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他強忍着教育弟弟:“堅兒已經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撒嬌要阿孃抱了,我們是男子漢,以後要頂天立地,爲爹爹分憂,怎麼能再想着要娘抱呢?”說完拉着弟弟跪在靈前給母親磕頭,然後退到一邊守靈。
信王妃在原來的誠王妃現今的貞獻皇后靈前上了香,默默祝禱:“五嫂,你看見了吧,熙兒和堅兒都很好,很乖很聽話,你放心,五伯很心疼他們,必不會讓人欺負他們。還有我與十妹都在,我們會好好看護兩個孩子的。”
等他們這裡行完禮,就有內侍和宮人請他們移步,說是今日中秋,官家留他們用膳。
信王妃走過去叫小兄弟倆回去吃飯,正聽見熙兒在囑咐堅兒要像個男子漢,心裡不由對這兩個孩子更多了幾分憐惜。“兄弟兩個說什麼悄悄話呢?都忘了吃飯了,堅兒不是餓了麼?”她開口打斷了兩個孩子的對話,故作輕鬆的一手牽起一個,帶着他們回去吃飯。
“多謝七嬸。”熙兒沒有掙脫,很鄭重其事的向她道謝。
信王妃憐愛的說道:“跟七嬸客套什麼。”說完帶着幾個孩子跟隨引路的內侍出靈堂一同去吃飯。席間不忘把大郎和二郎都叫在一起,讓幾個孩子一處吃飯玩耍,免得這兄弟兩個又念起他們的娘。
“若是十娘也能回來,才真是一家團聚了。”楊川聽見孩子們說話的聲音,又擡頭望望窗外的圓月,與楊重嘆道。
楊重一笑:“不急,明年此時,他們必定就回來了。”
楊川點點頭:“是啊,不急,來日方長。”說完把雜亂的情緒拋到一邊,將近日遇到的一些難題與謝希齊商量。
自從他登基即位之後,先是撥亂反正,將之前韓廣平施行的一切亂政廢除,包括給廢太子楊弘和一衆兄弟姐妹平反,又將受到韓廣平迫害被罷官或流放的官員都平反召回,再將捉到的韓廣平黨羽一一治罪。
至於韓廣平本人,如今還關押在大理寺監牢,等待大理寺最終的徹查定罪。
“……這些世家大多敗落,又被韓廣平清洗的幾乎不剩什麼,我本不想理會,可近來竟有不少朝臣上書,懇請朝廷施恩於世家
。”楊川微微皺眉說道。
謝希齊聽了點頭:“世家雖已沒落,名聲還在,適當施恩,於官家聲名大有好處。”
楊重也說:“也不必給他們實在的好處,只封賞些金銀就是了,若真有才幹的,錄用一二,也算是朝廷沒忘了世家。”
楊川也知道這個道理,實際上他母舅家梁氏和岳丈家呂氏也都算是中等世家,奈何在韓廣平掌權後都遭毒手,現在就算想封賞,也已經找不到什麼人,所以他就懶得費工夫去封賞旁人。
“不止如此,官家如今後宮空虛,待皇后娘娘的身後事辦完,恐怕禮部就會奏請官家立後選妃。”謝希齊接道。
楊川眉頭皺的更緊:“現在國事繁雜,我哪有這個心思?”
謝希齊微笑道:“此事能拖一時,卻拖不了一世。臣並無勸官家立後納妃之意,只是此事早晚要考量,依臣之見,真到了要選妃之時,不如先從這些沒落世家中選,一則給了他們臉面榮耀,二則,無外戚之患。”
楊重聽了這話不由多看了謝希齊幾眼,心想這個仲和還真敢說話,現在今非昔比,連他都不敢這麼直接跟五哥說這些,他居然不避諱。
誰知楊川聽完沉思半晌,居然展露笑顏,以茶代酒敬謝希齊,“仲和所言極是,有卿在側,吾再無憂矣。”他想到現在世家多是破落戶,且有很多難以判定譜系,到時禮部上奏要他選妃,他就指定世家的範圍讓他們選。
這幾年變亂叢生,挑選工作無疑是極耗時的。等他們選好了,自己再挑揀一番,怎麼也得兩三年,到時熙兒也大了,自可冊封太子併成婚,後妻無法生患,如何能不高興?當下再不談起公事,只與楊重和謝希齊談天說笑吃飯,至夜半方散。
幾日後,貞獻皇后停靈期滿,因新帝陵寢尚未開建,貞獻皇后梓宮權厝於大慈恩寺,待陵寢建好再行下葬。
周媛慢慢習慣了島上清淨的日子,與謝希治每日育兒爲樂,間或讀書撫琴、侍弄菜園,再研究點美食吃吃,日子過得清淨平和。
但到了秋天的時候,謝希治卻又忙了起來。只因信王妃走的時候,周媛讓她們帶走了兩百衛士,所以現在島上僅剩了一百衛兵,到秋播種的時候,不免有些忙不過來。
他就與周媛商量了,將地分了一半,賃給島上的居民去種,他們只收些租子便是。最主要他們明年肯定要離開島上,這些地都種的熟了,白扔着也是浪費,不如選些勤快人家,留給他們種。今年就權作考察了。
尋佃戶的事,謝希治託給了縣官,反正現在他們也是常來常往,朝廷但有邸報來,馬山都會遣人來送,所以謝希治跟縣官也熟悉了起來。
“這一趟海船出海,到明年二月能回來?”周媛問謝希治。
謝希治答道:“差不多吧,怎麼想起來問這事?”
周媛笑道:“我等着他們這次帶苞谷回來呢,若是二月能到,我們還沒走,再晚些我怕等不到了。”
“若是順風順水,應不會出二月。”他們的船也出海不止一兩次了,基本所需時間都不會相差太多,“你光聽他們說了樣子,就知道那東西好吃了?”
周媛故作高深的一笑:“在吃食方面,我什麼時候走過眼?”
謝希治:“……”
說到吃的,周媛又開始琢磨晚飯,“晚上蒸螃蟹吃?”
正商量還做什麼菜,乳母忽然抱了暉兒從外進來,“剛睡醒,醒來沒見着公主,委屈的撇撇嘴就哭了
。”
周媛忙接過暉兒抱着,笑道:“你就是會說話,他現在是想哭就哭,哪裡是因爲沒見着我呀。”話是這樣說,當看見兒子溼漉漉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時,還是一顆心都融化了,只不住低頭去親他肉團一樣的臉蛋。
“哭什麼呀?偏你脾氣大,一個不順心就要哭,哭的聲響還大。”周媛一邊說,一邊又去親他的脖頸,暉兒好像還不覺得癢,但被周媛這樣親來親去逗了一會兒之後,忽然咧嘴笑了起來。
謝希治看着有趣,也湊過來戳暉兒的臉,“你瞧他胖的,剛生下來時那麼一小點,現在都胖的摸不着骨頭了。”
周媛伸手捏了捏暉兒的大腿根,笑道:“他這大腿根快有我手腕粗了。”
邊上侍立的乳母接話道:“等大郎會爬會坐以後就會瘦了。”
“也對,他現在也不怎麼動,頂多翻個身,翻過來以後,還翻不回去,能不胖麼?”周媛笑嘻嘻的把兒子放到榻上,看他自己翻過身趴在榻上,卻怎麼使勁也翻不回去躺着,笑的樂不可支。
謝希治看兒子吭哧吭哧的甚爲辛苦,終於伸出手去幫他翻了過來,暉兒似乎很高興,又咧開嘴笑了起來。
“這個傻小子。”周媛看的高興,低頭抱着他又親了半天,最後把暉兒親惱了,揮手就在周媛臉頰上拍了一記。
謝希治忍俊不禁,從周媛手裡拯救出兒子,調侃道:“你瞧瞧你,每次都非要把人惹惱了才罷。這下挨巴掌了吧?”
周媛揉揉臉:“這小子手勁還挺大。”又瞪謝希治,“你高興什麼?下回他再打我,我就打你!”
謝希治:“……”
夫妻二人正在這逗着孩子玩,外面忽然傳話進來,說馬山親自來到,有朝廷邸報要報與公主和駙馬知曉。
“什麼重要的消息,要他親自來?”周媛嘀咕,“還要見我?”
謝希治一笑:“我先去看看。”說完把孩子交給乳母,又整理了一下衣衫纔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謝希治纔去而復返,一見面就笑着恭喜周媛:“陛下日前下旨,加封你爲長公主,還重新賜了封號,你猜是什麼?”
周媛眼珠轉了轉:“我哪知道,快說!”
“南國長公主,微臣這裡有禮了。”
下章預告:吳王和親戚之間的那點事兒,以及歐陽大官人是如何被熙兒小男神征服的~~